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汗!
对,就是冷汗!
上战场,死都不怕,为什么。在此刻,却怕这个手无寸铁,看起来绝无一点致命的少年?
“无缘无故,带兵查封照常经营的酒楼,收受贿赂,这两条,无论那一条,按律就当重责。”
突然睁开的双眸,灵气逼人,黑白分明的凤眸中深不见底,云淡风轻中,有着要人高高仰视的威严。
“更何况,你带的,是什么人来?这样的后果,还要我来说个明白么?”
双手在不自觉颤抖,没有人,只用一句话,就可以这样把一个人逼入绝境。
可是,他,就办到了!
他怎么看出来的?
一字一句,每一个字都清清楚楚听入耳,没有一句语气加重的话,却叫人从心里寒意四起。
冷汗!
还是冷汗!
那冷汗已成小溪之势,一颗一颗沿着脸颊,流到下巴,而后滴落在光滑的木地板上,甚至连溅落之声也听的清清楚楚!
“府按大人?”
一声浅笑,却有着辨不清态度:“予泱城中的府按大人,是你的什么人?”
“我只是奉命!”
对这个少年的身份一点不清楚,口中却已经不自觉老实回话。
“天朝的律法,想必你是知道的,不用我再多说了!”
淡定地说完最后一句话,不再开口,重新合上双眸,甚至连那位置,也没有变动分毫。
就这样?
接下来?
粗莽的人还不能回过神来,一个比之尖细的嗓音在身后大叫起来:“钱统领,围了这半天,你还没有动手?”
说话间,一个消瘦的身形晃进楼中,见钱统领立在楼梯口不动,又大叫:“还等着回话呢,动手呀!”
缓缓转身,钱统领死灰色的脸出现在楼下一干人眼前,叫人大大吃了一惊!
楼梯长且高,刚才的对话没人听全,楼下的人只知道,钱统领只上到了楼梯口,就再也没有迈步上去了,至于楼上人说了什么,他说了什么,为什么他会有如此神色,就没有人知道了!
“不可动手!”
梦生楼外,一队人马快马加鞭,急奔过来。
领头的一个看来官阶颇高,正猛抽座下马匹,好似恨不能一步就到楼里。
疾驰的马快的好像要径直冲进梦生楼,楼外奉命围楼的兵勇纷纷让开一条路,放这队人马进来。
还没等马停稳,领头的官员翻身下马,脚步不稳,差点摔倒在地,他却全然不顾,一径望里奔。
“下官迎接来迟,请侍郎大人恕罪!”
一入内,眼里没有看任何人,只扑入前来,双膝跪在那高且长的楼梯下,浑身颤抖,不能再发一言,心内只知,这次,算是死定了!
“哦?你还知道要来见我么?”
清亮的声音似遥远,却又回响耳畔,人不见,那声音中却有无限慵懒,看似无害,却叫知情人深知其中的厉害非凡!
琴吟!
整整失踪了三年的天朝正四品户部侍郎!
三年前,在天朝磅礴大气的朝堂中,当着文武百官,那个高高在上莫测的君王面前,不动声色间就把那个曾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曹相彻彻底底地扳倒。
没有留给他一条活路!
一夕之间,曹氏党朋垮得令人膛目结舌!
几十年的苦心经营,只在那个少年手中指掌间!
当年战场的有勇有谋已成传奇,那岂是寻常武官可以企及!
可怕吗?
冷汗同样渗透官服,这个少年,不是寻常的人!
可就是这个人,却突然间,说失踪就失踪了!
随他一起消失于无形中的还有那场梦魇般的战争!
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也没有人,敢问及此事!
只是近日才有密旨传达到各府各郡,严令只要有这个人的踪迹,定要严密保护,一旦有丝毫差错,定然死罪难逃!
一天前,就有密旨抵达予泱城,说此人已进辖区,责令提高防备,要及时发现此人,暗中严密保护。
自接旨那一刻,时时刻刻不在提心吊胆,生怕有半点差错。可是怕什么就来什么,这下可好,慢说头上这顶乌纱帽不保,连身家性命,恐怕也要一起交代出去了!
“下官有罪,请大人责罚!”
颤抖的语调鲜明地显示情绪的波动,也让在场的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先把人放出去罢!”
说话的是亲自去请这位地方父母官来的胖掌柜,此刻他的声调与往常没有什么不一样,只不过细细听来,却有他多日梦想达成的兴奋。
多少年的想法?
从没见过主人,第一次见,却实实没有让自己失望。这样的人,足以堪当自己的主人!
没有答言,只默默挥挥手,围楼的兵勇们静静放出一条路,围困多时的食客们慌不择路,夺路而出,这样的场面,比死还难过!
再挥挥手,两个跟随而来的清秀丫鬟手捧白玉托盘,盘上是折叠整齐的绝好衣料,沿阶缓缓而上。
“请大人更衣!”
不敢抬头,依旧低头跪在楼梯下,颤声说话。
半晌,楼上寂静一片,绝佳的官服衣料柔软地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这静,却更叫人惶恐!
“起来说话罢!”
依旧是懒懒的语调,楼下的人这才敢起身,哪怕害怕,心内却有着无比的好奇。
这样的人,这样的手段!
他,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竟然让那个高高在上的帝王如此看重,如此小心!
“你抬起头来罢!”
抬头的一瞬间,头脑间一片茫然。
这人……
高高的楼梯上端,一个修长的身形在缓缓下着台阶,身后环着一层胧胧的光晕,银色披风长摆及地,更显来人清灵的气度,眉目间,有一抹淡红,与密旨中说的分毫不差!
尤其是那双凤眸!
不怒自威!
有生以来,什么时候,能见过这样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