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场一片凌乱,相当于几十门重炮轰击过一般,张奎发、杨老头和吴之哲等全都不见了,王玟琳露出焦急的表情,我安慰说道:“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或许他们全部逃脱了,我们走回去瞧瞧,说不定就在等我们!”
因为我们照明工具全部丢失,我和王玟琳就各自拿了一盏人骨油灯,举在手上,四下里找寻。但是原路已经被乱石给堵塞了,我们再次寻找,才发现当初我们掉下去的阶梯入口,阶梯不知道何时又升了起来,上面有许多乱七八糟的脚印,新鲜之极,众人是循着这里逃跑的。
我们就沿着阶梯走下去,纵然燃烧甚旺的人骨油灯,也只能照亮眼前尺许的范围,有时阴风吹过,那蓝莹莹的灯火忽闪扑腾,当真邪气的紧,我头皮发麻,只有那掌心中握着的一只柔软小手,才让我稍稍平静下来。
阶梯内极为静谧,除了我们两人的脚步和呼吸声响,隐隐约约之间,却似乎能够听到一种滴滴答答的怪声。人类有很强的危机警觉,不太会体会普通的噪音,若是有规律的声响,不免叫人生疑。我捏捏王玟琳的小手,示意警惕,两人不约而同地蹑手蹑脚,屏住呼吸,缓缓地向发出噪声的地点靠近。越逼越近,背后的王玟琳蓦然止住脚步,我疑惑地回过头,看见她奇怪地仰起脑袋,低低说道:“有水滴在我脸上!”
内蒙古草原一年降水量不过几十毫米,又深处地下,这里漏水才见鬼!我高高举起人骨油灯,光亮闪处,正和一只眼睛对视了一下。
王玟琳毛骨悚然地惨叫一声。
一只眼睛,有什么可怕的?
只因为它是一只脱离了人类眼眶的眼珠!正确的说,那只眼珠已经拉出眼眶,靠仅余的几根经脉垂吊在我们头顶。而他的主人存有另一只眼睛的部位则是一团模糊血肉,血水正不住从里面涌出来,滴滴答答落下来。
我忙不迭地拉住王玟琳往上爬,阶梯是螺旋型的,那个尸体躺在我们头顶,正是前进的路段。王玟琳尸骨见多了,不过都是几百几千年前,这样新鲜尸体绝对不敢接近,掩面躲在我背后。我毕竟是见过血的人,于是壮大胆子把尸体翻过来。虽然他的脸面一半遭到摧毁,我还是认出他,正是吴之哲从美国带来的手下之一王守哲,平常一起吃饭一起睡觉,怎么遭到如此毒手?两个眼眶,一个成了血窝窝,另外一个眼球被扯出外头,看手法残忍,不用器具,根本是直接是用手抠出!他一时死不了,挣扎地跑到这里,终于因为失血过多毙命。
我正犹豫着思虑,王玟琳拉拉我的衣角,颤抖地问道:“你说,下面究竟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他居然死得如此凄惨!”
我面色凝重,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但是可以想象,下面的情况,绝对比我们预料的要糟糕百倍。
我搜罗了一下尸体,翻出一把榔头,递到王玟琳手中防身。王玟琳惴惴不安地看着我,又将榔头还给我,叹气道:“若是连你也跑不了,我一个弱女子,谈何自保呢?还是给你有用一点。”
我便不再犹豫,径直收下了榔头。
再往前走几百步,阶梯出口大门牢牢锁住,我东敲西打,不知碰到哪里的机关,轰地一下,大门自动起开,我大喜之极,忍不住高举双臂欢呼:“我们终于出来……”
话音戛然止住,随之我的心脏也如战鼓一般咚咚敲打起来!
王玟琳从我背后钻出来,奇问道:“恒淮,如何了?”
她的视角往外稍微一瞥,脸色徒然大变,立即蹲下身喔喔呕吐。今天折腾了一天,没有机会进过食,胃中食物消化待罄,只能艰难地呕出了一滩清水。
眼前这是怎么样的地狱场景啊!听到炸药爆炸声之后,虽然我有了心理准备,但是也没有料到如此惨烈!我曾经见过被重炮轰击后的战场,到处是血肉横飞,尸骨无存。但是因为没有完整的人体部分,虽然恶心,也不至于反胃。至于眼前,人体的尸骸被分成一段一段的,内脏四溢,不像是用炸药爆炸产生的伤亡,更像是经过一场血腥肉搏。仿佛播放了几十头人形野兽互相撕咬,不寒而栗!
王玟琳摇摇晃晃站起来,两腿直打哆嗦,即使我这个杀戮见多的丘八也心惊肉跳,何况一介弱女子,算起来她的胆子算大了,至少没有昏倒。
突然,我从残肢断臂的血肉中听到一声人类的呻吟,倏然一呆,便带着榔头扑到尸骸堆里面,双脚踢开尸体,扒下一个活人——满身是血的杨老头。奇迹啊!这个老家伙居然没有挂掉!
我大声问道:“杨老头,杨老头,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他呻吟一声,微微张开眼睛说道:“不知道怎么了,有人引爆了炸药,幸好大家都没死,好不容易逃出来。但是张奎发又突然狂性大发,引爆了炸药,炸死了一半人,他又像疯狗一样到处袭击人,我好不容易躲在死人中间逃过一命!”
我心底一沉,居然想起了在天坑顶部的那个村子里面,有人塞了一张纸条到我们的帐篷里面,叫我们提防张奎发。难道,他就是罪魁祸首?
“他在哪?”
我没有在尸骸中发现任何关于张奎发的熟悉部分,唯恐这个危险人物突袭,当下凛然!
