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阴山还是老样子,师傅老人家又收了新的弟子,师弟师妹们在打扫院落,满地的落叶旋转着飞了起来。
一道空灵的声音,伴随着铮铮有力的琴声,每一次的拨动都能扣人心弦,所有弟子停下了手里的事,竖耳倾听。
我一步一步走上台阶,这歌声愈发得悠扬婉转,声音干净空灵。
“仓木花开景色红
红烛泪滴楼已空
空梦旧人紧相拥
那一抹残影
湮没在心中”
古琴的回转之声悦于双耳之间,时而高山流水,时而山回路转,时而百花齐放,一切美妙的声音都从这小小的琴中发散出来,一双白净的手更是在琴弦上轻盈拨动。
“姐…姐?”
琴声未停,我的眼眶却红了,我轻声开口,生怕惊扰了画中人,“玉茗姐姐。”
“阿凝。”玉茗站起身,带着儿时记忆中的笑,她笑起来,眼睛弯得似月牙,“你生辰就快到了,姐姐有礼物给你,不过现在不能告诉你。你父君在金殿等你,先过去。”
我看着美人儿姐姐,只有傻乎乎地点头,任姐姐牵着我的手,将我带到金殿,大殿之上,赫然出现赤色的流光,小珠似的东西,发出灼眼的光芒,刺得我眼仁一痛。
父君抬手收下了小火珠,眼里的喜悦难以遮掩,我稍显吃惊,“父君,此为何物?”
玉茗姐姐安抚般地拍拍我的肩,我深吸了一口气,不肯定地问:“这是我的内丹,对吗?”我捏紧拳头,额头渗出了汗,父君和玉茗姐姐相互望了望,玉茗姐姐心领神会地退了出去,我这才看到师傅老人家也在里头。
“阿清,这是玉茗为你寻的内丹。这也确实是你的,你知道,为了给你寻内丹,我费了这么多心神,”父君敛了眉,“可是缘分真的很奇妙,你可知道你的内丹是在哪里找到的?”
我摇头,什么都不知道。
“蕍浮宫。”
心头某一处狠狠地抽动,我佯装深思,眉头自然一皱,为什么一提到有关离泱的种种,心里总是那么的难受,好像那些都被抽离出身体,与我再无瓜葛。
我沉吟道:“我的内丹又为何会出现在蕍浮宫?”
“离泱此时不在蕍浮宫内,所以具体情况只能等他回来之后再问了,现在当务之急就是我和囫论一同为你运功,将内丹归于你的体内。”父君神情严肃,师傅只是点点头,示意我不必太担心,我心里一阵澎湃。
没有内丹的神仙不是好神仙,亏得我只有一身出奇的仙骨,不然该如何在四海八荒内立足。如今,内丹已经找到了,我这年近六万的仙龄,没想到也能重新在八荒内立足,四海只消会神功就行。
我点头算是准备好了。
师傅和父君站定在我身前身后,我盘腿坐在原地,微阖双眼,全神贯注凝神聚气。
两道浑厚的力在我头顶交缠,火珠的流光十分耀眼,隔着眼皮都刺得我肉眼一跳,体内忽然像是点燃了一般,炽热的火在体内燃烧,熊熊大火烧灼着心肺,直至将它们烧为灰烬。
撕心裂肺的疼痛,像是连根拔起的参天大树,残余的根紧抓着土壤,在原地势不可挡地向上飞窜,绿树葱茏,又长成了一棵擎天大树。
我虚弱地缓缓睁开眼,唇瓣惨白,抬眼看到的人竟是玉茗姐姐,她的样子很心疼,捏着小小的方帕,为我揩汗,我看着美得不可方物的玉茗姐姐,哇哇大哭,像个孩子似的。原本是件高兴的事,可我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哭,压抑了很久。
从小他们都说我是个怪孩子,可那个时候他们还是愿意同我一起玩,我觉得怪就怪吧,这没有什么。
自从三妹出生,长大,他们都不再和我玩,明里暗里都说我是个怪孩子,娘亲不疼我,我就想是不是因为大家说我是个怪孩子,所以娘亲才不愿亲近我的,怕大家说她是怪孩子的娘亲。
于是我拼命的想做到更好,我想证明即使我没有内丹我依旧可以是娘亲的骄傲。
我发奋读书,琴棋书画,吹拉弹唱,我都会,可素梧的光芒总是能将我掩盖,我常常坐在月光下,想破脑袋地想,如果我有内丹,是不是一切都不一样了?
父君说我是个优秀的孩子,即使没有内丹也是最优秀的,即使没人喜欢自己也要活得开心,离泱说即使被人讨厌也要悦纳自己。
几万年来,我受尽了冷眼嘲笑,哪怕是我跌倒也没人会扶我一把,只有在嘲笑声中,笑着站起来,我受了这么多的苦,全是因为邪德吟的心胸狭隘,将自己的不快和恩怨加注在他人的身上。
我想试着原谅她,可是内丹在我体内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不能原谅她,可娘亲不希望我报仇。
我哭得天昏地暗,脑海中不断浮现出以往的不幸事,只记得最后说了句什么?
“我不要再喜欢离泱了。”
为什么会不想喜欢离泱了,我以为只是自己闹脾气说的混话,可再想想离泱绰约的风姿,心里竟没有一丝的情愫,空了般的心,失了那段情。
玉茗大概没听见我那句话,她拥住我,拍拍我的背,又一把扶住我的肩,眼角还挂着些许的晶莹,那模样却比我好看多了。
“阿凝,你模样变了。”
我打了几个哭隔,慌乱地说:“变了?变成什么样了?”可不能再变丑了,本来是个不中看的姑娘,再变丑些,可就没人要了。
玉茗含笑捏住我的脸:“变漂亮了,漂亮得我都嫉妒。”
“姐姐净开我玩笑。”
“是真的,姐姐骗你干嘛?不然你问你父君。”
我不自信地扭头,想找找父君,父君欣慰地点点头,师傅老人家摸一把胡须,说道:“这内丹本就对容颜有所影响,不过小女子应该不拘小节才对。”
“师伯,哪有这种说法。”玉茗调笑道。
我破涕为笑。
父君又有些忧心忡忡,“可是现在还不是时候,这内丹一事暂不可对外人道,所以要先将内丹在你体内封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