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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19章 王上大婚

被新任王后吓坏了的宫女、侍官跪在原地,动都不敢动,嘴里还口口声声喊着:“奴才们错了,奴才们惹主子不高兴了,奴才们罪该万死。”

刚刚请了半天,他们仍是跪着,也不知浪费了她多少精力,她得赚回来。她冲跪在地下的那班人招招手,无比温柔地开了口:“你们想让我高兴,是不是?”

她的眼神充满算计,步忍知道,有人要倒霉了。

果不其然,只听流火小姐说道:“每人一两金子送我当大婚贺礼,我一定会很高兴。”

“别挂在房顶上了,再挂也只能成鱼干,解决不了问题的。”

幼微冲着房上的汝嫣寻叫了几声,还不见他乖乖回到地面,她只好蹿上去生拉硬拽了,“下来!下来,你小子给我下来。”

“你别管我。”他甩开她的手,孩子气地大叫着。

幼微受不了地直翻白眼,她忽然发现眼前的这小子还跟十年前一样头脑乱七八糟的,总是凭着一股气横冲直撞,也不知停下来歇歇。

“你再站得高一点,再嚷大声一点,最好让整个都城的人都知道你因为王上大婚的事在生气。”

汝嫣寻直挺挺地站在房顶上扯开嗓子跟幼微吵:“现在是三个圈要成为王后了,你懂不懂?你也不想想她那个人若是进了宫里会落得怎样的下场?”

“若是王上很爱她,那结果自然就不同了。”幼微叉腰望着他。

“你在做梦!”汝嫣寻笑她幼稚,“御临随那个人除了王朝江山,谁都不爱——你做了他几年的臣子,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吧?”他掰着指头把三个圈去当王后的不利算给她听,“且不说一入宫门深似海,单就御临随那阴晴难料的脾气就令人够戗。什么事都放在心里,什么情绪都隐藏在那看似敦厚的笑容底下,跟这样的人做夫妻不烦死也累死了。”

小时候的小随只是有一点烦人,还没现在这么累人啊!

汝嫣寻叹了口气接着比划,“还有还有,法师一族与王朝的斗争日趋白日化。战争一起,御临随的心情必然不好,王后得跟着操心烦神吧!万一王朝一方败了,你有没有想过三个圈会落得何种悲惨的下场?”

他那眼神仿佛筌筌立时三刻就成为亡国的王后,看着叫人好不心酸。

眨眨眼睛,幼微强迫自己保持镇定,否则跟他一起疯下去,她也拿不定主意了,“甭管怎么说,现在大婚之事已定,你就是日日夜夜把自己悬在房顶上也没用。”

“你有办法?”他不屑地睇着她。

又来了!又来了!就是这种眼神!小时候他常常用这种挑衅的眼神望着她,他是男她是女,他们之间有什么好比的?

细细回想起来,这眼神她倒也有几年不曾见过。

“你不再自责了?”

“呃?”忽然之间换了个话题,汝嫣寻有些摸不着头脑。

“自打我哥瘫痪以来,你就没再直视过我的眼睛,也没再用这种眼神瞪着我。我知道,你自责。”

这个话题上回好像他们谈过,现在能不能不谈?汝嫣寻摸摸鼻子,偏过脸去,做四下查看状。

现在提起这些并不是为了解决他们之间老掉牙的纠葛,幼微是希望她的朋友能过得好些,起码要比她幸福。在过去的十年里,她的精力和心思都给了那个卧床不起的哥哥,没有关心过那些一直给她爱的朋友,现在是轮到她付出的时候了。

“小寻子,你有没有想过正是这种自责的情绪让你闭起了眼睛,十年来都没有正视过筌筌的感情。”

他闷不吭声地站在原地,望着被自己用锤子砸开的那面墙,一言不发地愣着神。

“是筌筌自己请求王上选她为后的。”她不是时机地又在他胸口砸上一记重拳,“她的绝望,你看到了吗?”

汝嫣寻赫然想起了那个有关熊哥哥和兔子妹妹的笑话,笑话或许并不新鲜,可是经过她那张小嘴叭叭地一说,大伙总是乐不可支。

而这一次,那个有关熊哥哥、兔子妹妹的笑话,他却再怎么也笑不出来。

她是含着泪笑着说出来的啊!

这十年……

或许他真的错过三个圈的十年。

掀起衣袍,他翻身过墙。

他总是这样没头脑,幼微跟在后面喊:“你干吗去?”

“抢亲。”

抢亲?幼微眼珠子瞪得大大的,他不会打算抢走王上的新娘吧!

这还了得?

她飞身欲追回他,忽然想起她和小随商量后的决定——那个……抢就抢吧!反正效果跟他们原本设定的计策也差不多。

“抢劫!”

有劫匪这么英勇吗?大咧咧地站在人家地盘上,口口声声喊着抢劫。

元家主事的元老爷子吹着两撇胡子瞪着眼前人,“敢问英雄入我元家打算抢什么?劫什么?”

