也许是忙碌的原因,宝强和雪纯见面的次数少了,沟通交流少了,雪纯就感到他们之间的感情淡淡的,没有了过去在寨子时候的亲密无间。尤其宝强,不知什么原因,在她跟前越沉默了,甚至到了冷淡的程度,和她自己热情高涨的情绪形成了相当大的发差,让雪纯很不习惯。
雪纯现在心满意足,甚至踌躇满志。她多年的愿望终于实现了,经济政治上实现了独立自主,可以干自己喜欢的事情了。她再也不必再像过去那样低声下气,看人眼色行事,真正地感到了扬眉吐气。她走到哪里人们对她都是笑脸相迎,让她感到自己活得非常有价值,更加珍惜现在美好的生活。由此,她从心底里感谢党,让她以及渴求自由的妇女得到了解放。
对比着过去痛苦的日子,雪纯现在的心情就更好了。这种喜悦的情绪在她的工作生活中就不由自主地显露出来。同事们看得高兴,领导也很喜欢她,都鼓励她好好努力,为人民为军队唱出更多更好的歌曲。基于此,她在宝强面前也活跃多了,向他不时讲述着自己的感受。
可是事与愿违,雪纯发现宝强似乎对她的喜悦不是很感兴趣。在她高谈阔论时,他只是淡淡地听着,不发一言,到后来态度越来越冷淡,既不附和也不反对,和她交流越来越少。她开初没有发现,但是一年多了,她渐渐发现了不对头。心里警觉:他怎么了?为什么对我不冷不热的?是政治观点不同,还是他不爱我了?看他指挥打仗沉着冷静,行动果断,似乎“政治观点”没有出问题。那么就是感情了。他不爱我了?
女人的敏感一下让雪纯警惕起来。她才渐渐发现似乎宝强对身边的女同志态度都很温和,尤其对师政委权大姐,态度和蔼到极点。和她说话平心静气,看她的眼光专注有神,让雪纯心里很不舒服:他们虽然谈的是工作,但是宝强也不应该那么看着权大姐呀。那种眼光不太像看一般同志的样子,倒好像……怎么说呢?好像是一个孩子看着母亲的样子,亲和、崇拜。这对外表秀丽,内心刚强的宝强来说是很罕见的——他不是那么驯服于一个人的,尤其是女人。
如果说他对女人驯服的话,那就是我王雪纯了。她教他读书习字,辅助他创立山寨,他过去心里可一直崇拜她的,他专注的眼光也一直罩住她的。现在怎么样呢?她好不容易回一趟家,和他聊天说话,他不是表情木讷就是一声不吭,眼睛也不看她,不知盯着什么地方想心事。最近情形越糟糕了,他在她说话时还开始皱眉头。
雪纯心里生气:他是什么意思?是不是爱上了别人?该不是权大姐吧?不要忘了,权大姐比宝强大十七八岁呢,而且是有夫之妇。虽然雪纯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觉得有些罪孽,但是事情的发展不由她不向这方面想。
前段时间权大姐十六岁的小儿子在战场上牺牲了,权大姐心里痛苦,背着人偷偷地哭。后来在电话上和远在东边部队当师长的丈夫通了话,两人在电话上吵了起来。电话挂断后权大姐又背着人偷哭,接着就病倒了。
雪纯从师部战士那里得知了事情的经过。知道权大姐的丈夫是个老革命,脾气耿直暴躁,和权大姐生了两个儿子,都在部队当战士。两人老夫老妻了,没有年轻人的浪漫情调。老红军对妻子说话的口气都是命令式的。权大姐平时也习惯了。可是在儿子牺牲的问题上,两人似乎有了分歧。权大姐很伤心,加上子宫上有了疾病,就病倒了。
雪纯回到师部听到这个消息,心里好奇,等宝强回来想问个清楚。可是宝强回来什么话也没有说,照样工作忙碌着。雪纯就在吃饭的闲暇时间谈了自己的看法,无意中发现宝强在静静地听着她的言论,并不发一言,但是眼光冰冷。雪纯心里吃惊,搞不懂他为什么是这么个表情?想问问他,却见宝强匆匆吃了饭,擦完嘴又到师部去了,和她连个招呼也没有打,让雪纯愣了好久。
后来雪纯回到了军部,听说权大姐病倒后,宝强衣不解带地伺候着起居,人都熬得瘦了一圈。雪纯心里不是滋味:这是同志之间的关心么?权大姐那么多的属下,要你一个师长跑前跑后操心?我的心脏也不好,倾心演出,也没有见你来问寒问暖哪。不久后她巡回演出遇到了宝强,看见他满脸疲惫的样子,情形比指挥打仗还疲乏,她就心里想:瞧,服侍权大姐殷勤到什么样子了,比上战场还尽心,也不怕影响。啧啧!
