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辗转生活命运弄人
罗莉儿又一次很晚才回家,母亲一脸风霜地立在家门口,看见迎面走来有气无力的罗莉儿,第一次对罗莉儿发火了。
“为什么又是这么晚,莉儿啊!最近你都在干什么,平时你一周回家几趟,最近只有周末才回家,还这么晚?”母亲语重心长、痛心疾首的问。
见罗莉儿低着头不说话,更生气了,“一个女孩子家,在外面都交了些什么朋友?走,快进去,我看你怎么和你爸解释。”
一听到有关阿爸的消息,罗莉儿突然来了精神,期待的问母亲,“阿爸回来啦?”
意茹没有回答,径直抓着罗莉儿的胳膊往屋里走。
坐在客厅的罗义宏,深深的吸了一口烟,用力地将烟吐出,隔着烟雾缭绕的空气,沉闷的问道,“莉儿啊,我们也是关心你,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你肯定有想法,可是?????”
罗莉儿抬起委屈的面庞,眼泪汪汪,盯着阿爸看了一会,从包里拿出一叠钱,递到父亲手中,以无比平静的口气说道:“其实,最近的课余时间我都在外面打工,这些钱是我自己赚来的,我就是想减轻你们的负担??????”
罗莉儿的声音越来越低,可是突然像又来了希望,抬起脸提高了声音,兴奋地说道:“我算过了,这样,至少你们不用给我零花钱,我想我能承担我上学的所有费用。”
说这些话的时候,罗莉儿两眼是放着光的。
父亲转头看了一眼罗莉儿手里的钱,刚要离开的目光,又落回到罗莉儿的手上,她的手上红一块,紫一块,手再也不是当年那双芊芊小姐的手。
鼻子一酸,将罗莉儿的手紧紧地抓在怀里,“莉儿啊,是阿爸对不住你,让你受苦了!”
母亲意茹走过来,紧紧地将罗莉儿抱在怀里,泪流满面。
然后,一家三口抱作一团,呼吸着空气里满院的凄凉。
这是幸福的人和不幸的人都体会不到的,因为幸福的人不会有这样的沦落,而不幸的人不会知道,这是何等的凋零。
罗莉儿知道,她必须要这样做,因为父亲的力不从心,因为母亲的柔弱与不堪重负。
这样想的时候,罗莉儿终于明白,其实那些所谓的强者,并不是一开始就爱慕虚荣、野心勃勃,而是因为他所处的环境,因为身边没有可以遮风挡雨的地方,没有可以依赖的肩膀,所以才会想要让自己从内心到欲望,膨胀起来,她深深的知道,只有让自己变得强大了,才有能力保护身边的人,让身边的人不再受伤害与愚弄。
这大概就是生活的哲学,罗莉儿在她的人生中悟透了第一个道理,我不知道是应该替她高兴还是惋惜,高兴于她的想法总算更接近现实,惋惜于她身上所附带的一种纯真,已经开始淡去,为着这生活。
罗莉儿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从椅子上站起来,快步走到宿舍门边,蹲下来在墙角的纸箱里翻找,没一会从里面翻出一摞最近收到的传单,回到床边翻捡起来。她一张一张的找出那些兼职的传单,希望能够搜索到自己能做的工作。翻了一圈才发现那些工资高的兼职,能做的所剩无几,况且像她这种没劳力、也没经验的,商家也不太愿意雇。只有一家一家打电话,一家一家问了,总算让他等来了面试的机会。
罗莉儿与找兼职的同伴们一起耐心的排队等待面试,她坐在长椅的尽头,伸长了脖子,睁着一双纯真而无辜的大眼睛,看着前面的状况,心里想着怎么还没有轮到自己呢?她双手杵在椅子上,有些百无聊赖的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在地面上蹭来蹭去,这么多的人,自己能留下来吗?
