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该这样。”朱冒同意。
小虎子噘起了嘴:“瞧你的话好绝情啊,把我这么不当人?你和他才几天啊,就把他看得比我还重,凭什么嘛?”他终于把心里的不平说出来了,满脸的不服气。
“你少胡咧咧。”祈福虎瞪他一眼:“三根是个可怜的孩子,他的具体身世我虽然不清楚,可是我看出他心里很痛苦,他只是默默地忍受着不说罢了。都是穷苦人,既然走到了一起,我们干嘛要和他过不去?反正我和他成为好兄弟是铁定的了,你不愿意可自便,我不勉强。只是不许你伤他,否则我不饶你。”
“好了好了,我听你的就是。瞧你把他维护的,我敢违抗你吗?真是的,我今后还得以他马首是瞻。哼!”小虎子哭丧着脸说,到后来到底不服气,又“哼”了一声表示不满。
“哼什么?就应该以他马首是瞻。我看出他是个有头脑的孩子,将来一定会成就一番大事业的。不要像有些人狗眼看人低,什么也不懂,就是一个小混混。哼!”福虎反瞪了小虎子一眼,低声斥道。
小虎子哭丧着脸,低头不吭声了。
总之,经过几次的接触,小虎子看许三根,越看越觉得他和自己不是一条道上的人,真不知道今后该怎么和他“患难相处”。祈福虎给他下的命令,也太让他心憷了吧?他想。
几天后,许三根出院了。没有见到接他的人,他提着个军用挎包慢腾腾地走出军医院大门,心里思忖:怎么打听到去警卫营去路呢?
正想着,就见那晚和满司令说话的刑大个带着几个侍卫走来,淡淡地对他说:“许三根,跟我走吧。警卫营负责外围警备。你不会打枪,安排在那里也是白搭。正好满司令的贴身勤务兵调走了,你就补上去吧,侍奉满司令的衣食起居。你身体那么柔弱,干这个正好合适。至于以后……再说吧。”他不再说话,前面走了,几个侍卫连忙跟上去。
许三根从他的话中明显地听出了轻视之情,他咬着嘴唇没有吭声,慢腾腾地跟在这些人后面向司令部走去。
……
“许三根。”满冠玉一进门,就喊道。
“许三根。”他又喊了几声,还是没见许三根的身影,他不由皱起了眉头。
那晚从碧眼金发的苏联女子亚夕拉那里回来的路上,他收留了新兵许三根。按他的本意放在警卫营比较好,那里人才济济,个个都是武功高手,他那么喜欢武术,在那里一定会学到很多东西的。没想到警卫营不好好要,找了个借口说“许三根是满司令钦点的,应该分配到内务侍卫班,距离满司令近些,好照料满司令”,就塞给了邢大个。邢大个也不好好要,又塞给了他,还在背后对侍卫班的兄弟们发牢骚,说“满司令太心软”,把个“娘儿们”收留来迟早是个累赘。瞧他皮薄细腰的,能干什么?连他刑大个一个手指头都抵不过。
满冠玉听到后皱眉。他知道自己脾气比较温和,这些贴身侍卫虽然对他尽心尽责,但在无伤大雅的事情上也不是很听话的,比如说许三根的安排问题。他们那么嘀嘀咕咕,很显然对他收留许三根不满,看不起人嘛。
出于这个原因,他对许三根被分配(确切地说是被排挤)到这里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暗中留神观察着许三根的表现,以及司令部那些傲得眼睛朝天的侍卫和其他工作人员的反应。他发现他们都把许三根当做新闻人物一样地看待,背后嘀嘀咕咕,指手画脚。
前几天,满冠玉无意中听见一个女兵在对一个男兵调笑道:“瞧你们后勤上来的那个男孩子,好可爱呀,美得像个貂蝉。啧啧,我长这么大了,还没有见过这么美的男子呢。”
那个男兵酸溜溜的:“他美吗?你看美就给你耗来得了。啧啧,你还配不上他呢。年龄比他大不说,脸上还有麻子,谁看得上?”
那女兵气得骂道:“郝成兵,你个混蛋,你脸上没有麻子你耗上呀,我看你有那个本事?”
那男兵嬉皮笑脸:“我哪儿能呢?我是个脑子正常的男人,要个娈童干什么?依我说,”他声音低下去,自以为周围没人听见,悄声说:“满司令那么风流,许三根那么美,说不定哪天就耗上了。”
满冠玉当时听着,差点就想冲过去扇那男兵两个耳刮子。他虽然风流,但对窝边草是从来不动的,所以部队内部从来没有他的闲话。而且他没有男性同恋的嗜好,这个男兵胡说什么?最后他想想气就压下去了,谁在背后不被人议论两句?上面人物还遭人议论呢,何况他满冠玉?
