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红琳久久地站在那里看着他的背影,擦擦眼泪,无声地冷笑了一下,转身走了。在寂静的大院里,谁也没有注意到黑暗中有三双明光闪闪的眼睛,正不眨眼地关注着这里的谈话,看小红琳和霍保都走了,他们也隐蔽了。
午夜后,劳累了一天的戏班子全体成员都睡熟了。为了启程方便,他们都睡在帐篷里。老板十来天陪着笑应酬着客人,也累坏了,戏完后松了一口气,把钱藏好,美美地抽了一管大烟,很快就睡熟了。
霍保为了让晚上和小红琳的“好事”行得方便,等老板睡熟后,他专门给值夜的打手放了假,说由他亲自带着花虎等人值守,体谅他们辛苦了这么些天,今晚休息好,以便明早好好赶路。路上的任务艰巨着呢,谁知道会不会遇上土匪。
那几个人一听有道理,是得养精蓄锐,以防不测,于是众人又高兴又感激地睡觉去了。霍保他们等这些人也睡熟了,就蹑手蹑脚地来到伙房点亮煤油灯,并用一个脸盆遮住灯光,等候着小红琳。
小红琳很快来了,带着几个大纸包,身上香气扑鼻。她一进门就被霍保搂到了怀里。小红琳红着脸白了霍保一眼,嗔怪地说:“那呀,你干什么?好好地坐着,几位大哥还要吃饭喝酒呢。”说完麻利地把酒菜拿出来。
霍保看到小红琳准备得这么丰盛,和几个兄弟都看得高兴。何况夜也深了,他们的确饿了,都狼吞虎咽地吃喝起来,同时色迷迷地瞅着小红琳,为小红琳成为他们中的一员感到高兴。他们这些打手别看他们平时耀武扬威,其实心里自卑得很,知道自己活得贱,是老板的一条狗,这些美人没人看得上眼的。所以对小红琳主动请他们吃喝感到受宠若惊。
现在看着霍保搂着小红琳尽情吃喝的样子,每个人眼中都露出又羡慕又贪馋的神情,心里暗暗思忖以后在霍保不注意时,想法在小红琳的身上“揩揩油”。
霍保吃喝着,看看那几个人的神情,低声警告说:“花虎,你们这些骚狗给老子好好听着,小红琳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才请你们吃喝的。她是我的人,今晚……呵呵,不许你们打她的主意,否则不要怪老子翻脸无情。”他不说了,又喝了一杯酒。
那几个人都谄媚地笑起来,巴结地说:“小红琳钟情于霍保哥,我们兄弟高兴还来不及呢,哪会……嘿嘿”“呵呵……”大家都会意地笑着,继续大吃大喝。
也许是心情愉快的缘故,满满一案板的菜肴和几瓶烧酒很快就被他们喝光了。大家都醉醺醺地躺在一边了。霍保要搂着小红琳,可是力不从心,嘴里含糊地叨叨着:“这酒好厉害,怎么这么快就醉了。小红琳……小美人,来,让哥哥好好地亲亲你,今晚是我俩的……洞房花烛夜呢。”说着也倒了下去。
小红琳看着,笑了笑,不易觉察地打开伙房的窗户和门,立马一阵冷风吹进来。霍保他们被风一吹,更是觉得天旋地转,倒在地上起不来,眼前的美人在他眼中也越发的娇羞美艳,没一会的工夫,只见他们嘴里嘟嘟囔囔地不知说些什么,渐渐地陷入沉睡当中。
小红琳看得高兴,还是不放心,一个一个地叫过去,没有一个人答应,才确定他们真的喝醉了。她微微一笑,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就走出伙房门四周看看,见没有人注意她,就装作上完厕所的样子,若无其事地回到自己的帐篷里睡下了。
黑暗中,三条黑色的人影分成两批,两条迅速而无声地俯身冲进伙房。一条人影轻轻地抽出匕首划破老板的帐篷,蹑手蹑脚地摸进去。火光一闪,老板眼皮动了动,那人手疾眼快,一匕首割断了老板的喉管。老板闷哼一声,挣扎了几下就不动了。这人迅速撤出老板的帐篷,又向伙房摸去。
伙房里面的事情比较麻烦。五个醉鬼有三个被割断了喉管,但是另外两个醉得不深,迷迷糊糊地说着胡话。感到脸上热热的,两人用手一摸,借着昏暗的煤油灯光一看,抓了一把鲜血。其中一人大叫一声抬起头,就见伙房里站着三个蒙着面的黑衣人,这一惊吓就把肚里的酒都吓醒了,大叫着抱住头就要向外逃。一个黑衣人掏出手枪压在他的后背上就是一枪,另外一个人也如法炮制。两声钝响,这两个人也一命呜呼了。两人不放心,又把枪抵在这两个人的太阳穴上补了两枪,看到他们确实死了,才迅速撤出伙房。
一个起夜的男戏子听见伙房几声钝响,又见三个黑影从那里冲出来,吓得捂住了嘴巴。等那几个人去远了,他才大声喊叫起来:“快来呀,进贼了。”
这一声大喊把戏班子的人马都惊醒了。等大家在那男戏子的指点下,赶到伙房去看的时候,就发现包括霍保在内的五个打手死得血流满地。有人连忙跑去报告老板,才发现老板也死了。大家吓坏了,呆呆地看着这六个死人,不知怎么办好——他们其中的四个人被割破喉管,两个人身中四枪而亡。
戏班里乱成一团,有人乘机偷了老板的财物跑了,有人什么东西也没拿地偷跑了,没来得及跑的就被闻讯赶来的警察带到了警察局。
……
集团司令部里,已经到下午了,满冠玉坐在办公室桌子后面,双手相握放在桌子上,眼光尖锐地看着立正在当地的祈福虎,冷淡地问:“就这么简单?他说患了疝气跑了,你就真信了?还隐瞒情况不报,我问了几次你都说没事。现在龙口市出了这么大的案件,你怎么解释?”