罗莉儿终于在超市找到了一份酒水促销的工作。因为脸皮太薄,根本不会主动搭讪,只有一脸无辜的站在一旁,一天下来,腰酸背痛却只卖出了一瓶酒。
那一瓶还是那中年男人看他冷冷清清怪可怜的,所以主动买的,坚持了两天,实在受不了了,就算自己不自动退出,估计经理也要发话了。
罗莉儿的第二份工作是周末在一家饭店做洗碗的工作。因为周末生意很火,老板又不愿意增加人手,所以才愿意雇罗莉儿。
对于罗莉儿来说,饭倒是吃了二十年,可碗却一次也没有刷过。罗莉儿看着堆了一地的碗,深吐一口气,goon吧。罗莉儿躬下腰把所有的盘子摆成一条线,在每个盘子里倒上洗洁剂,一个一个刷。
“哎哟,姑娘呀,你会洗碗吗?碗可不是这么洗的。”一个正抱碗进来的大婶看到罗莉儿如此洗碗后,不禁大发感慨。
罗莉儿抬头一脸迷惑。
“照你这样洗法,这一屋子的碗,你还不得洗到明天,再说了,要是让班长看到你这样浪费他的洗洁剂,非心疼死不可。”
罗莉儿吐吐舌头小声问“那要怎么洗啊?”
“来,看着!”大婶利索地把盆里的水倒掉一半,舀上热水,加入洗洁剂,用抹布在里面搅搅,熟练地洗起碗来,口中饶有经验的说:“以后洗碗第一遍水不能太多,最好加点热水,这样洗洁剂才能把碗洗得更干净。洗完以后,在这边的盆里涮两遍,然后用这边的干毛巾把水擦干,记住了吧。”
“嗯,知道了。”
大婶看罗莉儿刷了一会,又说道:“你这样的速度不行,太慢了,用不了半个小时,碗就不够用了。”
罗莉儿试着加快了速度,“这样行吗?”
“差不多了。”
“谢谢啊!”罗莉儿笑着表示感谢,话音刚落,只听砰的一声,一摞盘子在地上粉身碎骨。
大婶一看这行情,彻底无语,摇着头出去了。
终于熬到月底了,因为一直在水里泡着,罗莉儿的手被泡得红肿不堪,发工资的班长脸色也没比罗莉儿的手好看多少,眼睛像鹰一般直勾勾的看着罗莉儿,不留情面地讯问到:“米菲,数得清这个月你打碎了多少个盘子吗?”
忘了说明,‘米菲’是罗莉儿假身份证的新名字,大概是为了纪念父亲早已破产的米菲企业吧,那至少是一个时代的标志。
罗莉儿低头咬着嘴唇小声答道:“14个??????”
“你总共就上了16天班,就打碎了14个盘子。”旁边的工友中传出一阵哄笑。
这便是罗莉儿初出茅庐的赚钱经历了。
还没有考完期末考试,罗莉儿已经找好了寒假的工作,这次考试题目并不难,应该说,这一次罗莉儿学得很认真。考试虽然很轻松,但肩上的压力不小,因为是上学期,是没有奖学金的,看来只有下苦力打工了。
可是学生的空余时间是很不固定的,兼职很难找,再加上罗莉儿从小没吃过什么苦,干起活来自然吃力,经常挨骂也就只有忍着。有时遇到好心的老板,日子还好过一些。不管怎样,当罗莉儿干活越来越利索,说话越来越老道时,冬天就要过去了。
社会啊,就是一个熔炉!任你千娇百媚都能给你练成百毒不侵的老油条。
罗莉儿干活越来越娴熟了,找兼职也不会像以前那样乱碰乱撞,已经知道挑一些工资高,干活轻松,像酒吧、咖啡厅里的工作。
这时,新年也已悄然而至,家里终于有了一些喜气。
父亲的祖籍虽然是南方人,但因为全家人都住在这北方的小城,同时母亲意茹是陕北人,所以家里的习俗就偏向北方,每年按母亲家乡的风俗,过年是要吃饺子的。罗莉儿的家里每年都会吃饺子,就算今年家里发生了这么大的颠覆,仍然没有什么改变。
这一天,一家三口高高兴兴的在一起包饺子。厨房里,罗义宏在和面,母亲在教罗莉儿擀饺皮,罗莉儿擀着擀着,饺皮就成了不规则的多边形。
一旁的罗义宏看到后,打趣的说:“我的小公主,你这擀的是什么?”
