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天翔听着,暗暗还为葱儿的无恙感到高兴。回来后他细细一想,发现侍卫的话漏洞百出:一、林老爷既然为土匪打死,林子京为什么不大肆搜山,进行报仇?还迅速火化了林老爷的遗体,好像避免人看见林老爷似的。二、侍卫说陪同的家丁有去无回,那李涛呢?有葱儿在的地方,必然有李涛。这件事情过后,他在林老爷的葬礼上见到了葱儿,却没有看见李涛,和李涛相好的觉儿也没有看见。他心里惊诧,问了好几个人,都说不认识李涛这个人。他越发惊诧了,偷偷观察,才发现林府的侍卫和家丁都换了。他心里不安:李涛呢,不会出什么事吧?作为李涛的老乡和战友,为了保护共同爱慕的姑娘,他们的心是紧连在一起的。
三、林老爷的葬礼上,他见林子京对葱儿的态度冷冰冰的,自始至终没有和葱儿说过一句话,看葱儿的眼神也是怪怪的,仇恨多于爱慕。不,根本就没有爱慕。好像两人从来没有相识相爱过,不是夫妻而是陌路人似的,根本没有把葱儿从土匪手里抢回来的珍惜感。
景天翔不笨。他无法接近葱儿,却直觉地感到林老爷的死与葱儿有关。后来他在回军队的路上碰到了满冠玉,说起了此事,满冠玉默默无语,临走时叮嘱他:“天翔,为了葱儿的安危,你最近言行要谨慎,不要给她招来杀身之祸,要静观其变。”
景天翔听着满冠玉的忠告,心里吃惊:满冠玉对事情的了解似乎比我还多些。这个认知让他心里倍感寂寥,葱儿和他的距离似乎很远了。
以后几个月,他秘密调查了事情的真相,却毫无结果,却传来葱儿被禁足的消息,让他愤怒又伤心。本来他要找林子京理论,但想起满冠玉的话,只好按捺下急躁的心思,静观其变。
两个多月前,景天翔的部队换防,向靠近中南靠东的地方集结。行军路上,他碰到了一个过路的女人,打听到他的车子,截住他说:“景团长,我有重要事情要和你相商。”说着向附近的一家茶馆走去。
景天翔惊讶,跳下车子,跟着她来到附近的茶馆。走进茶馆,那女人看看四周无人注意,低声说:“景团长,我是林葱儿女士的好友,现在带你给她的亲笔信,请过目。”说着飞快地掏出一封信递给他。
景天翔激动万分,顾不得看看周围,连忙接过信件看起来。从信里他才知道,面前乔装打扮的女人是省主席方秘书的妻子温翠岚。也知道李涛和觉儿失踪了,葱儿心里又难过又着急,嘱咐他务必找到这两人。葱儿在心里给他提供了线索:在龙口——丰州一线的合作军的游击队中去寻找,也许有希望。而且说这一切事件都是由林子京造成的,叮嘱他千万不要让林子京知道他们在寻找李涛。
景天翔看完信,满含感激地送走温翠岚后,就开始了寻找李涛觉儿的行动。可是经过他两个多月的寻访,李涛如石沉大海,渺无音讯。景天翔推测李涛可能和觉儿隐姓埋名藏起来了,避免被林子京的人寻到。听说林子京的人寻找李涛很周密的,这让他和葱儿一样,为李涛的安危担忧着,思谋着想尽一切办法帮助李涛两人逃脱林子京的追捕。
今天,景天翔听贴身侍卫说在二百里外的村子里,有人看见一个貌似李涛的人。可是等他赶去的时候,那人已经走了,让他很失望。打听了那人离去的方向,他决心下次有机会再回来寻找。牵挂着军队的换防,他不敢逗留,马不停蹄地操近路向驻地赶回去。一路上景天翔心事重重,埋头思索,不知不觉间经过了许多路。
冬天日短,太阳苍白着脸刚刚还在远处山头上露着头,转眼间就不见了,而且很快就伸手不见五指了。看看路尽头的黑魆魆的青山,景天翔心里踌躇,又问道:“岳峰,还有多少路?”
岳峰回答得不太肯定:“还有百十里路吧,我怎么觉得这路不像了呢?”
