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看起来好看,其实它不过是离地球较近陨石所释放出来的尘埃。它被地球的磁场所吸引,从而与大气产生摩擦发生了光和热,最后被燃烧,进而形成一束光的现象。其中,火流星是最常被肉眼观察到的。它看上去非常明亮,进入地球大气后因来不及在高空燃尽而继续闯入稠密的底层大气,以极高的速度和地球剧烈摩擦,产生出耀眼的光亮,燃后消失。
当父亲开车失误而导致刘涛永远失去了母亲,当家里所有的存款被父亲带走并再也联系不上的时候,杨丹妮却考了全校第一的好成绩。在学校得到老师的奖励与同学们的喜爱与鼓励,而在家里只能看到母亲的眼泪。我杨丹妮认为自己就如火流星一般,被陨石抛弃后外表变得光鲜明亮,而内在早已被燃烧得面目全非,早晚也会消失不见。
因全部责任在于父亲,所以虽然被害家属同意私了,但赔偿额度也不少,父母拿出那些准备以后让我留学而多年存下来的积蓄。但最后父亲拿着那些积蓄出门后就没再出现过,而家里欠的赔偿金一分也没还。
父亲抛下这个家一走了之后,没有工作的母亲带着我见了被害者家属。
外面下着细雨,咖啡店内被害者的丈夫穿着卡其色毛衣和深灰色灯芯绒西服外套,他身材挺拔,但脸上毛孔粗大且神情苍老。他身旁坐着他的儿子,眼睛有些红肿,像是才哭过没多久。我和母亲坐在这对父子对面,那是我与刘涛的第一次相见,那时我们不过才十三岁。
母亲示意我带刘涛去柜台买冰激凌吃,我点点头,然后走下座位拉过刘涛冰冷的手,但刘涛僵坐在座位上没动,直到他父亲对他点头表示同意才站了起来跟我走向柜台。
“要吃什么口味的?”我开始用眼睛在柜台冰箱里寻找着香槟口味,刘涛却突然挣脱开了我拉着他的手。我回头看向他,他只是别过头去不看我。我知道是我的父亲让眼前这个有些微胖的男孩永远地失去了母亲,想到这里我的心脏像是被藤蔓植物攀爬着,它的触角和吸盘牢牢地抓住了我的心脏!我替他选了冰激凌口味,尽可能地对他微笑着,招手叫他跟我一起坐到母亲的隔壁那桌,现在我们最好都不要听大人们的谈话。
谈话结果是,刘涛的父亲给母亲介绍了工作,在墓地当护工,那里包住。家里的房子卖掉后还赔偿金,不够的每个月从母亲的工资里拿走百分之五十,直到还清所有赔偿金。
母亲和我搬进了墓场边的破旧小房子里,精确地说是搬进了一个四十坪大小的破仓库里。母亲收拾了大半天,勉强像个家了,她蹲在我面前,抚摸着我的头,有些担心地问我:“丹妮,住这里你会害怕吗?”
我摇头,我会尽我最大的可能开朗得在这里生活的,我知道只有我表现出勇敢、坚强、开朗,母亲才能熬过下面的日子。
进入初中的第一天,路过隔壁班级时我竟然看到刘涛。他低着头坐在靠窗的位置,早晨的阳光透过教室的玻璃折射到他身上,阳光下他整个人像是被阳光包裹着,弥漫着让人着迷的气质。我开始关注他,却发现他课间也常常一个人呆坐着,似乎没有朋友,偶尔脸上、手上会出现大块的淤青,我对他充满了担心。我不知道他是否本来就是一个性格内向的孩子,但失去了母亲的他如果不坚强,以后要怎么办呢?
时间一天天过去,对刘涛的了解也逐日增加。他是个可怜的孩子,他患有轻度语失症,他在学校从不与人交往,总是一个人看着书或者看着某一处发呆。走路时永远只看地上,所以他一直没有发现我的存在,他还好像很怕他的父亲,偶尔得来学校接他,他只是低着头跟在父亲后面。他不喜欢吃肉也不跟食堂阿姨说,每次在食堂里都看到他把餐盘里所有的肉倒掉。
在我对刘涛的持续关注下,一晃我们就到了快毕业的时候。毕业考的前一个月刘涛突然来了墓场,那时我正帮母亲拿着刷子,远远看到他走来,我被吓坏了,一溜烟地跑进了家,关上门从门缝里看着他。
刘涛在他‘母亲’面前低着头坐下,一直坐到天黑才起身回家。随后每个星期他都会来墓场,上演同样的情景。在我心里某个角落,留下一块玻璃碎渣一样的东西,它让我的心脏微微刺痛着并无法停止。我才终于发现,这么多年过去,我和他像被关在两个不同却又相邻的玻璃实验室里的人,我们没有朋友,不会主动与人交流。我们明明有太多相同的地方,我们彼此离那么近却听不到彼此的声音,更无从知晓对方的想法。
一天午休,我刚走出教室就看到刘涛。他坐在我教室走廊前的长椅上,抬起头,在阳光下眯起眼睛,他头顶茂密的梧桐树叶被风吹动,发出沙沙声。瞬间我觉得他周围空无一人,来往走动得同学老师都消失不见了,他是这样的孤单,我决定走近这个让我无法忽视的男孩。
我特意去办公室偷看了刘涛的志愿表,也特意与他选择了同一所高中,只是开学后发现我无法与他在同一个班,这让我有些许失望。但是,我依旧每日午休都去他的教室走廊看他,只要他出来,我立马装作只是路过。每次的擦肩而过都让我兴奋。原本有些胖胖的小男孩现在已经成长成一位帅气男孩。
