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下看师座风格迥然一变,督促练兵的手段不仅仅运用“动人的一瞥”,而是有愈加强硬的势头。加之他们也从大气候中感知明昌国处在生死危亡的关头。“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因此都有种紧迫感,都自觉不自觉地全力投入训练,全师弥漫着一种肃杀的气氛。
感受着这种气氛,若梅也更忙了。她已经十四岁了,虽然仍留着短发,身体干瘦干瘦的,但个子已经很高了,基本上是个大姑娘了。
和其他官兵一样,她也忙着参加训练。她曾要求师座给她配发一把手枪、一匹马,师座只微笑着说她不够格,过几年再说,害得她只好找李涛借枪借马训练。后来部队给她配发了支步枪,让她很高兴,兴致勃勃地瞄击着。
每天清晨她和士兵们训练回来后,就把当天的报纸送到各个部门。每当这时,师座边吃早餐边飞快地浏览报纸,并进行圈点批注。若梅看他这样,灵机一动。用大白纸装订了一个大本子,把师座圈点批注的文章裁剪下来贴到大本子上,方便他随时查阅。为此,师座还夸她“心灵手巧”。
不知是自己敏感还是怎么的,她发现似乎从今年起,大家对她感兴趣起来。过去她上房揭瓦地疯野,人们不招惹她,她也会去招惹人家,人家避她唯恐不及。现在她安稳多了,不再欺负人了,大家倒反过来“欺负”她了。那些和她玩得好的铁哥儿们不说,就是不大相熟的弟兄,也有意无意地和她搭讪。
大家最喜欢的游戏之一是:某个人在吃饭、训练或不定什么时候,把若梅的一个小物件藏起来。在她怒气冲冲地四处翻寻时,就立马有许多人帮助她寻找,还咋咋呼呼地说“为若梅两肋插刀”。
次数多了,若梅不免有气,在自己、或在大伙“帮助”下找到东西时,就把藏东西的人拉住一顿“暴打”,或针扎、或拳打脚踢无所不用。
往往这时,挨打的人或起哄看热闹的人都嬉皮笑脸,不恼不羞的,还说“舒服极了,继续继续”。有些人还乘机摸一下她的手指手背,说“白玉如葱,嫩如豆腐”,“感觉好极”,气得若梅咬牙切齿又无可奈何。她知道这些兄弟虽然嬉皮笑脸的,说话野些,但心地实际上是很好的。有时她送报纸、打饭或随便干什么时,总有许多人盯着她看,让她奇怪:她脸上又没花。
那天她无意中大唱了几句小时候娘教的乡村小调,竟然让一群人“电”在那儿,大家还夸她声如“仙乐”。有一个连部小文书还文绉绉地说,如果她跳起舞来,一定美丽非常,堪比“环肥燕瘦”中的“燕瘦”。
若梅不懂什么叫“环肥燕瘦”,事后闲聊时问师座。师座做了解释,又问她怎么想起问这个。若梅说明了事情的原委。师座盯着她看了好久,微笑着没吭声。明白了那位连部小文书的话后,让她肉麻了好久。
转眼间到了六月份。这天天气非常热,若梅和几个女兵傍晚时分,找了个偏僻的溪水处,互相站岗放哨洗了澡。有个女兵没带换洗衣服,央求若梅回去给她拿来。若梅笑着答应了。她想傍晚了,天快黑了,不会遇见多少人,就随便穿了条军裤,上身着件白衬衣,领口敞开着,也没打领带,走了回去。
当她拿着女兵的衣服走出军营大门,向溪边走去时,碰上了下晚训回来的官兵。她笑着和他们打招呼,继续向前走。感到后面静悄悄的,她奇怪地回过头,又一笑,却惊讶地发现大家都呆呆地看着她。她以为自己身上弄上了泥巴,连忙看看摸摸,并没发现什么。
正奇怪着,只见景天翔走过来,铁青着脸问:“你干什么去?”
“给小李送衣服,在溪边。”若梅回答。
天翔低声说:“送完衣服后,在溪边茶树后等着我。”
若梅被他命令的口气吓住了:还没见过天翔哥发脾气呢。她乖乖地点点头,向溪边走去。
换过衣服,几个已经洗完衣服的女兵结伴走了。若梅站在茶树下等着天翔,想着他发火的原因。不一会儿,就见天翔走过来,她连忙迎上去。
“你为什么穿成这样?”刚一见面,天翔劈头就问。
“我穿成了什么样?”若梅奇怪地问,低头看着自己:“没有什么啊。”
“你看你衬衣外连军服也不穿,领带也不打。哼,领口还敞开着,成什么样子?”天翔铁青着脸斥道。
若梅恍然明白了他发火的原因,有些心虚,嘴里却硬着:“这又怎么啦?天气这么热,穿外衣不热死?”