“抢人劫色。”

应该这么说吧?劫匪大人忍不住伸出手来挠挠脸颊,这么热的天还得蒙着一块黑布,汗水浸着布粘在脸上,难受得他想将整张脸皮都扯下来。

他决定速战速决,以免留下后患,“三个圈在哪儿?”

“啊?”元家老爷子不明所以地望着劫匪——三个圈?记忆中只有一个没礼貌的小子这么称呼他的宝贝孙女。

疑似暴露了身份,劫匪大人赶紧改口:“我是说元筌筌——你小孙女人在何处?”

元家老爷子不紧不慢地说道:“你是劫匪来抢人的,我怎能告诉你我孙女所在?”

“你不说?你不说……”劫匪大人想着该怎样威胁他,有了!“你不说我就把你胡子拔光。”从劫匪大人的爹那里,他得知元家老爷最爱的就是他鼻子下面那两撇小胡子。

果不其然,元家老爷赶紧捂住自己珍贵的小胡子,伸手指向内堂,“待嫁前夜,小女自然在她的闺房之中。”

“你骗我!”劫匪大人指着元家老爷的鼻子大叫,“我去看过了,她根本不在闺房内。”他像受骗的孩子哇哇地发泄着自己的不满。

元家老爷不服气地拿扇子去敲他的脑门,“老爷我一大把年纪了,还骗你个小子?”好讲不好听。

“她真不在。”劫匪大人因为抢劫对象的失踪而急得跳脚。

元家老爷深感事情不妙,疾步赶往孙女儿的闺房。推门一瞧,哪里还能见到人影?只有狸狸窝在主人的床上,瞪着滴溜溜的狗眼打量着他们。老爷子一面派家丁四下寻找,一面命丫鬟打开女孩儿家的衣柜、首饰盒,东西都完好地摆在那里,只是它们的主人不见了。

在他们遍寻不见元筌筌之际,不知道从哪里忽然冒出一张短笺,上面印着无数个杂乱无章的鞋印,显示它已无数次地遭人踩、任人跺。那残破不堪的纸写着几个依稀可辨的字——

欲寻回王后,御临王需将千两黄金埋入南门地下。

步忍

元家老爷不禁赞叹:“瞧瞧!瞧瞧!人家这才是英雄好汉所为,不仅未蒙面,还索性留下真实姓名。”“我说元爷爷,你是希望我下回出任劫匪的时候,别蒙面是吗?”

劫匪大人一把拉下那块讨厌的黑布,瞪眼瞧着那有着两撇小胡子的老人家。

“我是建议你下回如果要蒙面最好蒙得彻底些,别只蒙个鼻子还露出两个鼻孔,好歹把嘴给捂上。”蒙个鼻梁就叫劫匪?不知道的还以为他鼻梁被人打断了呢!

谁有工夫跟他讨论这些乱七八糟的闲事,汝嫣寻现在最想知道三个圈的情况,“步忍为什么要带走三个圈?”

元家老爷没好气地拍着那张短笺,“他不是说了吗?要王上的千两黄金。”笨哦!简直跟他爹一样的笨。

“就为了千两黄金?”以汝嫣寻对步忍的认识,若他想要黄金,多的是办法可以拿到手,更别说只要千两了。

说话间从汝嫣寻的袖口里忽然掉出一张纸条来,他摊开来一看,那上面赫然写着:我应你的事做了,有空带你二娘往霸圣金堂转转。

没有落款,可汝嫣寻知道这是谁写的纸条,跟那张绑架三个圈的人留下的短笺字迹相同,连说话的口气都差不多。

只是任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步忍那家伙到底是何时、如何把这张字条塞进他袖子里的?!

还有一件大事,他也想不明白——

那个三个圈被步忍给藏哪儿去了?

“你你你你拉着我做什么?”

流火快气疯了,今儿个王上大婚,举过欢庆。在这美好的时刻,王朝子民总要想些方式普天同庆。

或是上酒楼吃顿好的;还是借着王上大婚的喜庆劲给自己和家人做身新衣;或是给家里老小买些零嘴、逗乐子的小玩意;再或是举家出游,同享盛世。

无论是何种消遣方式,她的霸圣金堂总能赚到天下子民的钱。

换言之,霸圣金堂下属的各个堂口关系天下生计,只要你活着,就脱不开霸圣金堂,就必须给流火小姐送金子。

在这样的好日子里,步忍这个不赚钱还赔钱的祸害居然把她从店铺里拽了出来。

“你想干吗?”她用吃人的眼神警告他:你最好给我个合理的解释,否则我就咬死你这个破坏我收钱乐趣的家伙。

“我不想干吗。”他说得一派云淡风轻,“我就想跟你成个亲,咱把该办的事办办,该走的形势走走。”他那表情仿佛在说——买了你几棵青菜一直没付钱,真是过意不去啊!今儿个有空我拿几个御临币把积了多日的账给结了。

流火像发现魔兽一般盯着他,盯得她的眼珠子都快掉在地上砸到她的脚了,“你说成亲就成亲?一点准备都没有!大红花轿呢?装扮一新的喜堂呢?媒人、乐人、仆人呢?还有……”

“听你这样一说好像很麻烦的样子。”他努着嘴望着她。

他活了七八十岁至今也不曾成过亲,哪里知道娶个老婆进门这么烦心劳力。

瞧他心不甘情不愿的懒样,流火掉头就走,嘴里还咕哝着:“是麻烦!是很麻烦!所以你别娶我啊!就算你准备好一切,说不定我还懒得嫁你呢!”她还拿上乔了。

“麻烦归麻烦,可有人帮我把所有的麻烦都解决了,干吗不成亲?”

