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不敢怠慢,一致同意。个别识时务者还鼓起了掌。一时掌声一片,支援剿匪的形势一片大好。
朱副官看了景天翔一眼,微微一笑:“既然如此,我等恭敬不如从命,各位选派代表商议个增援的方案报上来。”说着挥手宣布散会。
众官绅连忙走出议事厅,思考着筹款的事宜。议事厅里,只剩下景天翔和朱副官两个人。朱副官笑得捧肚子,看天翔瞪他,他笑着说:“这帮混蛋,脑瓜转得倒快。早知如此,我们一开始就要他们出些血的。”
天翔淡淡地说:“现在也不晚。抗日剿匪,人人有份。”
朱副官凑近他,低声问:“明天剿匪,你真的要去?”
天翔一笑:“去是要去的,不是明天,而是看他们款子交得是否及时。”两人相视大笑。
两天后,在戒备森严的土匪大寨里,几个寨主正在开联席会议。为首的女寨主聂红梅双眉紧锁,面露忧虑,显示出对当前形势的深深担忧。
这段时间以来,寨子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困难。平时面对当地民团和警察的围剿,他们尚能应付。可是前段时间政府的正规军队来剿匪,他们就有些吃不消了。以她开头的念想,觉得这些正规军队也没有什么了不起,吃民脂民膏、喝民血民油,是没有什么战斗力的。不是么?听说他们在抗日的战场上逃跑得比谁都快呢。林子京的军队刚东迁来,聂红梅对他们并不熟悉。加上她的寨子这五年来发展非常快,已经有一千多号的人马,虽然算不上兵强马壮,但说有相当的实力还是可以的。
基于这种思想,聂红梅开初和景天翔派来的两个连交火时,心想仗着自己地形熟悉,手下弟兄枪法准,当地老百姓的支持,一定会给进犯的军队一个教训,让他们乖乖地缩回去。可是事与愿违。景天翔的这两个连是真正兵强马壮的,虽然士兵似乎有些疲惫,但装备和战斗力是第一流的。他们在当地熟悉地形的猎户带领下,兵分几路进攻,机关枪和轻型火炮并用,不出几个回合就让她手下的弟兄死伤了一大片,逼得她不得不及时撤退。
后来,这两个连又很轻易地剿灭了其他几个匪帮,名声大噪,才让她真正害怕起来——自己五年来苦心经营的寨子要毁于一旦了。听秘密下山回来的探子报告,现在驻扎在当地的是正规军的一个独立团。团长叫景天翔,三十岁,治军非常严,攻击寨子的两个连士兵就是他派出去的。
本来以聂红梅的手段,是要派几个得力的手下进城把攻击他们的首领家属收拾一番的。可是听说这位景团长还没有结婚,他的驻地戒备森严,她想报复也进不去。寨子的形势越来越严峻,手下兄弟的伤亡也越来越多。万般无奈之下,聂红梅只好派手下和当地其他匪帮联络,思谋共同商量个完全之策。可是因为平时争夺地盘大家闹得不愉快,所以开初很少有匪帮愿意合作,都害怕被她吞并。后来那些匪帮也遭到景天翔军队的攻击,无法自保,才主动找上门来道歉,力求合作。如此以来,大家才又握手言欢,通力合作对付景天翔。
聂红梅心里喜悦,竭尽全力地和景天翔军队作战。几次战斗下来,问题又出来了。她发现这些合作的匪徒又懒散又刁钻,打仗就知道向后躲。个别首领和她合作的诚意也不足,一是“隔山观虎斗”,等着看她失利的好戏;二是贪图她的美色,想趁机占她的便宜。这种情形,让聂红梅又愤怒又悲哀,心里感叹“英雄所聚,各怀异心”,穷途末路的感触刻骨铭心。
就这样,打打闹闹中,聂红梅在勉力应付着景天翔军队的进攻。这天,就在他们无力应付,准备全面撤退或疏散时,聂红梅却发现景天翔军队停止了进攻。她心里疑惑,连忙派人下山打听,才知道景天翔亲自出马了。她心里发恨:好你个景狗子,当官不为民做主,还为虎作伥,看我怎么收拾你。
她强打精神来应付,却发现合作的头领正带着他们的手下打算背着她偷偷地逃跑。聂红梅生气,上前截住这些人进行质问。这些匪徒尴尬万分,对聂红梅连连打躬作揖赔不是,让聂红梅又失望又气愤。她强忍住自己的伤心和愤怒,叫这些人回来开会。在会上,她沉痛地告诉他们“覆巢之下无完卵”的道理,希望他们通力合作,打退景天翔军队的进攻。可是那些首领个个愁眉苦脸,低头不语,让她无可奈何。场面一下僵住了。
