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扩将马拴在延寿坊外,他随阿史那归信进了延寿坊。
叮叮当当,碧曼转至李扩身边,舞姿曼妙。李扩脸色微红,没了乐游原时那股嚣张不惧之气,反而腼腆起来。阿史那归信突然跑了过来,忙问,姐,这是怎么回事。
碧曼停了下来,不解道,什么怎么回事?阿史那归信指着一旁,碧曼看过去,笑道,他喜欢在那里写诗,就叫他写。阿史那归信与李扩看着那淡绿身影,大口喝酒,大笔豪挥。阿史那归信道,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人。李扩笑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那人突然起身,醉醺醺晃悠几步,出了延寿坊。
李扩目光一直尾随那人,可阿史那归信却猜不透这个李扩要做何事。李扩坐了下去,便仰头大喝起来,不管不顾,阿史那归信惊讶的看着他。他还没见过这样拼命的喝酒,李扩接连喝了三壶,畅快高声,痛快。
阿史那归信却道,李公子你这是。。
叫我李扩就可以了。李扩自我介绍道,我叫李扩。阿史那归信还未反应过来,李扩又道,你一定奇怪为什么在乐游原我会那样对你?阿史那归信僵硬着点头,小酌一口,打量李扩。李扩叹道,我早就认识你。因为我总是在家门附近见到你。
李扩这一番话彻底惊到阿史那归信。他又小酌一口,心里发虚,总感觉李扩还要说出什么惊人之言。
果不其然,李扩压低身子,阿史那归信心里跳个不停,李扩低声说,我小姑姑最讨厌我。
手一个不稳,阿史那归信手上的酒洒出几分。李扩继续别有深意道,你急什么,稳着些,酒早晚都能喝上。阿史那归信连忙放下酒杯,他道,李公子此话何解?我听不懂?这么见外,叫我李扩就可以。
阿史那归信干笑道,李公子,你还是莫要折煞我,小人能陪您喝酒都是荣幸之至。
李扩气道,干什么,乐游原上,我只是跟你开玩笑,你还当真了?阿史那归信忙道,不是不是,是我挡了公子去路,是我的不是。李扩道,哎,你这样防备我,真是气人。不谈这个好吧,对了,那位姑娘是你什么人。
阿史那归信道,是我的一个朋友。李扩道,她不是想学骑马,不如改天你叫她出来。
话说到这个份上,阿史那归信根本不知李扩到底何意。他道,李公子,您还是直说吧,到底想要小人做些什么事情。我们平民百姓,经不起这样惊吓。
他站了起来,微微弓着身子。李扩突然将酒杯重重一摔,将公子脾气做派都拿了出来。可在嘈杂的延寿坊中,这声音根本微不足道。觥筹交错,胡女善舞,乐音徘徊中,无人注意他们。李扩指着阿史那归信怒道,你要明白你是什么身份。
延寿坊一往如初,怒火还是慌乱是那样如尘。阿史那归信镇静道,我知道,可是我不知李公子因何生气。李扩道,没人敢质疑我的话,也没人敢拒绝我。一时气氛微妙起来,李扩却在此时笑出声了,而且笑的前仰后合。阿史那归信真是云里雾里,这个李扩到底要干什么。李扩站起来,笑着叫阿史那归信坐下来,阿史那归信越来越搞不懂李扩。李扩笑道,交个朋友,难得你方才没有怕我。
阿史那归信只是面上镇静,其实早已一身冷汗,李扩却笑道,这酒很好,我先回去,改日再来找你。
李扩牵着百花辇离开,留下不明所以的阿史那归信。
李湘峣翻来覆去,根本毫无睡意。她披衣起身,百无聊赖,挑着烛火,灯影映壁,似是将灭。悄无声息,一片黑暗。李湘峣又叹气起来,她合衣,带上门,走到院中,透透气。
她想不通,为什么爹一直不准她离宫。与她一同随杨玉环入玄都观的女子尽数都归家,唯独她还留在宫中。今日她收到爹的口信,爹告诫自己不得随意自有出入皇宫,若要出入,定要取得太真娘子同意。
如果太真娘子一直不同意,她还要一辈子都留在宫中?
