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个夜晚,在这间温馨的房子里,他在房间主人的身上宣泄了自己的痛苦、愤懑和兴奋交杂的感情,畅快淋漓,毫无保留。这段时间,虽然也曾有两个陌生的女人带给他过痛快,却没有这里主人那样让他从纷繁芜杂的思绪中解脱出来,静静地安谧一会儿。在这里的每一刻,他烦热的头脑都能得到静静的休息,养精蓄锐,然后在新的一天中奋力冲刺。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很想在这里静静地待下去,颐养天年。对,颐养天年。他感觉自己很老了,老到可以给屋子主人的孩子当爷爷了,虽然他只有三十三岁。当天真活泼的小男孩昌儿亲切地叫他“林叔叔”时,他竟然有一种温暖感,就像自己深爱的儿子叫他“爸爸”一般。他已经有儿子了,却由于战乱的缘故,并不常和他相聚,父子感情并不亲密。想到这里,他情绪有些低落,不由手抚额角闭上眼睛。
身边似乎有一阵若有若无的清香沁入鼻端,林子京不由地睁开眼睛。只见妇人已经清洗完了碗碟,擦着润手膏走进屋,正站在床头静静地看着他。
林子京也温柔地看着她,轻轻把她拉到自己身边坐下来,低声说:“以后做饭洗碗碟什么的让下人去干就行了,干嘛操劳自己?你付出的还少吗?以后要注意保养好自己的身体,昌儿还小,你累坏了怎么抚养他?”
妇人微微一笑,并不吭声,继续看着自己的手指。她的手指洁白纤长,一看就知道属于心灵手巧那一类的。虽然她识字不多,可也不是平庸之辈。她温柔安静,娴淑得如一滴水,不然他林子京也不会拥为己有了。
轻轻地收拢她的手指,林子京把它们一个一个地亲吻过去。妇人温柔地看着他,手轻轻抚上他的脸颊。林子京眼眸一深,手按上她的后脑勺,一抬身向她的嘴唇狠狠地咬去。妇人浑身一震,顺从地倒向床铺……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才从那种灵肉契合的亢奋中清醒过来。看天色渐渐黑了,林子京轻轻起床穿衣,边穿衣边说:“昌儿怎么不见,不会出事吧?”
妇人看看窗户,也坐起身来穿衣,轻声说:“不会的。也许张妈看见你的汽车到了,领着昌儿在外转悠呢。”
“快叫回来吧,别让孩子感冒了。”林子京说。
妇人点点头,麻利地起床收拾床铺。
林子京穿好衣服,站起身来说:“部队东进,我要下去视察,可能好长一段时间见不了你的面。你有什么事情就派人和钟连珂联系,让他先照看一下,我回来再说。”
妇人点点头,轻轻说:“你放心吧,连珂经常来看望我们,昌儿也很喜欢他的叔父,他会照顾好我们的。”
林子京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走了出去。走出大门,果然看见张妈带着昌儿和张副官他们在聊天。
没发现他们出来,一个侍卫笑着对张副官说:“昌少爷长得像极了钟副官,不愧为父子情深。”
张副官瞪了他一眼:“真是废话,昌儿是连络兄的骨肉,能不像他?”他还要说什么,看到林子京他们从山坡上走下来,连忙闭嘴,挥手示意司机发动汽车。
“林叔叔。”小钟昌看到林子京,亲热地叫了一声。
“你好啊,没受凉吧?让叔叔看看。”林子京笑着抱起小钟昌,仔细地看着,确信他没事,转头对妇人说:“回去吧,天气冷,小心你和孩子感冒。”说着示意卫兵把孩子抱回去。
“我不,我要看着林叔叔上车。”孩子扭着身子不让卫兵抱,执意要看着林子京上车才肯回去。
林子京微笑着亲了他一下,放下他,弯腰走进汽车。汽车发动了,孩子在母亲的劝说下依依不舍地走上山坡。林子京对他们挥挥手,坐着车远去,一直到看不见他们母子的身影,才收回眼光。
也是在元旦这天,龙口市豪宅里的林葱儿却度过了一个不平凡的节日。
景天翔结婚后,林子京似乎心情不错,对她的禁足又松了一些。陪着她在景天翔部队逗留了几天,他就派人把她送回了豪宅,近一个月来再没有见人影,让葱儿透气不少。
这天她正在看书,听到院子里有喧哗声,爬到窗户上一看,吃了一惊。只见大门外几辆黄包车上下来好几个人,似乎还带着行李的模样。她正要细看,就见下人来通报:“夫人,二少爷和二少奶奶到了。”
她越发吃惊,连忙下楼去迎接。
大门口,下人正从黄包车上搀下颤巍巍的林子焕。他的妻子房环美早已跳下车,高声大嗓地指挥着下人搬放行礼。
看葱儿出来,房环美一下扑过来搂住她哭起来,边哭边说:“二嫂,这日子没法过了。子焕神志不清,我一个妇道人家做不来生意,铺子都贴赔了。你说,我今后的日子怎么过呢?我走投无路了,只有求助于你们了。二嫂,你们该不会拒绝我们吧?你看,子焕可怜见的。”
葱儿身体柔弱,被高大的房环美撼得摇摇欲坠,听到她的哭诉,转头看看目光呆痴地站在一边的林子焕,她心里揪痛,连忙点点头说:“你们来住吧,这里地方宽敞,我一个人住着也寂寞,你们来陪陪我也是好事。”
房环美眼睛一亮,擦擦眼泪说:“大哥同意吗?”