步忍拖着她的手往前走,不想给流火小姐一个用力甩掉了,“我才不要跟你成亲呢!”她正色道。

其实,她那颗惴惴不安的心里一直生怕像娘亲一样终身遭人误。

知道她心中有疑惑,步忍索性抛出偌大的诱饵,不信她不上钩。

“别人准备了上千两金子当礼金,你确定你不成亲?”

“上千两金子?”流火眼冒金星,可是冷静下来她依旧心里虚虚的,再换个借口搪塞,“我说过,除非是王上大婚的规格,否则——我、不、嫁!”

她知道他能耐大,可不相信他连这个都能办到。

“这可是你说的。”步忍跟她当面对质,“只要我按照王上大婚的规格娶你过门,你就嫁。”

不等她开口,他念念法术召唤出一只壮硕的魔兽,抄起她就往皇宫方向走去。

不就是王上大婚的规格嘛!

他全都备齐全了,只等她这位新娘。

“这就是你给我安排的成亲仪式?”

流火瞪着周遭川流不息的宫女、侍官,调转视线无法置信地望向步忍,“今天是王上大婚好不好?不是我们俩成亲,为什么我坐在这里穿着这身王后才穿的喜服?你是打算让御临王娶我为后吗?”

步忍拉拉好不容易脱下来的黑袍,忍不住向她卖弄,“我穿红色的衣裳怎么样?是不是比穿黑袍精神些?”

她毫不客气地回他两个字:“很蠢。”他穿着大红的喜服看上去是有点蠢啦!

他不在意地摆摆头,“反正人一辈子总要蠢这么一回——成亲嘛!把自己的一生交到一个女人手上,本身就是一件挺蠢的事情。”

“我没让你犯这种蠢。”

她双手抱怀凉凉地看着他,时不时地还得转过头去跟那些正在为她整理妆容的宫女辩解个几句:“我说了我不是王上将要娶的王后,你们怎么就是不信?”老往她头上插这个、戴那个,她脖子上顶的是她自个儿的脑袋,又不是花瓶。

她们好像听不懂她的话似的,自顾自地忙活着,将那些唯有王后才有资格佩戴的凤冠、金钗、玉簪一股脑地插进她的发髻里,直到再也找不到可以插头簪的地方。

原本脑子就乱乱的流火被这些沉重的首饰压得脑子更混了,她现在只想尽快尽可能地搞清楚状况。

“出去!你们全都给我出去。”抬起手来,她毫不客气地将一帮子伺候她的宫女、侍官全都给轰了出去。

大伙不知何处得罪了即将成为王后的新主,一个个害怕地全都跪在地上,“主子息怒!主子息怒!”

“我没怒。”要怒也不是对这帮人发怒,流火烦躁地瞪着那个笑嘻嘻袖手旁观的祸害。

算了,先平复这些人的恐惧再说——她在霸圣金堂是霸道惯了的,却不习惯外面的人把她当成老虎畏惧着。她又是扶这个,又是搀那个,折腾了好半天,没一个敢起身的。

有这个工夫,她的霸圣金堂能赚进好大一笔金子了。

“你们爱跪就跪着吧!”她哗啦一声将一大群人关在大殿门外,调转头找那个肇事者算总账,“现在,你可以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你说除非有个大婚仪式给你,否则决计不嫁。”他无辜地看着她,好像这一切全都是她的错。

流火烦躁地揉揉太阳穴,那里已经开始隐隐作痛,“我说是类似于大婚的仪式,可没说让你把我当王后娶过门。”

“你在我心目中就是王后。”

遁去笑容,他的脸上写满认真。

他们就这样静默地对视着对方久久,她的怒气在他坚定的眼神中慢慢消弭。

那股气松了,她整个人也跟着泄了气地坐在梳妆台前,“我还没准备好。”在他面前承认自己的害怕比她想象中来得容易些。

“你怕有一天我会像你爹卖了你娘那样……把你给卖了?”他凉凉地道出她的心思。

可惜,他只猜对了一半。

“不只是害怕你,也害怕我自己。”她望着铜镜中的自己,像是看着一个陌生人,“只知道赚钱,疯狂地赚钱,并且从中获得快乐。有时候我在想,我……是不是跟我爹一样疯狂,只不过他是疯狂地花钱,而我是疯狂地赚钱。我甚至在想,若我们在一起的日子长了,有一天别人愿意用一笔庞大的财富跟我交换你,我……会不会把你给卖了?就像我爹卖掉我娘一样。”

“你成天都在想什么呢?”他的大掌毫不客气地拍上她的脑袋,“我是什么人?能随随便便就被你给卖了吗?如果赚钱能让你每天都过得快快乐乐,我就帮你赚钱。但是我相信,我的存在很快就会让你发现新的快乐。总有一天,你会觉得爱我,被我爱比赚钱更让你快乐——我有这个自信。”握着她的手,他沉声请求,“成为我的妻吧,流火小姐!”

