葱儿一愣,笑看着林子宁,“你读过很多书?”
林子宁脸一红,羞赧地低下头,悄声说:“玉嫂嫂取笑了,我哪读过书,连私塾都没上过,只不过胡乱看了几本古书罢了。”
陈若玉笑着说:“二妹一定读过许多书,这从她说话中就可以看得出来。”
葱儿听得高兴,拉着林子宁的衣袖笑道:“我信玉姐姐的话。这就好了,我又多了一个老师,以后有空你要多教教我,我这个人很怕读书的。如果你把我教好了,我一定重重地回报你。”
“你拿什么回报?二妹什么也不缺的。”陈若玉逗她。
葱儿笑着说:“我打扮她呀。我首先请一个高明的理发师,把二妹的头发剪得漂漂亮亮的。不要编成辫子,要剪成短发,再把刘海稍向内卷一下,一定美丽万分。我还要把她养胖些,穿上绿色绣花的旗袍,白色高跟鞋,一定迷倒一大片人。俗话说,人是衣服马是鞍嘛。”
大家都哄笑起来,都觉得林家两位少夫人没有架子,很好相处。尤其林家的几位太太和大小姐麻洁云,长期处在勾心斗角的环境中,很少见过这么和谐友善的姊妹环境,都诧异地看着,心里百思不解。
林子宁被葱儿说得满脸通红,低下头去,心里却也向往:自己从小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像葱嫂嫂说的那样打扮起来是什么样呢?
二太太心里得意,自己的女儿得到了两位少奶奶的青睐,这真是天大的喜事,正要扬眉吐气地说几句,只听身后一个男声笑道:“二嫂想着把二妹打扮漂亮,莫不是把自己不能实现的愿望加在二妹身上么?”
大家一看,原来是林子焕,他正笑吟吟地站在葱儿身后,欣慰地看着这一切。
葱儿笑着说:“二弟说笑了,我有什么不能实现的愿望?”
林子焕用嘴一呶正端上茶的青儿,笑道:“青儿,你说说。”
青儿低头说:“二少爷,青儿不敢。”
陈若玉笑着说:“大家都在开玩笑,有什么敢不敢的。你说吧,我为你做主。”
青儿看看葱儿,又看看大家,悄声说:“先生不许葱夫人剪头发的,一提剪头发就挨骂,她只好来剪二小姐的头发过瘾了。”
“轰”,大家一起笑起来。
葱儿脸红了,嗔怪道:“青儿,你越来越没有大小了,怪不得大哥要把你放到院子里干粗活去呢。你胡说什么,头发长在我的头上,与大哥什么相干?”
“那你试试剪哪。”陈若玉调笑道。
葱儿瞪她一眼,噘着嘴反驳她:“那你剪啊,你为什么不剪?”
陈若玉笑着说:“我喜欢长发,干嘛剪掉?”
葱儿贼笑一声,说:“我偏要剪掉,小心看我哪一天偷偷剪掉你的头发,看大哥发不发火。”
陈若玉脸红了,瞪了她一眼说:“怎么说话的?哪有偷着剪人家头发的,这馊主意也只有你能想出来。当着这么多客人的面,也不怕人家笑话。”
葱儿笑着说:“这个话题是你挑起来的,我本来只关心二妹头发来着。”
两人逗着嘴,身后的麻洁云用复杂的眼光看着她们。就听见佣人来通报:“玉少奶奶、葱少奶奶,大少爷说省主席携家眷到了,请您两位去迎接。”
大家一阵紧张,连忙站起来向外涌去。陈若玉定定神,扶着葱儿在大家让出的通道中走向院外。
大门口,省主席刘运道携胖胖的主席夫人刘太太走下车子,在大家众星捧月般的簇拥中神气昂昂地走进大门,边走边笑道:“子京兄别来无恙?陪都一别也有好几个月了,你我同为一方平安,也算是携手共进,肝胆相照了。”说着四顾一番,满脸的踌躇满志相。
回看林子京,他微微笑着,平静地说:“运道兄说得甚是,甚和弟意。”
刘运道满意地笑着,转头和林老爷打招呼,又目光寻找着陈若玉向林子京笑问道:“弟妹别来无恙?也是好几个月未见面了。”
“她也好。”林子京微微一笑,对旁边点点头,人群立马让出一条道来。
陈若玉扶着葱儿姗姗地走到林子京面前,对刘运道微微一鞠躬:“若玉见过刘主席,刘主席别来无恙?”
