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大夫人又叮嘱了些琐事,还叫了个以前在宫中当过差的婆婆临时给琉璃教些宫中礼仪,便让琉璃早些回去准备了。
琉璃谢安出门,行至荷花池,心中莫名有些期待,抬眼望去,凉亭内依然人去楼空,只剩下被风吹得飘来飘去的蜜合色门帘,叫人心头一滞。
他弹的琴真好听啊,琉璃想着木木往前走。
“臭戏子!你走路不长眼睛啊,把我的蛐蛐都踩死了!我可是前天花了三百两银子买的呢!”尖锐又带腔调的女声听着人不舒服。
琉璃往前看,是秦月一个手提着笼子,一个手叉着腰在嚷嚷,地上还跪着个男子,怯怯道:“小姐息怒,属下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只是正常地走路,谁知那蛐蛐突然跳过来,我也不曾想是小姐的爱物,这才……我赔小姐就是了”
“混账,还敢狡辩,你赔?你拿什么赔,靠王府养着你们这些废物的月钱?可笑!”
跪在地上的男子眼神中露出一抹倔强:“可是小姐,这蛐蛐就算我不踩死,它也早自己溜走了,怎能全怪在我身上呢。”
“噢?”秦月哼哼一笑:“你的意思应该怪我咯?”
“属下不……”话还没说完,秦月一脚踢在男子胸口,骂道:“贱东西!”
琉璃看不下去了,正要上前,秦月又骂了一句:“跟你主子一样!”
琉璃眼皮一跳,问小桃:“他主子是谁?”
小桃低下头,咽了口唾沫:“那位公子……是、是您的……”
琉璃明白了,笑着上前:“原来是秦云妹妹啊,这一大早吵吵闹闹的在骂谁呢。”
秦云看到琉璃脸色一僵,转而又恢复了戾色:“哟,是姐姐啊,没事没事,你的奴才踩死了我一只蛐蛐罢了,本来也没什么,就是他这态度缺少教养,我教教他罢了。”
“那可就有劳妹妹了,不过妹妹还是先管好分内的事,说到教化,我听说妹妹前些天又气走一个私塾先生,这件事下人们还没敢告诉老爷呢,但妹妹求学若渴,要不要让父亲他来询问询问……”
“你威胁我?哼,我才不怕呢,你去告诉啊,反正家里人都眼睛瞎了偏心你一个,连皇姑姑也要宣你进宫,真是不怕丢人丢到外面去。”秦月嘴上说着不怕,却已经气得口不择言了。
“妹妹的消息倒是灵通,放心吧,妹妹若是思念姑姑,我定会将妹妹的话带到的,姑姑要一高兴说不定还会给妹妹安排个好人家呢,郑司马家的二公子就不错啊。”
这下秦月的脸彻底绿了,前几天小桃在我面前提到郑司马家的痴呆二公子要娶亲,当笑话说,这会拿出来吓吓她倒是正好。
“秦琉璃!你、你会遭报应的!”秦月愤愤丢下一句转头就走。
小桃呼了一口气:“这秦月小姐的脾气跟小姐你以前比起来真是不逞多让,以前小姐经常跟秦月吵得天翻地覆呢,如今几句便叫她偃旗息鼓了,真是大快人心。”
琉璃扯了扯嘴角,原来琉璃以前是这样的么。转而想起地上还跪着一个人,连忙去搀扶。
那人急急自己起身:“不敢劳小主搀扶,多谢小主为属下说话。”
琉璃这才看清他的样子,他跪在那里柔柔弱弱的样子,站起来还比琉璃高一个头,细细长长的眉毛,风情婉转的眼睛尤其灵动,皮肤白的近乎透明,腮上凝脂若粉,真是比女子还要妩媚漂亮几分。
看着琉璃看着自己,那男子似乎想到什么:“听说郡主失忆了,定是不记得我了,属下秦长风。”声线婉转阴柔,琉璃听着觉得浑身一酥。
“咦,可你怎么也会姓秦呢?”琉璃好奇道。
“是这样的,小的自小就被王府当做郡主的门客收养,很小的时候是戏班子的,只有艺名,进了府便改了姓名,跟着府里自己的戏班子,逢到客宴也会唱上两曲。”秦长风翘着兰花指捋着袖子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琉璃沉吟了会犹豫道:“听秦月的口气,你在府里的地位很低么。”
秦长风垂下纤长的睫毛,抿了抿嘴唇:“郡主的男宠本就不是多高贵的存在,更何况……实际上我们连男宠都算不上呢,平日里几乎见不到您的,她说得对,不过是府里养的闲人罢了。”
琉璃听这话有些难过,自己也很难受,也开始明白为什么当初琉璃让自己不要羡慕了:“那你又何必妄自菲薄呢,我猜你这样的身段这样的相貌这样的声音,倘若放在王府外面,早就是红透半边天的名角了,才不是闲人呢,要不是王府把你……。”
“扑哧”秦长风掩面一笑:“大家都传说郡主回来失忆之后性子比以前好了,我还不信,如今见了,才知道是真的变好了,竟这般细腻善良,不过小主你可千万别这么说,要不是王府从戏班子把我救下,我不是饿死就是被戏班子打死了,哪有现在,如今在王府我是没什么地位,可过得也并不辛苦,王府于我,是恩人,郡主……也是我的恩人。”
琉璃被他那么一夸,觉得脸上热热的,低下头,才发现他的手上映出了斑驳血迹:“这,你受伤了?”
“不碍事的,刚刚擦到了地上的石子罢了。”秦长风缩了缩手。
琉璃一把拉过秦长风的手,虽然是小伤,但伤口还挺深,他的手纤长白嫩,这么好看的手可别留下伤疤:“顺路去我那里包扎下吧,不远的。”
秦长风愣了下,只觉得受宠若惊,自他五岁入府,亲眼见着郡主长大,那个女孩在她脑海中一直没心没肺,无法无天,从不会施舍一眼给他,他对她谈不上喜欢,却也不是无动于衷,甚至偶尔会羡慕一直被打骂的南宫白玉,至少,她的眼里还看到了他。如今的她,一样的音容笑貌,却仿佛完全是另一个人,他看着她低着头皱着眉关切的样子,心跳就毫无征兆地漏了一拍。
戏子对感情都是及其敏感的,他知道自己这是喜欢了,可他不知道,这到底应不应该。愣神的瞬间,已经被她拉着向凌湘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