是大殿外喧嚣的锣鼓声让人迷醉,还是穿着喜服的他让她忍不住心动,在他执着的眼神里她不自觉地点了点头。

“好吧!现在告诉我,你是怎么做到的?我是指让御临王把他的大婚让给你。”

“用你的话说,合适的交易都能做。”他眨了眨眼,卖弄着他的秘密。

流火对他所谓的交易更感兴趣,“你用什么换来了这场大婚仪式。”

“我答应御临随不做墙头草,哪里也不倒——你觉得这场交易怎么样?”他自认为这场交易做得划算极了,基本上是毫不付出,全然赚到。

流火不敢苟同地直摇头,“只怕到时候由不得你保持中立。”就算御临王对他不再寄予期望,他帮飞马山的法师一族找回了惹衣,他们能轻易饶了他?“再怎么说你也是奥达的师叔。”

“当年那个身为法师的步忍被他们丢进了山谷里,现在的步忍是术士——奥达忘了,我记着就成。”这个简单,他不在意地把它丢到一旁。

好吧!就算他对飞马山那帮人够狠心,她的霸圣金堂还养着一个令她万般头疼的家伙,“那……惹衣那个饭桶你怎么解决?”

“她?我早就交给青灯了,是青灯找到她的,自然得由青灯负责她的将来。”

他一推三六五,把懒人个性发挥得淋漓尽致——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管得太多只会累了自己。当年要不是他勤快地揽下舞雩临终前丢下的责任,也不会跟御临王朝的三代帝王纠缠了六十余年——现在光是想想都累。还要他再接着辅助御临正统的后人,歇了吧!

“而且,我不认为惹衣对继承大统有兴趣。”他倒觉得惹衣那小丫头对和尚的兴趣几乎等同于她对吃饭的热衷度。

两人正说着话,外头那帮跪着赎罪的宫女、侍官都顶不住了。想着大婚的吉时将近,王后尚未准备好,他们急得眼泪直掉,一声声喊着:“请王后疼惜奴才,请王后着妆大婚,请王后……”

流火几乎都把他们给忘记了,睇了一眼步忍她需要搞清楚,“我这个王后到底是嫁给你还是嫁给御临随那小子?”

“当然是我。”要不他这交易做得就彻底蚀本了,亏得连夫人都赔上了。

“你同我成亲,当着来参加大婚的那些臣子的面?”她两眼努力瞪着他,“你当他们不认识御临王是吧?”

步忍歪着嘴笑看着她,“依照御临王朝的传统,王上大婚是隔着一种特制的黄帘单独进行的。你可以看到帘外的人,帘外的人却看不见你。”在暗天阁待了整整一甲子,他研究出有关御临王朝的东西多了去了。

“现在,”他拉开殿门,示意她看看门外跪了一地的人,“你可以让他们起来了吧!”

流火不耐烦地挥挥手,“起来,都起来吧!”

被新任王后吓坏了的宫女、侍官跪在原地,动都不敢动,嘴里还口口声声喊着:“奴才们错了,奴才们惹主子不高兴了,奴才们罪该万死。”

刚刚请了半天,他们仍是跪着,也不知浪费了她多少精力,她得赚回来。她冲跪在地下的那班人招招手,无比温柔地开了口:“你们想让我高兴,是不是?”

她的眼神充满算计,步忍知道,有人要倒霉了。

果不其然,只听流火小姐说道:“每人一两金子送我当大婚贺礼,我一定会很高兴。”

正如步忍所说,举行大婚仪式时有块巨大的黄帘将他们与诸位臣子隔了开来。她能清楚地看到下面的人,可他们却无法一览她的容貌。

在前来参拜新后的人中,流火见到了她一直想见却又怕见的人——汝嫣寻的二娘,她的亲娘。

她怔怔地望着娘亲温婉的脸庞,眼神痴迷。上回在汝嫣府未及细看,这一次仔细打量着娘亲,她忽然发现娘亲比记忆中老了许多,眼角闪亮的光芒却显示着她所拥有的幸福。

步忍说得对,无论怎样,身为女儿,她总希望娘亲幸福,那是她本该拥有的。

她的思绪任意放飞到儿时,却听主持大婚的侍官喊道:“拜高堂——”