“那你为什么不穿军衬衣?为什么不打领带?”
“白衬衣不也是部队发的吗?下班了,打不打领带有什么要紧?领口敞开又怎么啦?你们男人训练还光着身子呢。”若梅不满地嘟囔。
“你……”天翔气得说不出话来,指着她大吼道:“好,好,我让你知道一下不穿外衣、不打领带的后果。”说着一步步逼近若梅。
若梅有些害怕,一步步后退着,惊慌地问:“天翔哥,你怎么啦?……我不明白……哦。”她脚下一斜,被一个树枝绊倒了,仰面倒在了地上。
没等她站起来,天翔就扑了过来,喘着粗气说:“你个蠢蛋,难道不明白吗?你现在是在男人堆里干事。”说着狠狠地噙住她的嘴唇吻起来。
若梅怔住了:男人堆里?嘴唇被天翔咬得生疼,嘴里的空气也被他吸光了,呼吸困难。她都快窒息了。
昏头昏脑地,她似乎明白了天翔哥“在男人堆里干事”是什么意思。在她发怔的时候,天翔已经把嘴唇上移,吻着她的眼睛和脸蛋。若梅脸红了,挣扎了一下,挣不脱。
只听天翔喘着粗气说:“你现在想挣脱了?晚了。幸亏现在在我怀里,如果是别人,你怎么着?哼,还开着领口呢。”他低头吻住她的脖颈。
一阵麻簌簌的电流传遍全身,若梅羞愧地哭了:“天翔哥,你欺负我,我恨你。”她捶打着天翔,哽咽难言。
天翔一怔,头脑清醒下来,松开若梅,低头不语。若梅哭着说:“我做错了事,你告诉我,我改就是,你干嘛欺负我?”
天翔面红耳赤,仍旧低头不语。
若梅更生气了,捶打着他哭道:“你说啊,你说啊,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如果你要我,我给你就是,我本来就是你的媳妇。可你干嘛那样对我?你看我的眼光能杀人,你还……撕扯人家衣服,就像……”她“呜呜”哭得更伤心了。
天翔羞愧难当,一把抱住她,自责道:“若梅,原谅我。今天那么多男人看你,我有些……妒忌。”
“妒忌?”
“是的。你不知道自己长大了吗?很……惹眼的。你今天那么地走过去,头发湿漉漉的,领口敞开着,都能看见锁骨了。我是男人,完全理解那些弟兄看你的眼光。你让我怎么着?亚当斯回来了,你怎么就……不怕呢?”
“亚当斯回来了?”
“可不是?两个小时以前回来的,我还看见他的。你刚才的情形被他看见了,那……”
若梅听着,脸有些发白。
两个月前,师部调来几个外国佬,说是顾问,来协同师部督促抗战准备工作,其中就有亚当斯。隔三岔五地,他总找机会接近若梅。
一个月前,他在一个小树林边截住若梅纠缠,若梅脱不了身,给了他一巴掌,就听见“哈哈”的大笑声。两人转身一看,是杜伊声笑着转身走出来。若梅转身跑了,杜伊声和亚当斯站在一起嘀咕了好长时间,不知在说什么。
天翔听说了这件事,不安了好久。若梅虽然也不安,但想自己只要小心,不去招惹他,怕什么?前几天亚当斯到友军公干,若梅松了一口气,没想到这么快就回来了。
天翔叹了一口气,给她整了整衣服,揽着她离开了溪边茶树。好远了,他们没注意到在他们刚才站过的地方,出现了亚当斯和杜伊生。那两人相视一笑,转身离去……
这天,师部搬迁到了一个小镇,征了那里镇公所的一栋小楼作为办公用地。刚到一个新地方,大家一团忙乱。好不容易安顿就绪,遵照师座指示,吕副官派人到下属单位去督查搬迁情况。
晚上十点多了,还不见师座他们回来。若梅抬头看看,见三楼师座办公室里的灯还亮着,想着是谁在里面呢?想起师座有些报纸还没整理,就想自己回来得早,上去整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