这样想着,他正要悄悄离去,却听那女兵挖苦道:“你说满司令风流,你自己不也自诩美男子嘛,司令部这么多女兵,怎么就没有喜欢你的呢?臭美。”
那男兵依旧嬉皮笑脸:“我情有独钟呀。不是爱着你,我后面早就跟着一群一群的了,还要你操心?可怜我的心在你身上,你的心却在满司令身上,满司令的心却在别的女子身上,把我们韩玉娟小姐伤心死了。阿门。”接着传来捶打和哀求告饶的声音。
满冠玉悻悻地溜走了,心里骂着:这群臭兵,闲得没有事干了,拿我来消遣。以后他看到那两个兵,看他们在他面前噤若寒蝉,他就恼怒:瞧你们装的样子倒正经的,没有一个好东西。他懒得和他们计较,撇过那件事不提,却继续观察这个引起大家极大兴趣的小伙子许三根是怎么给他当勤务兵的。
果然不出大家所料,他当勤务兵就不是一个好兵,该洗的衣服不洗,满冠玉的衣服都脱下好几件了,一问人就说许三根没在。第一次听说到警卫营找祈福虎练拳去了,第二次说是找祈福虎练枪去了,第三次……一次一次都是这样,让满冠玉皱眉。
三天前他实在忍不住了,找来后勤班长训话:“你当不好我的后勤班长我就另外换人了,何必麻烦你?你下去考虑一下吧,想想怎么当好我的后勤班长。”
弄得后勤班长莫名其妙,下去反省了半天,不知道自己的毛病出在哪里。后来他看到满司令自己在洗衣服,吓坏了,连忙跑去另外派了一个手脚勤快的小伙子秦池来补当了满冠玉的贴身勤务兵。又不知他下去对许三根说了什么,总之从那天以后,许三根看着满冠玉的眼光也不像看别人那样含着戒备、叛逆和不平,而是一副顺从的模样,默默地垂着眼睑,小心地为他擦鞋、抹桌子……
满冠玉心里微笑,却也不说什么,继续着自己的准则,闲时不喊许三根,只有事情忙时才叫他。
现在他刚从会议室开完集团军事会回来,急着换身衣服下连队,却找不见许三根。他皱起了眉头:这孩子,擦鞋洗衣服挺仔细的,就是一直不在岗位上。好在秦池急急忙忙地跑进来,心惊胆战地侍立在那里。
满冠玉没好气地说:“我的那条新领带哪去了?我昨天才换下的,怎么就不见了?”
秦池不敢答话,几下在他的衣服摞里找出来,递给他。满冠玉接过来仔细看了看,没说什么,三两下就系上了。
秦池暗中松了一口气:满司令有洁癖,很难伺候,前面几届勤务兵都伺候不下他的。他的衣服要洗得干干净净,还要熨得平平整整。那个混蛋许三根这方面做得比他好,就是整天跑得不见人影。心里正咒骂着,就见许三根满头大汗地跑进来,连报告也不喊一声,愣愣地站在那里不眨眼地盯着满冠玉。
秦池皱起眉头,心里幸灾乐祸:这下要挨批了,瞧你那个狼狈样,全身臭汗,跑到哪里野来着?
满冠玉并没有像秦池想象的那样训斥许三根,只是高叫一声:“邢明军。”
邢大个喊了一声:“到”,连忙跑进来。
满冠玉已经换好了衣服,匆匆拿了个文件,看了邢明军一眼,冷冷地吩咐道:“把祈福虎调到你的侍卫班吧,不然这样来回折腾,张新禧怕当不住勤务班长了。”眼角扫见许三根霎时满脸涨得通红,羞愧得无地自容,眼角都噙着泪水了,而邢大个则满脸轻蔑地瞪了许三根一眼。
满冠玉面无表情,出门向车子走去。
……
天渐渐热起来了,亚热带的骄阳晒在人的皮肤上让人发疼,身上脸面也被烈日晒得焦黑焦黑的。这时候,满冠玉正在仔细而严厉地视察着部队,汗流浃背也浑然不觉,对士兵训练和工事修筑检查得尤为仔细。他不是白痴,前几天战区司令官程将军召集军以上高级军官参加军事会议,对日军的新动向进行了详尽的分析。不知别人怎么想,他一回到部队就紧接着召开了师级以上军事会议,声色俱厉地强调一定要加强防务,并明令现在是非常时期,如有失误将严惩不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