她直直地站在那里,忽然一只温暖的手牵住了她的。紧紧的,将她的小手包裹在他的掌心里。他的身子转了个方向,对着她娘亲站立的方向直直地跪拜下去。

流火忽然眼前一热,跟着他双膝及地,冲着那个看不见她的娘亲重重地磕了头。

她十四岁以后余下的人生是娘亲卖了自己交换给她的;她和步忍日后幸福的生活是娘亲送给她的。

黄帘外的女人似心有感应,冲着殿上颔首一笑。那一刻,流火觉得她与娘亲的目光相遇了,心也再度合到了一起。

与寻常皇宫家宴不同,今天的大殿里除了平日上朝的大臣以及他们的家眷,还多了御临王亲自邀请的客人——比如青灯,还有永远跟在他身后的小拖油瓶——惹衣。

望着装点华美的宫殿,想想不久前自己还只是花楼的一名浆洗工,惹衣只觉身在梦境。既然是梦,就可以梦得更美一点。

偏过头望向身旁的青灯,她只觉得美梦一直在延续。

“你娶我好不好?”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她昂着头重申:“你娶我,不好吗?”

“咳咳咳——”青灯一阵咳嗽,差点没把昨夜喝的水给咳出来。不小心瞄到她期盼的眼神,他意识到总得给她个交代才好,哪怕是敷衍呢!

“那个……你还太小了,不适宜成亲。”

“谁说我太小?”惹衣一副“你少糊弄我”的表情,她掰着指头数给他听,“花楼里的妙姐姐、灵姐姐全都在我这么大的时候被人买去的。妈妈说她们有福气,她们这一去是去嫁人的。”

青灯望着她羡慕的眼神,心里一阵没来由的抽痛。如果她不是御临正统,如果他不是及时地找到她,现在的她也被卖到哪户人家,给某个老不死的家伙做不知哪一房的小老婆,说不定连个小老婆都算不上。

幸好!幸好他找到了她,幸好此刻的她并没有嫁人,幸好她就站在他的身旁,触手可及的地方。

他认真地告诉她:“惹衣,你说的那是花楼。”

“不是花楼你就不能娶我了吗?”她很认真地强调,固执地说道,“那我情愿回花楼。”反正当年将她从一名浆洗娘领进花楼厢房的人就是他,算起来她早已经是他的人了。

这怎么说着说着,她居然打算回花楼?他赶紧摇着头保证:“这不是花楼的问题。”

“那是什么问题?”她还越说越来劲了。

“是……”他搜肠刮肚找借口,有个现成的摆在这里,“你是目前找到的御临正主唯一的血脉,你是要继承大统的人。怎么能随随便便嫁人?尤其是嫁给我这么一个和尚。”

“那我不要继承什么大统了。”她只要不用浆洗衣裳,外加吃饱肚子就行了。什么御临王朝,什么继承大统,她通通搞不清楚,也不想搞清楚。

望着她的坚持,和尚感到自己光秃秃的脑门上仿佛顶了千斤万斤的担子,重得他的脖子都快断了。

那些乱七八糟的借口还是赶紧收起来,再说下去,万一她当真不理会复国大业,飞马山那帮成群结队的法师还不一人吐口唾沫淹死他。

要告诉她真相吗?

青灯望着她执着的眼神,他忽然觉得自己成了她锅里的面片汤,一旦到手就舍不得丢下了。

她对食物有多执着,他再了解不过。但凡能塞进肚子里的东西,她绝不会放过。

阖上眼,他心中的佛祖对他说——告诉她真相吧!

“我不能娶你,惹衣——我不能!”

在她无法理解的眼神中他背过身去,用几乎不可闻的声音告诉她:“因为……我不是人。”

皇宫里御临王大婚仪式正在举行,既然是大婚必然有王后。遍寻不着三个圈的汝嫣寻不禁在想,步忍不会是在耍他吧?

估摸着大婚仪式即将结束,他决定回府去等爹和二娘,或许他们见到了王后。问问他们王后是不是三个圈不就结了嘛!

他疾步往家赶,一不小心瞄到月亮之下,他家的屋顶之上端坐着一抹人影。

谁这么大胆?居然坐在他家的屋顶上,莫不是梁上君子吧!

以他多年练就出的上房本领,他随随便便就蹿了上去。定睛一看——上天跟他开了一个大玩笑,他遍寻不着的人居然就坐在他家屋顶上。

有点生气,气她让他找了这么久,气她要求御临随那小子娶她——不是有点生气,是很生气,很生很生气!

“王后没去参加大婚仪式吗?”因为生气,连他说出的话都是酸不溜丢的。

白了他一眼,元筌筌兀自陷入沉思,她已经这样沉思了好几个时辰了。

没等到他想要的回答,他有点郁闷。身边的人理都不理他,他更是郁闷到了极点。凑到她跟前,用力扯扯她的衣袖,他不耻下问:“我说三个圈,你到底怎么想?真的要嫁给御临随那小子吗?”

“你真的不肯娶我吗?”她恶狠狠地瞪回去。

以为天底下就他一个人有脾气吗?等了他十年,他以为她的喜欢永远只停留在儿时单纯的玩伴关系上吗?