正在大家沉思默想的时候,守在寨墙上的二寨主魏军来报告:“报告寨主,景天翔亲自带军来攻。”
聂红梅连忙站起来,带着一干人登上大门两边的寨墙瞭望台上去观望动静。
寨子外,在子弹的射程外,景天翔骑在马上看着寨墙上旗帜林立、寨子绿林好汉严阵以待的庄严气势,心里不禁敬佩,脸上露出赞赏的笑意。
旁边的朱副官看他微笑,连忙低声说:“这个女匪首很有两下子。听说只有二十来岁,却把个大寨治理得有模有样的。如果招安的话,倒可以为我们所用。”
景天翔微笑着,没有说什么。
走上寨墙的聂红梅看到寨子门外的长坡下整整齐齐地排列着许多军队。前排的士兵都伏卧在地面上,枪上子弹,步枪、机枪瞄准,一副准备射击的模样。还有几尊轻型小钢炮正对着寨子。她心里发憷,悲愤的情绪更甚,暗暗下定了与寨子共存亡的决心。
思谋着,她抬眼望去,看见俯卧的士兵后面站满乡绅和一些地方官员。众星捧月间,几匹毛色各异的战马上端坐着几位军官模样的人,她不禁细看起来:中间的那位军官三十岁左右,白面红唇,长得非常俊美。他剑眉高挑,看着她的寨子微微笑着。
他笑什么?是为寨子的即将飞灰湮灭幸灾乐祸?真是个没心没肺的狗崽子,聂红梅心里骂着。只见这个狗崽子旁边一个副官模样的人在指点着说什么,那人的微笑更深了,让聂红梅越发愤恨。再看看两旁的官绅,没有一个好东西,不是理智尚在,她真想领着手下兄弟冲下去和这些坏蛋同归于尽。
“景团长,那就是女匪首聂红梅。”一个官绅老头大叫起来,说话的声音咬牙切齿。
景天翔不动声色地转头瞟了他一眼,明白他就是被聂红梅派人杀了儿子和阉割了亲家儿子生殖器的某商会会长。他没做声,举起望远镜仔细向聂红梅看去。这一看,他心里不由一怔:好美的姑娘!聂红梅非常美丽,她身材高挑窈窕,精神抖擞,一身红色的衣裤,外披件黑色长斗篷。长长的乌发编成一根辫子盘在头顶上。她的眼睛非常大,黑白分明。嘴唇稍厚,红润艳美,棱角分明。她皮肤白皙,干净清爽。
景天翔看着,心里感慨万千。如果说,温雅君的美是属于那种大家闺秀、古典仕女般的特性,那聂红梅的美丽就是充满着山野气息的野性美。这种美令人荡气回肠,使男人血脉贲张。如此美丽的女子却落草为寇,真如身旁的官绅所说是“行为不端,为盗成性”吗?怕不尽如此吧。在这乱世,她一定有着不为人知的痛苦。她的身边站满了匪兵,个个横眉立目,杀气腾腾,和聂红梅的美丽形成鲜明的对照。
美丽如她,本应该在家擅长女工,相夫教子,却整天和这些粗野汉子为伍,真是暴敛了天物。景天翔心里同情,默默地拿下望远镜,一言不发。
朱副官看他脸色不好,试探着说:“团座,大战在即,是否让后面的官绅撤退,他们也观赏得差不多了吧?”
这些官绅听说景天翔要亲自出马灭掉聂红梅,都兴致勃勃地来“观战、助威”。他们摩拳擦掌,大有一展身手的势头。景天翔懒得和他们说话,任他们谄媚聒噪地吹嘘着,心里的厌恶无与伦比。不为舆论,他真想一下子把这些混蛋推到土匪堆里去,让他们试试“剿匪”的滋味。
现在看到他们一个个期待的眼神,又向朱副官投去央求的目光,那意思是:不要赶我们走,我们还要看好戏呢。景天翔越发恶心了,不由皱起了眉头。
朱副官也深感厌恶,看了看景天翔的脸色,知道他默许了自己的建议,就转头冷淡地说:“诸位的戏也看得差不多了,该回家了。一会儿炮火连天,那些亡命之徒冲下来,伤了各位就不好了。我们有马,诸位嘛……”他眼珠一转,意味深长地说:“就无法保障了……”
那些官绅一听他们的安全没有保障,吓得纷纷朝后退去,或骑马,或坐轿,一会儿就不见了,速度快得让景天翔眉头皱得更紧了。朱副官鄙夷地说:“这些混蛋,狐假虎威,等着我们出了力,自己来收渔翁之利。团座,现在就喊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