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CY后,除了每天跟着武宁拔拔草浇浇花以外,我便在他被安排去图书室打扫卫生的两个小时的空白时段里,自己挑了个空地进行锻炼,一来打发时间,二来放眼望去我虽然算是中等身高,但也是最年轻的,如果不把肌肉练出或者晒黑一些,总觉得与这格格不入。
因为有武宁的事先交代,所以和我同个房间的狱友们后来渐渐的都比较熟识,而他们也没再特别的给我为难。
我发现有个很奇怪的规律,就是如果你同房的狱友对你好了,别的不同牢房的人也不会随意过来挑衅你了,当然如果你先去瞪他们或者朝他们做流氓手势,那狱警也救不了你。
“嗨,硕哥。”我正练着肱二头肌,叶建突然跑过来,笑嘻嘻的喊我道,“又在锻炼啊?”叶建就是我刚进来的那天晚上,问我要选猴年马月哪一派的瘦弱男人。
“嗯,哥们,我比你年小,这么喊我吃不消呀。”我放下水桶回笑道。
“吃得消吃得消。”叶建摆手道:“侯哥让我过来问问你,这段时间跟着财神爷都学到什么绝技没呀?”
叶建见我有些意外,又指着不远处道:“呐,侯哥在那边。”我朝着他所指看过去,那侯哥像我友好的点了点头,示意我也过去坐在一起。
“来,坐。”我和叶建过去以后,侯哥挪开了半米,腾出个空位向我说道。
“谢谢侯哥。”我说。
“谢啥,财神爷他婆娘是被撞死的,他可以收你做小弟,看来是我们冤枉你咯,要多多赔罪才是。”说着正要作揖,我知他那是客套,赶紧把他双手压下,免得最后闹得双方又是不悦,才说道:“侯哥不要这么客气,我新来的担待不起啦。”
“哈哈,好小子,是块好材料。”听着侯哥发出开心的笑声,我不得不佩服这段时间在CY练出的眼力。
“都进来快一周了吧?”侯哥又道,“我给你介绍介绍咱猴年的人。”说着向周围招了招手,猴年派的其余两人也小跑了过来。
“硕哥,我叫林子超,你是财神爷的人,以后喊我阿超就好。”那是睡在右一排上铺的光头。接着是睡在右三排下铺的左臂有个猫咪纹身的男人和我握手笑道:“硕哥,我叫张家茂,嘿嘿,和你同姓,沾光了。”
看着两个至少都是二十、或者二十五左右的男人喊我哥前哥后的,我只能让自己呈现出最谦虚的模样,不好意思笑道:“超哥、茂哥,你们也客气了,喊我张硕或者阿硕就好。”
“哎呀,阿候,你再不去晒晒太阳,要发霉咯。”说话的正是那晚拎我起来又踹我一脚的男人,别人都叫他马哥,至于名字是什么就不知道了。听武宁说“猴年马月”这两个私底下的小帮派名称由来就是因为他们一个姓候一个姓马。
“你再晒黑一些就马变死骆驼了。”侯哥打了个哈欠,懒洋洋说道,貌似他们总是点到为止,从不会引发斗殴,二人相对视了一会,又都哈哈大笑起来。我想,也许是这里的狱警比他们还狠吧。
“哎,张硕,那晚真是不打不相识咯。”马哥突然冲我笑道,那种憨厚的表情让我觉得和那晚真的太不一样了,难道这CY里的都是演技派高手么?相对下我的所谓的“客套”和“谦虚”似乎太生练了。
当然不能要求过高,当时当地,我只是一个刚退学没多久,一点阅历都没有的十八岁青少年,但我知道,这些人情世故我必须得去学了。
“能认识马哥还有大家,其实值得啦。”我又说了一句让自己都觉得恶心的话,不过至少不比捡肥皂恶心吧。
下午的时候,狱警突然过来找我,和我说是有人来探监,但只有三十分钟。
我跟着狱警穿过长廊,开门一看,有些意外,除了我父母以外,我姐姐也国了。
“弟弟,在里面过得适应吗……”说着突然眼眶湿润,再说不下去。毕竟也是,上回见到姐姐时,我还是初三,如今再见,我却身在牢中。
和家人的对话里,我除了一直告诉他们我过的很好,狱友对我也很好以外,我真想不出还能再和他们说些什么?难道说我每天每顿饭只是一个鸡蛋一碗饭?或者我是多想年外面的世界,想到失眠?
这些都不可能,这些都决然不能说。
三十分钟很快就过去差不多了,最后老爸告诉我,这次来CY看我是可能今年的最后一次了,因为姐姐在国外找到了一份中文系教师的工作,这次回来的目的是打算带老爸老妈出国享福的。
我心想这样也好,至少比让老爸老妈待在老家饱受邻里的白眼和冷嘲热讽要好,所以我祝了他们一路顺风,希望下次再见,我已经回归正常的生活。
当晚辗转反侧,我又失眠了。
想想其实老爸老妈能离开这里去走走散散心,是真的挺好的,只是突然觉得,在这片土地,我是真的孤单一人了,每每这些彷徨迷惘的念头塞满脑海,我总会恐惧,恐惧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会度日如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