杨老头吃力地抬起右手,颤颤悠悠地指着一个方向,那边光滑的石壁叫炸药爆炸时产生的巨大冲击波震裂了一道狭长的口子。他说道:“我躲在死人堆里,听他自言自语说,要等你们出来之后,一一捕杀!”
我警惕地瞄瞄那道口子,黑漆漆的,仿佛一个丑陋的家伙诡异的微笑。于是问道:“杨老头,你还能走吗?”
杨老头点点头,我又转头朝王玟琳说道:“事不宜迟,不管那个家伙到底是不是发疯了,我们赶快出去,拿了家伙和他对干,不然都要死在这里!”
王玟琳点点头,走在前面探路,我放下一盏人骨油灯,架起杨老头,往入原路撤退,走了不过百来步眼前豁然冒出一杆步枪,直直地指着我们。我倒吸一口冷气,却见出现的是满面是血的张奎发,不住愕然。
张奎发满面阴沉,大声向我们警告:“快离开杨老头,他发疯了,所有人都是他杀的!”
我先是一呆,不知道该相信谁的话,转头瞄向身边的杨老头,他嘿嘿冷笑,猛然扭住我的胳膊,徒然施加压力,想绞断我的手臂。
部队里训练出来的格斗技巧已经成为本能,条件反射地顺势而倒下,同时拉到了杨老头。我身材高大,又受过多年的特种军人训练,力大无比,寻常两三个壮汉根本无法近身,想不到此刻只能与一个矮小的老头子打成平手,连我自己大吃一惊。间不容发,短短的几秒内,转换了数十种动作,用力摔开杨老头。后者双足轻轻一跃一弹,跳到五六米开外,抱住一块垂下的岩石嘿嘿冷笑。这般矫健的身手,哪是一个快入土的老头子!
张奎发一枪一枪地射击,而杨老头的动作实在太过于敏捷,刚刚瞄准射击就飞速地跳到另外一块石头上,打了好几枪都没有打中,蓦地喀喀空扳机扣声,子弹打完了!
张奎发慌忙从口袋里掏出子弹,杨老头哪容得他反应,拾起一块尖锐的石块掷开,如离弦之箭飞出,咄!正中张奎发胸口。张奎发几乎不相信似地看着胸口凸出的石块,周边鲜血淋漓,啊地一声倒下。
我大骇,据我所知,张奎发纵然不是一等一的高手,但是混迹江湖这么多年而安然无恙,可见身手不凡,但是想不到如此轻易地叫一个老头用一块尖石给轰杀了。那杨老头眼见随手杀了张奎发,顿时大喜,又抡起几块石头,朝我砸过来。
我担心石头的威力,急忙避开,回神过来的时候,却发现杨老头竟然逼向王玟琳。我暗叫不好,方才一心打斗,便忘了王玟琳这个女人。
王玟琳自知身手极差,从方才我们打斗一开始,就急忙往后逃窜。但是这个女人脚步小,没几下就叫杨老头给追上。他从背后一把掐住王玟琳的脖子,勒得女人满面通红,舌头都拖了出来。他转身厉声威胁我道:“姓朱的,你再上来,我便弄死你女人。”
我戛然止住脚步,与杨老头对峙着,冷冷地说道:“你要是敢动王玟琳一根寒毛,我发誓,必将你这厮塞进炸药堆里面,轰杀至渣!”
杨老头哈哈大笑,说道:“只要你乖乖听话,我不会伤害这个女人的。”
我冷笑道:“难道你叫我自杀,我也会听你的?我又不是那种愚蠢的人,这样岂不是害了我们两个。”
杨老头说道:“这倒是不会,只要你们跟我去一个地方,我是不会出手害人的。”
“去哪里?”
杨老头说道:“这个地方的核心区域——密室?”
我心念转动,说道:“你是说蚕室?”
杨老头一愣,眼睛发亮,失声叫道:“你居然知道那里的名字?”
我沉声说道:“你先松开王玟琳的脖子,她快透不过去来了,我便告诉你蚕室的由来。”
杨老头松开了手,但是依旧挟持着女人,女人被勒得透不过气来,甫一松口,便不足地咳嗽。
“你走前面,你的身手不凡,我怕在背后被你袭击。”
杨老头命令我道。
我走在了杨老头前面,按照他的意思,便将方才我们在浮槎上所见所闻告诉了他。杨老头若有所思,不住地点头:“原来如此。”
我反问道:“你究竟是谁?为何混迹进来?”
杨老头一愣,说道:“我本以为,以你的智慧,我一旦暴露身份,你就老早猜到我是谁了!”
“什么?”
我吃了一惊,我应该老早猜到他了?顿时心中如倾倒的谷粒一般,转过千百个念头,原本模模糊糊的一个想法,刹那间点燃了真相的灯光,不由得失声叫道:“你便是那个凶手!”
我顿了顿喝道:“在‘阿拉丁的魔窟’那里你引诱我们入陷阱;达里诺尔盐湖的芦苇丛中,你杀害了巴特尔大叔;砧子山的古村遗址里,趁我们迷路偷袭;天坑底下的沙坑,又是你设计暗害我们;还有之前炸药,亦是你引爆的,你究竟是谁,到底有什么阴谋?”
我脸色完全变了,如此阴险可怕的人物,一直潜伏在我身边,居然从来没有察觉,简直像是身边带着一桶硝化甘油,随时随地都会爆炸一样。
王玟琳突然厉声喝道:“你那伙日本鬼子‘三途川’探险队遗孑之一!”
杨老头哈哈大笑:“果然还是你聪明,一猜就中!不错,我就是三途川探险队成员之一、大日本帝国皇军陆军少佐山田宏!你是如何猜到我的身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