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涛站住了,看了看满冠玉,又看了看葱儿,犹豫着说:“我信他,他不会害你。”
“李涛……”葱儿气得说不出话来,只跺脚。
满冠玉却“哈哈”大笑,一合扇子,用扇柄指点着葱儿说:“你呀,还不如李侍卫长英明,他就能看清形势,这就是他的聪明处。好了,我们继续谈吧,”他声音低下来,暧昧地说:“如果谈得好,今晚就可到达龙口市,说不定明天就可见到陈夫人呢。”他向李涛挥挥手,“你下去吧,我会照顾好你的葱夫人的。”
李涛看了看葱儿,转身离去,留下葱儿赌气地翻眼白着他的背影,不明白他被满冠玉灌了什么迷魂汤,站到他那一方了。
看着她翻白眼,满冠玉笑着说:“他已经走远了,不会看见你的白眼了,你要翻就翻我好了,你的白眼可真……”他笑着不做声了,打开扇子轻轻地扇着。
葱儿知道他话的意思,悄悄俯下身,猛地鞠起一捧水向他的脸上泼去。
满冠玉看她蹲下身,以为她鞋带松了要紧,没想到她耍心眼,喷了自己一脸水。看葱儿“咯咯”笑着向船舱跑去,他用手捂着脸,盯着她的背影,眼光渐渐变得深邃。
葱儿他们走进豪宅的时候,正如满冠玉估计的那样,已经到晚上了。顾不得梳洗,她和满冠玉就在李管家的带领下,到客房看望下午到达的陈夫人曾文静女士。揭起珠帘,早已等候在那里的陈少爷陈银章连忙站起来迎接他们。
看到陈银章,葱儿不禁一怔,站住了。人常说“灯下看娇娘”。其实灯下看俊男的效果也是非常好的。算来他们有一年半的光景没有见面了。这一年半的时间使陈银章的外貌更英俊了。他长高了一大截,皮肤白皙,明眸皓齿,唇不点而红,眉不涂而黑,像两道剑一样飞向两鬓。天气已经转凉,进入深秋了,他西装外随便披着件风衣,气质却更加高贵魅人。可是看看他的神情,葱儿马上发现他和一年半以前不同了:他那么悲伤,眼中绝望的神情让人不忍目睹。
葱儿心里一沉:看来曾女士的病非常严重,让陈银章非常难过。她连忙收心敛神,对陈银章点点头,轻声说:“你好,陈少爷,请坐下说话吧。”就快步走向床边,俯身看着曾女士。一看之下她的心就抽紧了:眼前的女人还是那个风华绝代的佳人么?她那么憔悴,紧闭着双眼,满脸皱纹,老得像五十多岁。
葱儿抚摸着她的脸颊,难过地思忖:不到两年,增女士怎么会变成这样?这一年多来她到底遭受了什么不幸的事件?为什么大哥他们回来一句都没有提过?噢,对了,她今年初气色还不错的,还参加过大哥和玉姐姐的婚礼来着。不过世事难料,也许她在那时就患病了,只是不说罢了。她那么强性子的人,有什么病痛都是隐忍着的。
耳边传来陈银章沉痛的说话声:“婶娘,母亲从去年底就精神不济,老感到浑身无力,看了很多医生也不见好。两个月前林叔来看望母亲时,说起这里有位林公的世交在行医,我想试一试,就带着母亲来了。”
“你带着母亲?你父亲呢?他为什么不带你母亲来?夫人病这么重,路又远,他能放心让你个孩子带着她来?”