“我就搞不懂了,我天天粘在你身旁,你嫌我烦。我要嫁进王宫当王后,你又一千一万个不愿意。你到底想怎样?”元筌筌将她积压了多年的愤怒全都还给他,“我总要嫁人,你也会有娶妻的一天。即使不是幼微姐,总有一天你的身边会多出另一个女人。即使不是小随,总有一天我也会有自己的丈夫,我们该怎么办?”

见他闷不吭声,她继续抒发郁结:“你没想过是不是?你那个脑袋瓜子里面整天空空的,什么也没想是不是?”

她居然说他脑袋瓜子空空的?他们四个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中,公认最没脑袋的人一直是她,不是吗?

算了,不跟她生气了,这些年一直是他说她听,现在被她说个两次就当扯平。

“喂,三个圈,说个笑话给你听好不好?”

“不听。”以为一个笑话就能摆平她的怒火?门都没有。

他凑上去不住地讨好卖乖,“这也是一个熊哥哥和兔子妹妹的故事,我保准你听了高兴。”

“不听不听!”她捂着耳朵拼命摇头。

谁还管她的意愿?他径自说起来:“兔子妹妹和熊哥哥是一对邻居,兔子妹妹很爱吃熊哥哥种的萝卜,总是找熊哥哥讨来吃。有一天,兔子妹妹又问熊哥哥要萝卜,她说:‘熊哥哥,熊哥哥,给我点萝卜好不好?’

“熊哥哥很小气地说:‘没有了,没有了,我也没有萝卜了。’

“第二天兔子妹妹又翻过墙头到了熊哥哥的院子里问道:‘熊哥哥,熊哥哥,给我点萝卜好不好?’

“熊哥哥不耐烦地说:‘都跟你说了,我没有萝卜,你要是再来,我就把你耳朵剪掉。’

“第三天兔子妹妹爬屋顶进了熊哥哥的院子问道:‘熊哥哥,熊哥哥,你有没有剪刀?“熊哥哥心里觉得纳闷,她怎么再也不问他要萝卜了,于是说道:‘我没有剪刀。’

“兔子妹妹笑嘻嘻地伸出手来:‘那……给我点萝卜吧!’熊哥哥一听,立马晕厥过去。”

他的手硬拉下她捂着耳朵的双手,近处望着她的侧脸,他忽然觉得她很美。不再是小丫头的漂亮可爱,而是大姑娘家的美丽婀娜。

甩甩头,他想或许是今晚的月色太过柔情,看得他的眼睛花了,连心都乱了。

“三个圈,拿出兔子妹妹的执着,总有一天熊哥哥会为你晕过去的。”

翻了一记白眼,兔子妹妹嘟着嘴嗔道:“那得看谁是熊哥哥,谁有更好吃的萝卜了。”

摸摸脑袋,汝嫣寻自认今晚自己有够熊的!“给我点时间,我正在努力种萝卜。”

“不必!”元筌筌俏格格地昂着头,襥襥地道,“有人把萝卜种好了送到我跟前,谁稀罕你的萝卜?”

这是不是就叫风水轮流转?

汝嫣寻接着讨好凑趣:“夜深了,外面有点凉,你要一直坐在屋顶上吗?”

“我喜欢晒月亮。”冷冷的表情宣告着四个字——不、用、你、管。

哟,几日不见她从可爱丫头变成感伤小姐了?汝嫣寻觉得嘴皮子再使也没有手来得快,他二话不说抱起她跳下屋顶,绝不理会她的反抗。

看来,他们的纠缠还得继续很久。

皇宫正殿的喜床上本该躺着王上、王后,现如今却躺着两个平民老百姓。

“你说,明早御临王怎么跟天下百姓、满朝臣子解释,他……尚无王后?”

流火小姐难得当回好人,去为别人担心——却还白担心了。

步忍长叹一声:“你还是先为我担心好了——夺王后、占大婚——这条条可都是死罪。”

她笑眯眯地歪着头瞧着他,“你可以不用犯死罪的。”她又没要他抢个大婚来娶她。

“喂,我冒了这么大的风险,做了这么多的事把你娶回家。可不可以给我一句好话?”他也需要被爱,被关心。

好吧!好吧!她摸摸他的头,像摸一条小狗,而后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递到他手边,“这个……送给你。”

“什么?”步忍从未想到小气鬼也舍得送别人礼物。接过来一瞧竟是她最放不下的物件——金算盘。他的嘴巴瞬间张得老大,不相信地瞪着眼珠子追问道:“你把金算盘送给我?”

“这原本就是我们的交易——你把你自己卖给我,金算盘归你。”

他一把抱住她,从一开始他想要的就不是金算盘,而是金算盘里困住的崇牛和圣巳的魂魄。而今,崇牛的魂魄已回归到他的身体里,圣巳的精魄就在他的怀里抱着呢!他还要金算盘做什么?

凑到她的耳边,他的呼吸温润着她的肌肤,“你就是我的金算盘。”

“你当真不要?”流火再度确认,“确实不要?”