祈福虎立正答道:“报告司座,许三根是真的看病去了。他那天说这病是小时候得的,非常痛苦,现在越来越严重了,这次一定要找个好的郎中治好。”
“好的郎中?”满冠玉冷笑,站起身在地上踱起来:“我们集团军这么多医院,哪里找不出好的大夫,要他自己偷跑出去找‘郎中’?我问你,他这次出去到底干什么去了?”
祈福虎心里惶恐,连忙答道:“报告司座,三根是看病去了。他性格倔强,可能觉得这点小病犯不着麻烦军医院的医生。他们忙,伤员那么多,哪来的时间给许三根看病?”
“你的话颠三倒四,我该信哪一句?你一会儿说他的病很严重,一会儿又说这是个小病。祈福虎,你不觉得你很蠢吗?连个谎话也不会说。我再问你一遍,许三根到底干什么去了?和龙口市戏班子的血案有没有关系?”
“报告司座,他真的告诉我看病去了。他和龙口市戏班子的血案没有关系,我保证。我……相信他。”祈福虎低声说。
“你相信他?小心你的信任让你掉了脑袋。”满冠玉嘲讽地看着他。
祈福虎的脸白起来,他真的不知道许三根干什么去了。
昨天晚上他们看完戏后,满冠玉觉得在城里耽搁的时间太久了,年已经过完了,他的心情也平静些了,担心军队上有什么事情,连夜在警卫营的保护下回到了司令部。今天早晨就从报纸上就看到了龙口市戏班子的血案。考虑到许三根看病未归队,他连忙派人到龙口市了解情况,才知道情形很严重。戏班子六人被杀,从现场情形和死者的身份看,好像是仇杀。
听到汇报,满冠玉立马想到是许三根。联想到许三根的外貌和嗓音,以及他在这几天陪着自己看戏时躲躲闪闪的情形,又想到他曾告诉自己妹子被奸被杀,以及他当时强忍悲痛的情形,还有他缠着祈福虎练武的情形……
这一切的一切,都让满冠玉有个不好的预感,倒不是害怕他仇杀了戏班子这六个罪大恶极的人的后果,而是担心他出事。对这个美貌神秘的男孩子,他有一种本能的怜惜。想到他和祈福虎的亲密关系,就屏退其他人来询问祈福虎。没想到祈福虎躲躲闪闪,怎么也不肯说实话,让满冠玉很生气,而他又不能表明自己的立场,事情就僵住了。
看着平时老实厚道的祈福虎的固执相,满冠玉感到气往上涌。他冷淡地盯着他,不问许三根了,转了个话题,突然问道:“祈福虎,我们不谈许三根了。我问你,你的手枪哪去了?我记得给你配发了两把,另一把呢?你该不会告诉我你丢了吧?”
看祈福虎被自己的突然袭击弄得张皇失措,满冠玉越生气了,心里想:这个傻大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在询问思辨方面根本不是我的对手。看他张嘴结舌地要撒谎,他连忙提出假设先堵住他的嘴。
果然祈福虎被他堵得面红耳赤,汗流浃背,心里想:我正要撒这个谎呢。他也知道这个谎话很蹩脚,作为军人,把枪丢了怎么可能?何况是他?神枪手兼侍卫长和警卫营副营长的祈福虎,丢了手枪简直是笑话。可是他有什么办法?他总不能说把枪借给许三根杀人去了吧。他绝不能出卖许三根,打死也不能出卖。至于满司令从别的地方查出事情的真相是一回事,他不出卖是另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