听他这样说,景天翔回头瞪了他一眼:“你什么意思?难不成我们走错了路?”另一位侍卫梁中良也瞪着岳峰。
操近路是岳峰的主意。他说他曾经走过这条路,四周有很多水田,只要顺着向右拐的官道走保准没错。景天翔看他说得肯定,就信了他的话,不想走了半天,水洼倒是遇到不少,就是没有遇见整齐的水田。
岳峰被景天翔的质问吓得一慌,吭哧着说:“晌午经过一个四岔口,我记得好像顺着第二个岔路走,就可到驻地。谁知走了这么久,怎么越走越不像了呢?”
景天翔一路沉思,没有注意到什么四道岔口,这时沉声问:“离这儿多远?”
岳峰听他口气不对,吓得直眨巴眼睛,不敢出声。
梁中良白了岳峰一眼,答道:“有百十里路了吧。我当时问岳峰可记准,他说错不了。我见团座没反对,也就依他了。”
景天翔心里懊恼:真是一时大意,信了这个只有十九岁、臭乳未干的娃娃的话了,害得他们跑了百十里的冤枉路。
看天越来越黑了,他心里焦躁,低声骂道:“真是没用的东西,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说着挥鞭向前驰去,想着远处山下总有人家吧,等找个人家吃了饭,过了这一宿再说。
两个侍卫不敢再言,跟着他一起朝前驰去。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功夫,他们来到了一座山下。只见一片树林黑漆漆地挡住去路。四周黑灯瞎火的,并没有人烟的迹象。
景天翔犹豫了一下,驰马进入树林,心里想:平原上不好躲藏,树林里说不定能找到避难的老百姓。两个侍卫看看四周鸦雀无声的树林,拔出手枪,充满戒备地护卫在景天翔的两旁,警惕地左右看着。
天已经黑透了,伸手不见五指。三人骑着马,走了很久,绕来绕去地也找不到人家,甚至找不到出去的路了。三人又累又饿又冷,看看马儿也累得走不动了,就跳下马来,牵着缰绳缓缓地走着,思忖找不到食物,只有将就着在树下坐一夜,天亮了再说。
地下出现水渍,泥浆缠得人马走不到前面去。景天翔示意两个侍卫和自己一起上马前行。走着走着,他突然看见前面有一处灯光,惊喜地大叫起来:“看,前面有灯光,一定有住家,我们快去吧。”
其他两人也精神一振,跟着他向前走去。说来也怪,那灯光看着很近,可是怎么走也走不到它跟前去。景天翔在急躁的同时心里嘀咕:今天遇见鬼了,怎么灯这么近就是靠近不了?
那两人的想法似乎和他一样,紧紧地贴着他,吓得脚下打绊,惹得马儿一阵嘶鸣。景天翔气恼,不由低声叱道:“怕什么?邪不压正,我就不信出不了这个鬼树林。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人在弄鬼。”
他的话音刚落,却见眼前豁然一亮,那灯光一下近了好多。三人惊讶,试探着朝前走,没想到很轻松地就走近了那盏灯光。靠近一看,原来是一个草棚,草棚门外挂着盏马灯,一闪一闪地晃动着。
景天翔心里一喜,把马缰绳递给岳峰,上去摘下马灯,笑着说:“原来是这玩意儿。我倒要看看,草棚里住着位什么高人,敢跟我景天翔捉迷藏。”说着弯腰推开草棚的门,走了进去。
后面的梁中良来不及拦阻,就听见一阵马灯的破碎声和景天翔“啊”的惨叫声。他大吃一惊,连忙把缰绳丢给岳峰,说了声:“外面警戒,我进去看看。”话音未落,就感到脑后一阵风响,他来不及躲避,头上挨了什么一下,他头一痛晕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景天翔被一阵剧痛惊醒。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床上,不仅皱起了眉头。眼前射过一道刺目的亮光,让他又闭起了眼睛,好一会儿才重新睁开眼睛,发现一个黑衣蒙面人正提着马灯俯身细看着他。
他吃了一惊,忍着头上的剧痛厉声问:“你是谁?为什么害我?”
那人缓缓站起身,把马灯递给身边的另一个黑衣人。屋子里别无他人,接过马灯的黑衣人说:“死到临头了,景团长还这么大的脾气,你平时就是这么颐指气使的吗?”
“你认识我?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景天翔吃了一惊。他听声音,判断说话的是一个女人,而且很年轻。他想抬起身,却发现的手脚被捆住了。
他恼怒地问:“你们是什么人,敢在正规军面前装神弄鬼?”
提马灯的黑衣人冷笑一声:“正规军又怎样?正规军不打日本鬼子,跑到别人的树林里来干什么?是偷觑人家财宝还是找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