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了土匪还真的有了土匪的行径了?你以为是我偷的吗?”车金钗明白福虎的意思,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这么点白布能花多少钱,我娘临走时就不能给我点钱?我哥哥平时就不能给我点钱?你也太小看我了吧?”她越说越有气,看着祈福虎的外貌,也感到没有平时那么顺眼了:那么粗黑,毫无美感,哪及丁湛的万分之一?
祈福虎看激怒了她,知道她的脾气,吓得不敢说话,想想她的话也有道理,就默默地接过白布,和她一起向县城外走去,他们赶天黑还要回去呢。
车金钗的县城之行就这样戏剧性地结束了。
这年秋,在西北两省交界处的密林中,一股十来辆马车组成的庞大商队缓缓而行。每辆车两边各走着一个骑马护卫,配着短枪。
每辆车子上装满丝绸、药材和不知什么东西,虽然包装得严严实实,但看上去沉甸甸的,让人猜想里面似乎不只是装着药材丝绸那么简单,首先看重量就不对。而且他们事先得到的情报也不是这些东西。二三十个护卫前后侦察着,汗流浃背地指挥着车夫小心前行,注意“抢匪”。
天不作美,队伍行进到一个相当宽阔的河流边时,他们才发现桥断了。事先请来的向导惊慌地说:“肯定有抢匪,这座桥昨天还好好的。除过这条路,又没有别的路可行……”
为首的护卫头子心里一沉,刚大喊:“大家不要慌,就地隐蔽。”就听见“叭”的一声枪响,他的头就开了花。
一人大喊:“我们是劫匪,放下货物和武器,我们一个不伤。快点,否则……”他说着,伴随着几声“叭叭叭”的枪声,那准备抵抗的护卫已经中弹身亡。
其他护卫看势头不妙,有的逃亡,有的寻机反抗。逃亡的被堵回来放下枪跑了,反抗的或死或伤,就是看不见敌人。
等这些护卫都趴下了,才从路两侧的树上跳下一群人,黑衣打扮,黑巾蒙面,一阵扫射,打死负伤的护卫,吆喝着车夫准备拉走“战利品”。
一个喽啰揭开车子后大吃一惊,喊道:“三当家的,不好了,货物被调包了。丝绸药材里面不是武器和银货,全部是石头。”
那三当家的大吃一惊,正要说什么,就听见树林里枪声大作,一听就知道是正规军队的枪声。树林草丛中的泥土下钻出许多正规军士兵,大约有一个排,一阵猛烈扫射,就把那群抢匪灭了个精光。
一个头头模样的军官狂笑道:“姓高的,你******也不用脚趾头想一想,我们正规军是和你合作的人吗?做梦。”他又转身命令:“马上撤退,留下标记,就说是壶幽寨的人干的。老子这半年忙着抗日,没顾得上收拾这些土匪,倒让他们得逞了。什么万山帮也来套近乎,还抢走了我的白芍药,看我不收拾他。还有这壶幽寨,也不是东西,半年来也不见进贡,反了他了。哼!”他骂着,眼睛四处乱看着,脸上现出愤愤的表情。
伏在草丛密叶中的祈福虎暗暗好笑,心里想:这个混蛋,本来想等他们走开再捡武器,现在他竟然已经开始栽赃了,只有立马教训一顿了。他一抬手,那人惨叫一声,拿枪的手腕子立马一片鲜红,枪掉了下去。
其他寨众也模仿他,专打这些兵士的四肢,以便夺取他们的武器。尤其宝强弟兄四个,弹无虚发,很快打得这些为害乡里的混蛋屁滚尿流。
小虎子喊道:“喂,我们是万山帮的,专打你们这些言而无信的混蛋。识相的还不放下武器逃生?否则你们打死我们这么多的弟兄,我们让你们一个也走不了。”
那些人听说万山帮的后续部队到了,立马放下武器抱头鼠窜,反正他们被万山帮缴械又不是第一次。
等那些人跑远,祈福虎才指挥手下兄弟出来,欢天喜地而又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万山帮、县政府兵士丢下的武器捡起来,放在那些装着石头的马车上,换下车上的石头,对车夫好言抚慰,让他们把药材丝绸连带武器一起运回山寨去。
等车子走远,他们又仔细检查了万山帮匪徒的尸首,看还有一个未死的,就故意大声说:“这万山帮的兄弟真可怜,不知道是哪个混蛋的馊主意,让他们和县政府这些混蛋套近乎。自古官匪是冤家,不成一路的,今天吃了这么大的亏,也好让他们长个记性。我们壶幽寨兄弟帮了他们这么大的忙,可惜无人知道。罢罢罢,就做个无名英雄吧。”说着故意连连叹气,带兵离去。
