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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簪履萧条返

从桂子坑往东偏北过去没有多远,就是石堋嶂,这是天荒地的最高峰。

石堋嶂,顾名思义就是巨石堆砌而成的宏伟城墙般的厚实屏障。

山如其名,连绵的山脉走到石堋嶂这里,异峰突起,却是不尖不峭,只如天荒地这一带常见的四角楼一般,巍峨而敦实。

石堋嶂虽然名副其实,但也不是整座山体全都是直上直下的石壁和石崖。

它山脚下是堆叠而上的斜坡缓岭,走势平缓,丛林密布,郁郁葱葱,一直延伸至山腰,峥嵘嶙峋的石峦岩嶂这才如碉楼般拔地而起,直插云霄。

石堋嶂山腰以上的四面虽然都是些绝壁和峭崖,但也不是不可攀登。

只要沿着巨石堆磊之间的缝隙和土崖重叠之间的错层,还是可以攀爬上去的。

要是拣个天晴日丽的时候登上山顶极目远眺,则天荒地地区全境可以尽收眼底。

四下都是葱葱茏茏的丛林,就像绿色的海洋,波涛起伏,一直连接到远处青黛色的山岭上。

只有西边的山脚下紧紧挨着一块白乎乎而又光秃秃的坡地,仿佛是地面上的一道白色大伤疤。

这道白色大伤疤正是那远近闻名的荒坡。

就在荒坡与石堋嶂相接之处的南边,有一个稍稍隆起的大山岗。

这个平缓的大山岗虽然不高,但背靠厚实的石堋嶂,近处土厚水低,远处山川来朝,景观开阔秀丽,却是宜于殡葬的风水宝地,这一带的人故去之后大都安葬于此。

大山岗上,最近增添了许许多多的新坟。

天荒地前不久发生了矿难,这一带在矿上当矿工的不少村民不幸在矿难中遇难。

有的死难者的尸首被找到了,哀伤的亲人把他们埋葬到这里来。

有的死难者的尸首找不到了,更加哀伤的亲人就将他们的衣物也埋葬到这里来。

此时正值清晨,天色尚暗,大山岗上的坟头处,新添的白色纸幡迎风招摇。

山风穿过丛林,呜咽声声,更是为这冷寂的大山岗增添了几分凄清。

就在这凄清冷寂的大山岗上,晨光中并肩走来两个人影。

其中右边的人影特别惹眼。

只见这人影体型俏长,身上一袭过于宽大的黑色武士袍,腰间布条一束;脚上一双男式大鞋,似乎太大了些,用布条缠绑着;秀发如瀑,脸上却是黑布蒙住;黑布之下,延颈秀项,皓质呈露。

天色朦胧,此人却黑布蒙脸,山路狭隘曲折,也不知道这人怎么能看得清,但见其步点飘忽而精准,姿态轻灵而娉婷,行走间身形婀娜,翩若惊鸿,显然是个女子。

这人虽然容貌被黑布全部遮掩,衣裳宽松不合体,鞋子更是不伦不类,但依旧使人一见便知是芳华绝代之人。

走在左边的人却是位相貌普通的少年,背着个黑布大包。那黑布大包也不知道是哪个水塘里捞出来的,湿漉漉的还在滴水。

跟旁边那女子相反,这少年步伐蹒跚,如同丢了魂魄一般,有气无力地走着。

要是附近的村民看到这少年,一定可以认出来,这就是桂子坑的宋大财。

还好此时太早,还没有桂子坑的村民来这个地方,要不然看到宋大财,定会吓得个半死:传闻在前几天的天荒地矿难中,明明被坍塌的矿井所掩埋的那个宋大财,怎么会出现在这块死者安息之地?难道世上真的有鬼不成?

既然这左边的是宋大财,那么右边的女子自然就是在地宫中神秘出现的女神秋汐。

那地宫下的水道,虽然非常绵长,幸好最终还是有一处入口的。

秋汐溯流而上,最终找到了这个入口。

这个入口处于在石堋嶂山腰西侧一个隐秘的深潭底下,一道终年不竭的小瀑布冲刷而下,为那水道绵绵不断地注入流水的同时也遮掩了这个水道的入口。

这也是宋大财命不当绝,就在他即将溺死之时,被折返回来的秋汐发现了。

秋汐把他拖了出来,既为他吹气,又为他按压,好歹救醒了他。

宋大财悠悠醒来之后,见眼前还是黑蒙蒙的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不知道身在何方。

当秋汐告诉他,已经出了地宫了,只是此时天还没有亮。

宋大财这才知道自己已经得以重见天日,就想回家去了。

他三番两次都是为秋汐所救,心中非常感激,便力邀秋汐到他家里去。

秋汐踌躇了一会,就答应了,让宋大财等她一会,她还是要回地宫去取衣裳和鞋子。

宋大财知道自己没有能力再沿着那弯曲绵长的水道再潜回地宫去,可是他体内的血毒未消,地宫里面的那只黑布大包里裹着的是那姓裴的老魔鬼的药箱,对他来说非常重要,因为他觉得里面一定有解药,便央求秋汐回去帮他把黑布大包取出来。

于是秋汐回地宫去取回了衣裳、鞋子以及黑布大包。

待她穿好衣物和鞋子后不久,天色已经开始渐渐明亮。

宋大财稍稍辨认了一下方向,就带着秋汐从石堋嶂一边认路一边走了回来。

他毕竟已经饿了好久了,又在水道里挣扎了这么久,出来后还走了这么多的路,此时全身软绵绵的一点力气都没有。

秋汐看宋大财走得很艰难,提出帮他背那黑布大包。

宋大财却是不肯让秋汐来替他背那黑布大包,说道:“你是我恩人,又是位女子,还是位女神,无论怎么说都没有让你来背的道理。”

这样三番几次之后,宋大财都是不肯,秋汐只好由得他去。

宋大财逃出生天,有了再世之感,暂时忘了三叔公遇难的哀伤,沿途给秋汐解说天荒地这一带地名和风俗。

秋汐只是静静地听着,那黑布之下的神情不得而见,但偶尔出声询问宋大财,言辞之间也是怆然不胜唏嘘。

直到走到了大山岗,看见那些新堆起的坟茔,宋大财心情又变得沉重而复杂起来,又想起了他的三叔公,停下来没有说话。

这些死去的人固然不幸,但毕竟还有尸骨可以收葬,可是他三叔公被埋在坑道之下,却是尸骨无处可寻,相比之下,他的三叔公还要不幸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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