“无恙,无恙,弟妹还是那么光彩照人。”刘运道“哈哈”大笑,眼光在陈若玉美丽的容颜上逡巡着。转眼看见葱儿,他微眯起眼睛,“这位……莫不是……”
林子京微微一笑,温声说:“也是拙荆,名葱儿。”
“哦,哦,百闻不如一见,果真是天姿国色。子京兄真是鸿运高照,艳福不浅呀,两个弟妹都是人中凤凰。”刘运道感叹着,说笑着向前走时,又不易觉察地扫了葱儿一眼。
慢慢地向里面走着,葱儿心里微感烦闷:真是的,自己的身体还没有复原,就被林子京拉出来见客,现在都有些累了。真不知他怎么想的?这个肥得一塌糊涂的刘主席让人看着就恶心。四十来岁的人了,没有一点儿稳重气,两只小眼睛滴溜溜地乱转,一看就不是好人。不是看在林子京面子上,她早走人了。
看陈若玉热情地招呼刘夫人等走进席棚,她捂嘴巴打着呵欠,慢腾腾地向前移着脚步,就见一个佣人过来低声说:“葱少奶奶,大少爷请你过那边去,和他一起陪着刘主席用餐。”
葱儿一怔,连放在嘴上的手也忘了取下来,惊讶地问道:“叫我过去?那边是男席啊。”
佣人躬身说:“大少爷是这么吩咐的。”
葱儿还在犹豫,就见青儿和小红过来说:“夫人,先生请你过去到那边用餐。”
葱儿朝那边看看,见林子京正朝她招手,于是她任由青儿和小红搀扶着走到男棚。
看她过来,全体男客都站起来。林子京微笑着说:“刘主席没见过你,你过来和我们一起用餐吧。今天大家都有空,随便聊聊天、吃顿便饭。”
葱儿淡淡一笑,对刘运道点点头,坐在林子京身边,并没有感到旁边林老爷眼中一闪而过的亮光。
看葱儿被林子京叫到了男宾席,不论是男宾还是女宾,都明白葱儿在林子京心中的地位。大家心照不宣地交换了下眼色,开始划拳猜令,喝酒助兴。
酒过三巡后,林老爷命令戏班子派人在席棚内唱小曲助兴。
葱儿听得高兴,脸上开始出现笑容。林子京微微一笑,低声对她说:“饭后我们到后园看戏。”
葱儿高兴地点点头,大口地吃起饭来。大家看她憨态可掬,都友好地看着她。
刘主席笑道:“弟妹慢慢吃呀,小心噎着。”
林子京也笑着说:“她喜欢看戏,我这几年忙,没空陪她看戏。她刚大病起来,急着吃完饭看戏呢,真是小孩子心性。”
刘主席笑道:“我这就要说子京兄几句了,放着这么好的弟妹不关心体贴,难为她急切了。国事固然重要,可是陪着弟妹看戏的家事也不能荒啊,你说是不是,弟妹?”
葱儿笑着说:“我是喜欢看戏,可没像今天这么想看的。今天大家都在,好热闹的,让我心情好了许多。我刚病起来,几天没吃东西,多吃些也不奇怪。”
“有你这么为自己辩护的吗?大言不惭。”林子京着瞪她一眼,微笑着说。
大家都笑起来。刘主席笑道:“子京干嘛说弟妹?弟妹说的都是实话,实话我们就爱听。你好好吃吧,我们不打扰你就是。”
葱儿笑着说:“没关系的。大哥平时总在责怪我,说我这不好,那也不好,没有哪一点让他顺眼的,我已经习惯了,很少气结了。”
大家哄堂大笑。林子京也忍俊不禁,瞪着她说:“你做错事还有理了,我没揍你已经算我大量了。”
葱儿噘着嘴白了他一眼,对刘主席说:“看看吧,刘主席,大哥就是这样霸道的。他让我过来陪你们吃饭,却老责怪我不顺眼。早知如此我就不过来了,和玉姐姐在一起吃饭多好。”
大家笑得岔气,也因为都是男人,被葱儿那一白眼剜得心里痒痒的,看着他们夫妻俩逗趣,都暗暗羡慕林子京的艳福。
刘主席笑着说:“俗话说,爱之切而心之劳。子京对弟妹的一片关爱之情早已美名远扬,让我看着也大受感动。除了看戏,弟妹还喜欢做什么?打麻将吗?”
葱儿摇摇头。林子京笑道:“她还小,正是读书的时候,不宜打麻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