他接连摇了摇头,她赶紧动作迅速地将金算盘收了起来,“是你说不要的,别反悔哦!”

步忍在心中暗斥:这个小气鬼当真小气到家了。

不过偶尔也得让他从她身上讨点便宜回来,长臂一伸,他将她包裹在怀里。

“来!”

“干吗?”

“洞房啊!”新婚之夜还能干什么?难不成叫上惹衣和青灯四个人打麻将啊?他的手再度探向她的胸口,欲将挡在他前面的阻碍除之而后快。

流火用力拨开他的手,嗔道:“现在什么时候,哪还有工夫干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她骨碌爬起来往外冲去,他不明所以地追在她身后。

“你去哪儿?”

“好不容易进趟宫,我自然要将上回我在宫里顺手摸来的那些玉器古玩,还有我为王上举办家宴挣下的那些金子给挪回霸圣金堂。”

“……”

尾声 寿比南山

成亲之后的某日清晨,步忍醒来之后发现枕边的人不见了。他心想他的流火小姐准又是忙于赚钱去了,在床上赖了片刻,正欲起身他忽然发现床头放着一个红纸袋。

他打开来一看,里面藏有约莫七八十块御临币,夹杂在钱币中间还有一张小纸条,赫然书写着八个大字——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今天是你的寿辰?”

进来找小姐的老二不小心瞥到那纸上几个字,禁不住咕噜了一声:“谁这么不会说话?先生年纪轻轻,居然就用上‘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这几个字了?”

步忍尴尬地抹了把脸,还能有谁?

那个唯一知道他准确年纪的人正在妩媚的阳光下冲他挥舞着小手,笑得很是……惬意。

今日是他的生辰,他自己都快遗忘了。

为了庆祝这个辉煌且光荣的日子,当晚霸圣金堂的晚饭一改往日令人无比熟悉的面片汤,主食改为米饭,桌上还零零散散布了十几道菜,简直赶上皇宫家宴了——当然那必须是流火小姐筹办的皇宫家宴。

被迫绝食多日,又一连吃了好些日子薄得能照出人影来的面片汤的老二到老十七兄弟,差点连脚掌都拍起了巴掌。他们是打从心底里为步忍先生的诞生感到喜悦,欢乐之情油然于脸上。

趁着流火小姐心情大好,老二讨好地挤了过去,“小姐,以后轮到我们的生辰,可不可以也改善改善伙食?”

“没问题。”流火小姐一口应了下来,大方得简直不像流火小姐。

那十六个兄弟将感激之情全都投给了步忍,正是因为他娶了他们的小姐,小姐的日子才过得愉快;因为小姐愉快了,他们的日子才过得有了起色——此等大恩大德,他们弟兄十六个无以为报,简直就要以身相许了——就怕小姐不同意。

他们哪知流火小姐心里的计较。

将面片汤煮得再薄一点,基本等同于面糊,这也算改善伙食吧?

她心里的小算盘一阵乱拨,他们兄弟十六个,平均算下来每个月都得过一两个生辰。也就是每个月得吃一两回面糊,一年算下来她能省三五两金子呢!

又赚了!

心情一阵大好的流火一不小心眼角的余光瞥到某位正抱着锅吃饭的家伙,原本还舒展着的眉头瞬间纠结到一处。

什么御临正主?

这丫头分明是个饭桶!

每顿饭的分量跟十六个大男人吃的一样大,还不见长肉,这名叫惹衣的小丫头生出来就是为了吃光她的米面的吗?

要不是因为她是什么御临正主,养着她没准日后还能换点大钱,她真想拿笤帚将她赶回飞马山。反正那里有一堆人抢着供她,这小丫头干吗非赖着霸圣金堂不走?

胸口郁结之气难以呼出,流火索性转过头不瞧她,眼不见心不烦嘛!

步忍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大掌不自觉地抚摸着她的背,一下下地帮她顺气。为了让她心情好些,他献宝似的从怀里掏出一件小玩意放到她的手边。

“你看这是什么。”

流火顺手摸来瞄了一眼,这一瞄不要紧,惹得她的心一阵狂跳,“这是……这是……”

“白玉雕刻成的财神爷——有上千年的历史了。”

步忍讨好似的贴到她身旁,“传闻这白玉雕刻成的财神能为主人赢得数之不尽的金子,你抱着它就等着金子自动自发地滚进你怀里吧!”

“真的?”摩挲着那尊白玉财神,流火的眼睛都笑弯了。

嫌她还不够开心,步忍再出绝招。他从宽大的黑袍子里摸啊摸啊,不一会儿的工夫摸出一大包茶叶来。

“这是宫里上等的好茶,只有御临王才喝得上。上次我不是讨了一点回来,你也直赞味道绝佳吗?这回我把宫里剩下的茶全都挪来了,够你喝上好一阵子呢!”

