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她的匕首到达胸口,钟冒顶眼疾手快,一把夺过匕首,激动地说:“葱少奶奶,我信你,我到死都信你。爹爹,不要说了,我喜欢葱少奶奶,我要娶葱少奶奶为妻。”
“冒顶,你个傻瓜,我要杀了她。”钟管家一声狼嚎,又向葱儿扑来。
葱儿躲闪不及,被他压在了身下。她尽力反抗着,和钟管家打得难解难分。李涛和钟冒顶干着急,插不上手,都害怕伤了葱儿。
猛然间钟管家一把掐住葱儿的脖子,狠狠地捏着,“哈哈”大笑道:“我就不信今晚杀不了你。”
一阵窒息传来,葱儿立马头晕目眩,喘不上气来。李涛正要去解救,不提防被脚下的泥水一滑,摔了一跤,绊得一身泥水。他心里着急,连忙翻身去打钟管家。
葱儿意识模糊,眼睛渐渐地闭上了。
钟管家得意地笑道:“想不到吧,葱少奶奶,你也有今天。我钟鼎今天就是死,也拉了个垫背的。”猛然感到脊背一痛,他掐着葱儿脖子的手不由一松,惊讶地想转过身。
可是那一阵钻心的疼痛让他难以实现这个愿望,他心里一沉,喃喃地问:“冒顶,为什么?”
钟冒顶“扑通”一声跪倒在他身边,哭道:“爹爹,原谅我,我也是不得已。我爱葱少奶奶,我不允许你杀了她。”
“那你宁肯杀了我——你的亲生父亲?”
“爹——”钟冒顶放声大哭起来。
钟管家艰难地喘着气,头上冒下豆大的汗珠,喃喃道:“这真是报应!我早该想到的。冒顶,你真是个傻瓜。”看看葱儿已经被李涛扶起来,紧紧地揽在怀里,他怒吼一声,又向前扑去。
李涛嘲讽地一笑,猛地朝他的胸口蹬了一脚,钟管家立脚不稳,直挺挺地向后倒去,脊背上的匕首立马穿透了他的胸膛。钟冒顶趴在他的身上大哭。
正哭得伤心,头顶传来一声冷冰冰的说话说:“你是该好好哭一场。马上就要死了,哭哭你这个败家子是怎样把一个好端端的家踢腾光的。”
钟冒顶抬头一看,只见一身礼帽马褂打扮的林老爷正站在他身旁,后面站了一大群家丁。他惊慌地四处张望着,才发现李涛已经搀着葱儿向远处的小轿车走去。他一阵心悸,连忙大喊道:“葱少奶奶——”
一阵手枪的射击声传来,他的身上立马成了血窟窿。他慢慢地倒下去,趴在了他父亲的身上。他到死也没明白自己是怎样死的,为什么要死。
林老爷看两人都死了,一挥手,冷冷地说:“埋了他们。”然后匆匆离去。
家丁分出一部分人埋死人,另一部分陪着林老爷和葱儿回豪宅。
这一天,正午时分,下了一场大雨,坐在后花园一个豪华小阁楼里看书的葱儿,静静地看着雨水瓢泼而下,感慨万千:生命如果如这大雨就好了,酣畅淋漓,痛快而来,痛快而去,毫不拖泥带水,一派洒脱。
骤雨初歇,天空一片湛蓝。葱儿看着远处美丽的彩虹,脸上不由露出笑容:多美丽的彩虹,像一座美丽的桥一样给不能相聚的人以幻想,让人对生活抱有希望。
钟冒顶和他的父亲钟管家死了已经一周了,豪宅中的生活依然有滋有味地继续着,并没有受到他们死亡的影响。这倒出乎葱儿的意料。在她的想象中,为林家立下汗马功劳的钟管家父子的死亡,怎么也会让大家议论一阵子的。毕竟,和葱儿相比,他们和钟管家父子是那么相熟,总不可能这么健忘吧?可事实是,大家真的没有一个人来昝念他们。就连平时闲话很多的二太太,也闭口不言钟管家父子的事情,好像林家压根儿就没有发生过这件事情一样。
葱儿在暗暗惊讶的同时,固然明白这是林老爷的高压政策,他不允许家人胡乱议论,别人是不敢说什么的。再者也是林家人也的确是把钟氏父子看作“狗”一样的,根本没有把他们当作人看待。这也让她更加深刻地看透了大家庭的冷酷和自私,更加厌恶这些人的嘴脸。
记得杀了钟氏父子的第二天,大太太和大小姐还来探望她的病。大太太一再细言慢语安慰她病会很快好起来的,有什么需要的东西告诉她一声就好。好像她就是这个豪宅的真正女主人一般。也是,她是太太,豪宅是他丈夫买的,她应该有发言权,葱儿冷冷地想。
在她们有礼貌地离去时,葱儿才在大小姐一闪而过的狠光中感到心里一沉:这是个厉害的角色,对我不善,我得防着她。
二太太对她谄媚有加,让她肉麻。二小姐倒真心对她,可是言谈中掩饰不住的自卑和胆怯让她心痛不已:这是个弱者,和她林葱儿一样,因此她决心要救这个可怜的大家闺秀脱离出婚姻的苦海,让她得到自己的幸福。
三少奶奶见了她哭起来,说三少爷又不见了,她这辈子没有希望了,让她心里不是滋味。战火还在满冠军驻地蔓延,听说战斗非常激烈,双方都有伤亡。侧翼的合作军队和游击队,配合满冠玉军队给日军以有力的打击,扳回不少战局。
思想着这些,葱儿心潮起伏,久久不能平静。侍立在旁边的李涛低声问:“在想什么?这么入神?”