在几个月后,在墓场我鼓足勇气邀请他一起吃饭。一直以来母亲其实对他也很内疚,毕竟是因为我父亲的过错让他失去了母亲所有的爱。
母亲减半后的工资再除去生活费用后,便无法支付我的学费了,而亲戚也在我们家出了事后渐渐断了联系。万幸,我已经十七岁了并发育得很好,只要隐瞒年龄就能去像夜总会之类的地方打工。当然门童或者服务员是要每天工作满八小时的,那样就会影响我原本的生活和学习。经理是我个子有些矮小并笑容总是让人觉得有些猥琐。他建议我我做陪酒公主,那样工资多并每天只要四小时,他说只要我提防着客人的手就不会吃大亏的。
我需要钱,需要很多的钱,至少要足以让我付三年高中的学费,所以我同意了那个建议。
后来刘涛父亲的出现让我很意外,但是很快我发现他没有认出我。我故意灌醉他,这是我对客人的一贯做法,客人醉了我自然就会比较安全。一天天过去,我发现只要我表现得越放荡老练,男人对我的兴趣就越少。我每天工作前都把自己打扮得十分妖艳,练习着各种笑容。
在我应付着各种男人,包括刘涛的父亲时。刘涛突然地出现史我惊慌了,我追出包厢拉住他,我想解释,但是我脑袋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要怎么解释。他在我想到说什么之前先开口“不用解释”,这让我难过的同时也松了口气。他不愿意和我再做朋友了,我的心像被瞬间疯狂长出的黑色荆棘哗啦一声给包裹住了,粘稠的血液慢慢溢出,疼痛之后那残留着的最后一缕魂魄被抽走了。
在刘涛说出最后一句“不是。”时,我注视着他的眼睛,我们两个都迅速地红起了眼眶,我确定他说的是实话。我们不会再是朋友了。我转身回到乌烟瘴气的包厢,我想在他的心里,我已经变成沼泽地里腐烂的淤泥,早就已经开始发烂、发臭。是的,我是最烂的女人,现在的我没有资格面对他。
我想,我没有回学校的必要了。我选择尽快还清我们家欠他父亲的债,虽然我知道就算钱还清了,‘债’是还不清的。但上帝啊,请让我减少对他的负罪感吧!我开始接受主管安排的各种加班,让自己不断地醉醉醒醒,几乎每天都在喝醉。当我一只手撑在洗手池上,另一只手用力拧开水龙头,把自己刚呕吐出来的一堆烂泥一样的东西冲掉时,我抬头看着披头散发的自己,开始哽咽起来。
加班之后,工资、小费、奖金加起来真的非常可观。而持续的醉酒让我的戒备心却日渐降低,直到有一天醒来自己躺在一家酒店中,床边是一万块现金,前一天晚上喝多后的事我全都不记得了。
我穿上衣服坐在豪华地酒店客房的床上,苦笑了一下,然后闭上眼睛,眼泪忍不住得留了下来,哭够了。我摇晃着走出酒店,我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要不我当做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把它给忘了?反正我根本什么都不记得了,不是吗?我照常按时去打工,直到一个月后我开始有呕吐的感觉,在验孕棒的证实中我要知道我怀孕了,这个孩子我不能要,我连他父亲是谁都不知道!我辞去了工作,不能去医院,因为医院人太多,遇到学校里的任何人或亲戚都可能会传到母亲那里。我选择了一个离城市最偏僻的一个小诊所,我必须独自承担和隐藏这罪孽。
一栋二层结构的旧房子,里面的医生和病人都很少。挂号后走在破旧水楼梯上,推开挂着妇科牌子的门,房间里没有人,里面还有一个小间,用白色布帘分隔。突然从里面传出一声嚎叫之后的低低的呻吟,激烈、凄凉。我整个人像被那尖叫声给穿透了,全身都被巨大的恐惧控制着僵硬了一般站在门口,手心开始冒汗。
一个穿着白色制服的中年女子一脸不耐烦地从里面走出来,她脱下手上沾满血的手套扔进垃圾桶里:“你看什么?”
“我怀孕了,需要做手术。”
“打算什么时候做?”
“现在吧。”
“你先填下表格。”
我冷静得说出这些话,心里是种走到尽头的麻木。脱掉下身的衣服,下身赤露得站在一个陌生人的视线下。在那块布帘后我躺在简陋、冰冷的手术台上,金属机械碰撞,发出冰冷的声音。手里拽着想给刘涛的信,或许等我走出这里后就不会再给他的信。我侧过脸看向窗外,窗外有棵梧桐树,树枝上生长出碧绿的小叶子,充满纯真的生命力。
我选择了麻醉后手术,所以整个手术过程我并不清楚。当我醒来的时候疼痛感开始震荡,疼痛让我眼前发黑,我想用力抓住什么坐起来,但是我整个人在台子上,无法动弹。头发被冰冷的汗水黏在了脸上,微微睁开眼睛,手术室里一个人都没有,我知道我出事了。这一刻,我知道我是肮脏的,被唾弃的,满眼都是灼热的泪水,死亡正在吞噬着不堪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