“好,吃完晚饭我亲自泡茶给你喝。”

到底是跟着她那个极端奢侈,极会享受的老爹长大的,除了赚钱的本事,流火还练就一身享受精致生活的好本领,但凡是好东西到了她手上只会成为绝佳上品。

步忍根据她的这项本事在霸圣金堂内又开设了一间享霸乐堂,抓住那些有钱没处花的财主心思,专门为他们提供极端奢侈,超级享乐的美好生活。只要到了他们的享霸乐堂,保证你心情大好,乐不思蜀。当然,他们拥有的金子到了这里也再回不去了。

几个月下来,流火小姐在享霸乐堂里赚了个盆满钵满,看来步忍不仅是出色的帝师,也是赚钱的老师。无所顾忌地搂着步忍的肩膀,她打从心底里觉得这丈夫——她算是嫁对了。

瞧他们卿卿我我的模样,惹衣忽然转过头一本正经地对身旁的人说道:“下下下下下下个月的初四是我生辰。”

“呃?”青灯眉角微抬,他以为自己听错了。她不是不记得自己的确切生辰吗?

她显然不满意他的反应,“是你说十月初四是我生辰的,是你第一次见我的时候给我定下来的。你不会不记得了吧!”

“哦?”是这样吗?他在心里问着自己,他是个很容易遗忘的人,尤其是心血来潮时说的那些话,做的那些事。

他的表情落在惹衣眼中成了愚弄,仿佛他跟她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而她被这个玩笑给深深伤了,伤得血流成河。

别用那眼神看着我——青灯在心里不断求饶,他最怕她用那种哀怨的眼神瞧着他,好似他犯下了不赦之罪。

他投降,他认错,还不行嘛!

“下下下下下下个月的初四是你生辰对吧?”这不是还早着嘛!“你想怎么度过您老人家的生辰?”

他的话让她瞬间露出胜利的微笑,哀怨之情荡然扫去,“你请我吃饭。”

她的要求还真不高。

霸圣金堂里一屋子人正热火朝天地吃着寿宴,而此刻的御临皇宫中,御临王正领着一帮侍官热火朝天地寻找他一直使用的镇纸。

那镇纸是白玉雕刻而成的,状似财神,有上千年的历史……

后 记

那一年三十

记忆里,好像每年大年三十的晚上我都在写稿,而且写的都是前言或后记。这一年三十,坐在电脑前却不知道该写些什么才好。

我所在的这个城市,有很多年过年是不允许燃放烟花爆竹的。所以放烟火的记忆只停留在很小的时候,拿着一支长长的棒子,让大人帮忙点燃导火线,然后把它举高,看着一朵又一朵像火球一样的东西冲出棒子,冲向云霄,变成一片又一片的火树银花。

那时候太小了,不知道什么叫美,什么叫浪漫,心里却明白有种感觉叫开心。

还有一种烟火,放响之后会飘下一朵小小的降落伞,烟火放得好不好看不记得了,只记得为了抢那朵降落伞,我和小表姐年三十的晚上互相殴打对方。女人打架常用的抓头发,抠脸的手段全都用上了。都说三岁定终身,那会儿大概就断定我们俩这辈子都做不成淑女吧!

那年我五岁,小表姐八岁。

几年前,一位朋友从外地偷偷带了烟火回来,我和小表姐找不到空地,只好窝在阳台上放起了烟火。不是小时候放的那种长棍子,是日本偶像剧里经常出现的小纸棍,点上以后吱吱地燃着火花。

可是,很快就灭了,还不会飘出降落伞。

那会儿我正在青春期,总觉得坐在我右手边那个很会打篮球的男生长得比竹野内丰都有味道,而小表姐有了她第一个男朋友。

那时我十七岁,小表姐二十。

后来,我去了电视台工作,小表姐成了报社的编辑。我们不会再为了一个小小的降落伞而互殴对方,做不成淑女,起码也不是野丫头。再说,放烟花是男人干的勾当,女生只需要负责靠在男人的肩膀上轻轻念着:“好美啊!”这就够了。

今年全市分四个区同时放烟火,坐在电脑前写稿的我,不时地收到五湖四海的朋友发来的拜年短信,向他们回赠祝福的空隙,我会停下来看看窗外的夜空,黑暗的天际正绽放着无数五颜六色的火花。

那是很多年不曾看到的缤纷色彩,一时间我的脑子控制不住冒出很多电视剧里浪漫的画面。相信这个夜晚有很多和我一样的人在想象——身边陪着我们看烟花的人会是谁呢?耳边飘荡着周董的《菊花台》,琵琶、吉他与提琴的混音唱出无限的感伤。

儿时简单的快乐变得复杂,我们开始懂得爱与伤感。

又到年三十,却还是那朵纷飞的烟花。

附录特别说明:

小说中元筌筌和汝嫣寻说的有关泼水的笑话以及熊和兔子擦屁屁的笑话,原本都是用南京方言说的,如果你了解南京方言不妨试着用当地语言讲一遍,效果会更好。

不过,我可不是南京人。

*本文版权所有,未经“花季文化”授权,谢绝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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