好久,在那些死人堆里坐起来一个人,喘息了半晌,连滚带爬地向万山帮匪窝方向跑去……
不知道是第几个晚上了,县政府旁边广场上“叮叮当当”地响彻连天。石匠师傅在连夜赶刻石人。
石刻的基本模子都是历代清官名人。往常这个广场是用来处决罪犯的,现在上面要员丁某要立志树碑,这个场所再合适不过。不光县府人员高兴,普通老百姓也好奇万分,有事没事都要来转悠一下,现场观摩一下石像的制成过程。听说丁某也是这些石像中的一个,真令人羡慕。
丁某的家族坟地里,请来的阴阳先生在查看另一块坟地,准备迁坟所用。宅院里搭了高棚,摆了灵堂,摆着无数的花圈纸活。礼宾老爷在唱诗,回顾丁家祖先的“丰功伟绩”。院内院外人熙熙攘攘,各路亲戚朋友、乡邻乡亲都来吊唁。小孩跑来跑去地玩耍着,场面煞是热闹,并没有普通白事的悲痛凄惨气氛,倒像过红事一样喜气冲天。
丁某父子和县乡村各级政府长官一起选好新坟地,说笑着回到宅子里。宅墙外唢呐连片,敲锣击鼓,还唱着大戏,围着看热闹的人密不透风。丁某示意儿子去说说让停一停,他要招待这些贵宾喝茶吃饭。
客人们看着院内院外的连绵花圈,孝子跪了两长行,心里羡慕:这么大的白事一般人是过不起的。一下迁走七八座坟,光整理尸骨就要费好大劲儿呢。心里羡慕着,就被尽让着进屋喝茶吃饭了。
寨子里,根据县城的眼线递来的情报和福虎他们侦察的结果,宝强他们都觉得这个丁家父子的确有问题。于是决定天天轮流在丁家父子所在的村落埋伏侦察。
这一晚,黑暗中,小虎子又冻又累,低声咒骂:“这些混蛋,就他们一家人尊贵,死了埋一次不行还要埋两次。我听说这些尸骨随便动不得的。整理尸骨的人把死人的腿脚眼睛什么的放不好,他们的后代不是瘸子就是瞎子。”
伏在旁边的草妹听得“扑哧”一笑。宝强低声喝道:“闭嘴,说什么悄悄话。”
两人吐吐舌头,不吭声了。
听说这个白事要过半个月呢,要等到重阳节那天才正式迁坟。今天是第十天,还有五天,宝强他们就感到不对头了。他亲自出马,一身黑衣,黑巾蒙面,带着几个精干的手下夜夜窥伺着。
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被他们等到了。这几天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们总听见已经挖好的新坟里面还有挖掘声,好像挖地道似的,一直要持续到天快亮才停止。然后就见几个人鬼鬼祟祟从新坟里出来,也不进村,直接藏到村外什么地方去了,第二天晚上继续溜进新坟地挖地道。
这种情形很让人生疑:坟都挖好了,他们还在挖什么呢?白天干嘛不动手,放在晚上不怕费事?而且挖掘的人不回村里休息,他们在躲避什么?宝强他们心里疑惑,虽然守了十来天已经很不耐烦了,也只有耐下性子等着,心想狐狸尾巴总有露出来的时候。
在重阳节的前三天,也就是丁家决定迁坟移骨的前三天晚上,秋雨连绵,伏在泥水中的宝强他们看见一丝亮光从新坟中现出来。借着这点亮光,他们看见丁家父子从新坟墓中走出来,似乎很满意的样子,和那挖坟的人说了几句什么,让他们先出村子,自己慢慢地移回住宅。
县府为了表示对丁老爷“立志树碑”行为的感恩戴德和对他家迁坟的支持,特派了一个班的士兵驻扎在他家宅院进行安全防护。丁家父子心里有事,看看日子临近,就天天好就好肉地招待这些士兵,并不指望他们保护什么安全,只要不发觉他们的暗中行动就好。
第二天晚上,丁老爷示意儿子丁湛陪着这些士兵吃饭喝酒,尽量把他们灌得大醉。
吃饱喝足后,那士兵班长过意不去,醉醺醺地要派人守着旧墓地,怕有人“碎骨毁尸”。丁老爷子说无妨,乡里乡亲的,他丁某又没有得罪过什么人,大家不会怎么的。可是那班长殷勤得过分,执意要派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