昨晚她刚睡下,宝强从军部开会回来,告诉他得到消息,说满冠玉在东南大战中起义了,林子京最后也放下武器投诚了。雪纯很高兴,说这都是历史的必然。回顾了他们当年的生活,有意识地回避了感情方面,只说道不同不相与谋,林子京刚愎自用,怎么也听不见她的意见,到头来与人民为敌,没有满冠玉那么善于听取旁人意见,顺应历史潮流,最后得到好的结果。
说到后来,她暗示宝强在这一方面要注意,要多听取他人的意见,不要像过去那样固执自负,否则就会重蹈林子京的覆辙。后来说得痛快,就有些得意忘形,无意中看到宝强的表情时,只见他没有了刚进门时的兴奋,脸上又淡淡的。没有多说一句话,他就脱衣倒头睡觉了,很快就睡熟了,让雪纯发愣:他怎么这么个态度?我还很想和他再谈一会儿呢。
现在他们正排练得高兴,就听见一个女演员悄声而兴奋地说道:“看,会散了。许师长和权政委他们都出来了。”
大家一听,都停下排练偷偷地向门外张望。雪纯心里清楚,宝强昨晚回来说,今天一大早要开军事会,传达军部会议精神。现在看来会议刚结束。
开会的房间里出来了很多指挥员,大家说笑着散去了。宝强和权大姐并没有回到各自的办公室,而是并肩缓缓地向雪纯他们排练的地点走来。
雪纯的心“咚咚”地跳起来,为宝强的到来而狂跳。他平时工作忙,很少看自己排练的,甚至很少和她一起出现在公众场合,和在寨子里时的光景完全不同了。看着阳光下宝强挺拔的身影,雪纯心里骄傲:他越来越健美了,身上逐渐脱离了过去的孩子气,有了一种成熟男人的魅力。作为他的妻子,不论在军部还是这里,大家都很羡慕她呢。尤其女同志,对她羡慕到极点了。
雪纯美丽活泼,大方得体,人缘非常好。不论在军部还是这里,大家都很喜欢她,喜欢听她唱歌排练节目。她在几乎所有的节目中都是主角。她嗓音优美,各级领导都对她很看重,经常在不同的场合夸她呢,让她很自豪。
宝强也非常优秀,事业越干越好,大家都夸他们两口子是绝配呢,这一切都让雪纯感到骄傲。她对宝强是越来越爱,觉得比她过去任何时候都爱一个男人,真的很想和他厮守到老的。
现在,雪纯看见这些女演员都眼光炽烈地盯着缓缓走来的宝强和权大姐,低声议论着。
一个说:“瞧,权政委病好多了,都能站起来了,这真是我们师里的福。”
另一个说:“是啊,她和许师长是我们师里的灵魂,千万不能倒下。他俩谁也少不得。”
又一个女演员接着说:“是啊,工作就要好搭档,干什么事都顺畅。权政委和许师长就是一对好搭档,他们配合得那么默契,经过了那么多的战役,我们师很少吃败仗,我很骄傲呢,每次为指战员演出也精神百倍的。”
她的话得到大家一致赞同,都点着头笑着,崇敬地看着权大姐和宝强。
又一个骄傲地说:“我们师现在近万人了,顶一个军了,这都是权大姐和许师长的功劳。”
大家又点点头,一起看着雪纯,眼露羡慕。
雪纯明白她们的意思,心里自豪,脸上却装作不在意的样子说:“这也不完全是领导的功劳。宝强同志虽然做了一些工作,但他的成绩也离不开广大指战员的配合和奉献,靠他一个人是孤掌难鸣的。”
大家都点点头。一个女演员调皮地说:“话虽如此说,领导的才能和方法也很重要。我们师过去让韩严领导时,就经常吃败仗的。”
“哦……”她的话让大家想起了什么,都不敢多言,面面相觑着,又一起笑起来。
雪纯微笑着,还要说什么,就听另一个女演员调皮地说:“雪纯姐,你看,许师长笑了。他很少笑的,怕只在你和权政委面前笑吧?”
大家一起笑起来,向外面看着。雪纯也笑着,面上一片平静,但心里却波涛汹涌,心里想:他过去是经常对我笑的,现在可难得见他的“惊鸿一瞥”了。她掩饰住自己的情绪,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也向门外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