第二日,李隆基令李湘峣入住太真宫,与太真娘子一同修道。李湘峣恋恋不舍离开太医署,极不情愿进了太真宫。她拜道,太真娘子。
杨玉环并未说些什么,李湘峣只是安静站在一旁。杨玉环并不开心,但也并未愁容满面。
李隆基每次来时,李湘峣都会识趣的走开。太真宫总管鱼朝恩与李湘峣站在殿外,鱼朝恩突然问道,李小姐。李湘峣嗯了一声。鱼朝恩道,如果你一辈子都在宫里,你愿不愿意。李湘峣立刻答道,不愿意。
鱼朝恩不再说话,可李湘峣心里不安,她忙问,鱼总管,发生了何事?鱼朝恩道,李小姐还有有些准备,这宫你怕是出不去了。
李湘峣脑子嗡一声,鱼朝恩此话作何解释,为什么她出不去这宫里。她道,鱼总管可否再多说几句,我为何不能出宫?鱼朝恩笑笑,朝着殿中二人努努嘴。李湘峣茫然看着鱼朝恩,鱼朝恩道,知不知道陛下与太真娘子做着什么。李湘峣脸色绯红点头,鱼朝恩道,知道,你还想不通?
她尴尬摇头。鱼朝恩道,我六岁入宫,深知宫中是何等虎狼之地。李小姐虽是右相女儿,可不曾高人一等。曾在你几年前入宫宴饮时,救我一次。所以,我想帮你一次,不想叫你留在这茫茫深宫中。
鱼朝恩年纪轻轻便就是太真宫的总管,自己何时救过他,她全无印象。
鱼朝恩四处看了看,又低声问,大将军何在。李湘峣方才见到高力士似是去了梨园,她道,大将军去了梨园。鱼朝恩放心下来,他低声道,太真娘子是为陛下生母窦太后祈福入道,后又要为武惠妃祈福。如今太真娘子定是跟了陛下,断然不能入道修行,那可就空了位置。
李湘峣惊讶之余,恍然大悟,鱼朝恩朝她点点头。
李湘峣立刻修书于独孤静乐。
独孤静乐正愁无趣,收到此信,立刻入宫探望李湘峣。李湘峣向杨玉环请求出宫,杨玉环准了请求。独孤静乐笑道,你怎么了,在宫中是不是太闷了,终于肯出来了。李湘峣满怀心事,胡乱答着独孤静乐的话。
收拾过后,二人便取道西市。李湘峣奇道,静乐,你来西市做什么,这里胡人居多。独孤静乐当然有自己的打算,她道,来看一看,你看他们胡服多漂亮,我也要穿一件。李湘峣其实是想回到家中,但又不忍心打消独孤静乐的兴致,只好陪她来西市。
阔道如平原的西市,各国商人络绎不绝,还有一些使节来此,找寻那同乡之人,述说情怀。
大唐胡风昌盛,独孤静乐也想穿着胡服骑马射箭,想着漠北塞外,可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李扩前脚才踏入延寿坊,转身便走了出来。几日以来,他早就与延寿坊一众人熟识起来,不仅是延寿坊,连西市都快被他走遍。几乎西市每一处角落都知道这个李公子行为浪荡,出手阔绰,且又博古通今,能言善辩。李扩见到阿布,趁着李湘峣未注意时,他将阿布拉倒角落,迅速耳语。
阿布是一位波斯商人,为人精明,善于装着无辜。李扩能不知阿布的小心思,他对阿布说道,放心,此事一成,提起我李扩,没人敢欺负你。
阿布忙道,那可真是谢谢李公子了。
即使与阿布交谈,李扩双眼始终不离李湘峣与独孤静乐,他指着二人,对阿布说,看清,你别记错人。阿布只道,放心。
李扩回到延寿坊,见到阿史那归正在调弦,吱吱呀呀。李扩先是看了一会胡女之舞,于阗女子皮肤极白,眼若宝石,李扩却毫无兴趣,他等的不耐烦大咧咧将阿史那归信拽至一旁,对他讲了实情。阿史那归信愣了半晌,颇为哭笑不得。李扩正色道,我这是帮你,你可要领情。阿史那归信看着李扩,不知说什么才好。李扩自信满满,对阿史那归信说,你不用感谢我。事成之后,记得本公子的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