陈银章一顿,眼中闪过一抹痛苦仇恨的神情。半晌,他轻声说:“父亲公务繁忙,分不开身。我已经十七岁了,成人了,也应承担责任了。”说着低下头去。
葱儿还要说什么,身后的满冠玉轻咳一声说:“葱儿,事不宜迟,还是马上把林老爷的那位世交请来吧。救人如救火,再拖延也许来不及了。”
葱儿一怔,来不及计较他叫自己小名的事情,连忙走出门外,高声叫道:“李管家……”
杨碚芳大夫的父亲杨鉴业是林洪轩老爷的故交,两家几代交好。杨碚芳八岁时随父行医,现今已经近四十年了,医术和乃父不相上下。他前段时间到龙口市走亲访友,本打算逗留些日子就回北方去,因林老爷在此处给他娶了房亲事,他就暂住了下来,打算年后带着妻子回老家去。他性格孤僻,常人很难接近。上次在林老爷的铺子给林葱儿诊断了病后,葱儿再没见过他,对他的医术并不了解。
现在看着一身黑袍的杨碚芳在李管家的带领下走进客房,目不斜视,一副孤傲的样子。林葱儿不禁反感:这个人面相好丑,瞧他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睥睨天下,好像干了多大的事情似的。
反感归反感,看看憔悴昏迷的曾文静女士,她只好淡淡地说:“深夜打扰杨大夫,深感抱歉。曾女士是子京大哥的好友,还望先生施以援手,全力救治她的病。她曾经救过我的命。”
杨碚芳毫不客气地扫了葱儿一眼,没吭声,快步走到床前,低声说:“凳子。”
葱儿一怔:这人好无理,见了面和我连个招呼也不打。就见李管家连忙跨前一步,搬过只凳子放在床前,陪笑对葱儿解释:“杨大夫本来研究药经,不见客的,是我硬拉他来的。”
葱儿皱皱眉,没吭声。看满冠玉含笑盯着她,她白了他一眼,低头看着曾女士。
杨大夫坐在凳子上,握起曾女士的手腕把起脉来。好久,他微微闭眼,不动声色。
葱儿看得心里发急:这个庸医,不知在想什么。不知为什么,她认定这个杨碚芳是个庸医,对他的医术不是很感冒。在她感到有一个世纪那么长的时候,杨大夫终于放下曾女士的胳膊,缓缓睁开眼睛来。
看到大家急切的目光,他不看别人,只正视着葱儿,平静地说:“夫人跟我来,外间说话。”
葱儿看看曾女士,又看看满冠玉和陈银章他们,连忙前头带路,把杨大夫让到饭厅说话。
落座后,杨碚芳开门见山地说:“这位女士是心病。她心思周密,心高气傲,凡事都要讲究个高下,某事不达她心愿则气结于心,抑郁成病。她月事淋漓不尽,如不放宽心思加紧调治,她不久于人世矣。”
葱儿一怔,说不出话来。半晌,她着急地问:“先生没有救治的法子么?”
“有是有,我且开个方子,夫人差人按方煎服。如三天内淋血不止,在下也回天无术了。”
葱儿有些恼怒:“先生这话是否说得轻巧了?治疗三天不见效就不管了,是不是有些草率?看来先生的英明似乎有些言过其实?”
被她的质问似乎惊了一下,杨大夫盯着葱儿看了半晌,微微一笑说:“在下些许微名不足挂齿,但为夫人效劳是在下的本分。恕在下直言,今晚如不是在下,这位夫人过不了今晚。”
看葱儿惊得脸色发白,眼中弥漫着浓浓的忧伤,他温和地说:“夫人无须担忧,今晚病人是没事的。关键是要自救,她的心愿不得实现,她自己似乎没有活下去的意愿了。”
“我一定要她活下去,花多大的代价也在所不惜。”葱儿坚决地说。
杨大夫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语重深长地说:“那就看夫人的努力了。她的心病恐怕旁人无法为之排解……”
“我知道,我会想法子的。”葱儿打断他,有些不耐烦:“先生写方子吧。”
这次轮到杨大夫一怔,他拿起纸笔飞快地写下药方,递给葱儿说:“马上去煎。”
葱儿没吭声,连忙接过药方连忙叫道:“李管家,煎药……”
整整两天,葱儿衣不解带地守候在曾女士的床头,眼巴巴地盼望着奇迹的发生。
担忧着葱儿的身体,李涛、李管家、满冠玉和陈银章都劝她到自己房间去休息一会儿,让他们和下人轮流陪伴,总比将她累倒强。可是葱儿置若罔闻,依旧不言不语地坐在床边,守着曾女士,其诚心让在场的人无不感动。尤其陈银章,对葱儿的“知恩图报”更是感激不尽,感叹世间还有真情在,不是每个人都像父亲那么伪善荒淫的。
第三天早晨,熬了两天两夜的葱儿终于昏倒在曾女士的床前,吓得李涛连忙抱起她走向她的房间。给她插上吊针,看着葱儿昏昏沉沉地睡去,大家才蹑手蹑脚地离开她的房间,留下青儿和小红陪伴着她。
临出门时,满冠玉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葱儿和林子京的卧房,又专注地看了看墙上葱儿和林子京的巨幅画像,眼中闪过一抹谁也看不懂的光芒。
醒来时已经到中午了,葱儿隐隐约约地听到身边有人说话,似乎在说药没有啦什么的。她一惊连忙睁开眼睛,一骨碌爬起来,急切地问身边的人:“什么药没有了?快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