葱儿淡淡一笑:“除了你,这里没有一个人让我感到安全。我们坐到门口去吧,雨已经过去了,从这里看周围也清楚一些。”
李涛一笑,给葱儿搬了把椅子放在门口。葱儿走到门口坐下来,微笑着说:“天气凉爽多了,空气那么清鲜,弥漫着一股泥土的香味,让人心旷神怡。你也搬个椅子坐下吧。”
李涛轻轻笑道:“我还是站着吧,站着看四周也清楚些。再说,让一个侍卫和司令夫人坐在一起闲聊天,那会让人猜疑的。林老爷能让我靠近你,我已经感激不尽了。”
“他不敢得罪你,起码目前不敢,否则不要说你,我也会让他人头不保。”葱儿冷冷地说。
李涛一顿,温柔地看着她,轻轻说:“我们已经除掉了钟管家和钟冒顶,下一步我们要做什么?葱儿,你想好了没有?”
葱儿微微一笑:“慢慢看吧。”
李涛静静地看着她,轻轻说:“我信你。”
看葱儿温柔地看着他,他低声说:“葱儿,我有件事不明白,这几天一直想问你的,却没有机会。”
“什么事,你说吧,我一定知无不言。”葱儿温柔地说。
李涛说:“葱儿,不知为什么,我一直感到有些……不明白。钟冒顶对你是真心的,我们设计杀了他,你难道没有什么……感觉么?”
葱儿听着,微微笑着,脸却渐渐冷下来。李涛不安地看着她。
只听葱儿淡淡地说:“李涛,你是了解我的,我苦大仇深,没有相当交情的人,我是不会付出真情的。钟冒顶对我是真情也罢,假情也罢,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我只知道他作恶多端,杀人如麻,害死了许多姑娘和矿工,他们没有能力杀他,我替他们报了仇,这就够了。李涛,你真是糊涂,你跟了我这么多年,怎么能让我怜悯他?还怀疑我是不是爱上了他,那和爱上落水狗有什么区别?真是看错了你了。”
李涛脸涨得通红,结结巴巴地说:“我并没有这么说,这一会儿都是你在说。”
“还狡辩,你的心思都写在脸上了,我还能看不出来。真是的。”葱儿白了他一眼,埋怨道。
李涛脸越红了,低下头,喃喃地说:“你聪明剔透,思维那么快,我怎么跟得上?我只会打枪,到时听候你的调遣罢了。”
“不是到时,而是已经听候我的调遣了。”葱儿看着他,温柔地说,又诡笑了一下,低声说:“告诉我,知道我对钟冒顶没有意思,你心里是不是松了口气,庆幸葱儿还是原来的葱儿,没有变。”
李涛不做声,只红着脸低着头。
葱儿看他尴尬的样子,微笑着换了话题:“李涛,这几天有两件事情要你去做:一、把林老爷赏赐我的钟管家的家产想法转移到天翔哥那里去,给他的部队给一些,剩下的全部送给成强游击队,听说他们发展得很快,马上要整编成合作军队了。二……”
李涛打断她,低声说:“葱儿,请恕我直言。我知道你做得很对,可是……你为那边做了那么多,除了成强,他们中很多人并不认识你,你何苦委屈自己?听说成强马上要调到北方去了,你和他们就要失去联系了。”
葱儿一顿,淡淡地说:“我帮助他们,不为名,不为利,只为正义。我想帮大哥,可是大哥不屑于我的建议,我只好帮助和我志同道合的人。李涛,我们相交一场,以后不要说这些话了,听起来让人寒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