葱儿淡淡一笑,说:“他这段时间不在,下部队了,这里只有我一个人。宋姐,”她转头叫豪宅的女管家(就是张副官介绍来的寡妇),“叫人把二少爷和二少奶奶的行李送到他们的房间。”
宋姐答应一声,指挥下人去搬行李。房环美又流下泪来:“二嫂,你真是好人,我们的房间还在,我还以为你们挪作他用了呢。”
葱儿又淡淡一笑:“干嘛他用?我们家在这里的人不多。除了你和子焕,子宁的房间都在,我让下人一直打扫着,你们来了住着也方便。”
“真是我的好二嫂,你这么好,我也不客气了,就长期住下去了。”房环美大喜,搂着葱儿欢呼起来。
葱儿看着她又哭又笑的样子,心里暗暗纳罕:这人,怎么变脸这么快?刚才还哭得泪水涟涟的,现在就言笑晏晏了。心里想着,脸上表情不变,轻轻走到林子焕的面前,温和地说:“子焕,二嫂扶你进去。”
林子焕呆呆地看着葱儿,并没有动。葱儿难过,轻轻地伸出手,温柔地搀着他的胳膊向楼房里走去。子焕脚步呆滞,身体僵硬地向前挪着。房环美跟在后面,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光。
接下来的十几天,房环美跑得不见人影,基本没在家里呆过,更不要说照顾子焕了,也不知她在忙什么。
葱儿看到这种情形,明白房环美的心是留不住了,好在自己很清闲,就精心地照顾着子焕。每天,她派人请当地有名的中西医大夫给子焕看病,她自己一日三餐不厌其烦地给子焕喂着饭。饭后还搀着他在后花园或大门外散散步。
看着目光呆滞的林子焕,葱儿的心里痛得无以复加,眼眶发热:他依然那么俊秀,只是比过去胖了很多,却显得越发高大白净了。只是眼中缺少了当初那种灵气,整个人木木登登的。葱儿在痛苦的同时感到内疚:子焕走到这一步也与她有很大关系,不是他爱着自己,他也许不会多管闲事和林老爷对抗,不会遭到林老爷的阴治。
听医生说,要让子焕好起来,恢复意识,就要用他心底里最关注、最牵挂的事情唤起他的记忆,才能刺激他的感官神经,使他恢复意识。虽然这种几率少之又少,不及万分之一,葱儿还是决定试一试。对她来说,虽然不爱林子焕,但挽救一个无辜的人的病,是每个有良知的人义不容辞的责任。何况子焕那么善良,他并没有做危害他人的坏事。
听从医生的吩咐,葱儿在每天搀着子焕散步时,就温言细语地给他讲故事,回忆他们在一起的美好时光,不停地提起自己的名字,刺激子焕的记忆。她明白,子焕那么爱自己,她的名字也许会激起他心底最亲切的回忆。每每这时,子焕像个孩子般地靠在她身上,眼睛睁得大大地看着前方,温顺地听她讲故事。
葱儿看得难过,听随子焕来的下人说,子焕从来不打不闹,属于“文疯子”之类,并不难伺候。可是房环美没有耐心,背着家人把铺子卖了炒了股票,赔了钱,又和不三不四的男人来往,把个家弄得一塌糊涂。子焕没人照顾,有时感冒发烧,病就越来越严重了。
子焕来了后,葱儿打电话通知了二丫头林子宁。子宁虽然身子很重了,也及时和周宏赶来看望了子焕,子宁还陪着葱儿住了几天。听到子焕的家庭一塌糊涂,子宁流着泪直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