罗莉儿得意地笑笑,“饺皮啊!”“你见过形状这么怪异的饺皮吗?”
“怎么会没见过呢,就是你的小公主,我,擀出来的啊——”罗莉儿突然一本正经的对父亲说,“呀,阿爸,你脸上是什么啊?”
“哪里?”说着,罗义宏用手擦自己的脸。
“不是,阿爸,别动,我来给你擦。”罗莉儿悄悄的在面碗里蹭了蹭手,故意在罗义宏的脸上擦来擦去,终于满意的点点头,“嗯,这下行了。”
罗义宏还一脸认真的问:“还有吗?”
罗莉儿强忍着笑,“没有了。”
母亲意茹噗嗤一声笑出了声,罗义宏才反应过来中计了,也伸手装作要往罗莉儿脸上抹,罗莉儿赶忙躲到了母亲身后,母亲一转脸,一全擦在了母亲的脸上,母亲也把手伸到面盆里沾了沾,进行反击,一家人闹作一团。
夜里,罗莉儿和母亲在屋里收拾东西,听到罗义宏在外面大声喊,让她们快出去,母女二人刚走到院子里,空中便绽放出五彩的烟花。
罗义宏大声喊着:“送给我生命中两个最重要的女人!”罗莉儿和母亲惊喜地注视着美丽的烟花,好似过去每年看烟花一样,仍然怀着一样幸福的心情。
罗义宏点完了所有的烟花,然后走到两人中间,一边搂着妻子,另一边搂着女儿,望向天空??????
过完了新年,学校就开学了。为了配合学校的时间,罗莉儿不得不结束现在的工作,重新安排时间。因为上下班不方便,罗莉儿把大部分留在宿舍的东西都搬回了家,自此,罗莉儿便住在了家里。
一天,罗莉儿在街上闲逛,路过一家叫雨露的咖啡厅,见门上贴着招工启事,于是推门进去。
咖啡厅里装修雅致,空气中散发着咖啡独有的浪漫气息。
向柜台经理说明来意后,经理摇摇头,说道:“真对不起!人已经招满了,现在只缺一名钢琴师。”
罗莉儿失望的正要转身离去,忽然听进去了经理说的最后一句话,迅速回身问:“还需要钢琴师?有什么特别要求吗?”
“没什么特别要求,会弹就可以。”
“真的吗?”
“你如果会的话,现在就可以去试试吧!”
对这突如其来的惊喜,罗莉儿呆滞的“哦”了一声,然后又傻傻的咧开嘴笑着说道“好啊!”
罗莉儿在钢琴旁边优雅的坐下,试了试音,弹起了理查德?克莱德曼的曲子《爱的纪念》,罗莉儿不自觉地闭上眼睛,随着节奏,渐入真情。
一曲终毕,在场响起了掌声,经理高兴的问罗莉儿:“愿意来这里工作吗?如果愿意的话,我马上给你安排。”
“可是我没有一整天的时间。”
“用不着一整天,我们这里是咖啡厅,不像其他地方。再说已经有小提琴师、吉他手,你只需要每天下午6点开始上班就可以了,至于下班时间,视情况而定,但一般不会超过11点。你放心吧!”
“还有别的要求吗?”
“没有了,这里每天傍晚都会以钢琴曲作为背景音乐,可以随便弹,有时候客人也会点自己喜欢的曲子,这时就需要迎合客人的口味。”
“那工资呢?”罗莉儿有些不好意思的问。
“哦,差点把最重要的忘了,工资按小时算,因为你刚来,所以每小时15块,以后如果店里生意好,可以再加,也会按表现发奖金的。”
“那我需要准备什么吗?”
“你需要准备就是把清单上的这500首曲子练熟,下星期上班,可以吗?”
“当然可以。”500首钢琴曲,对罗莉儿来说,并不是一件难事。原来,你在过去生活中,无意识学到的东西,获得的知识,当时
它不会告诉你,能给你带来什么,它只是埋下无数个可能性,当所有的金钱和地位都随风而逝,在生存的大事上,它才会显示出它本来的作用。
在学习钢琴的时候,罗莉儿只是把它当做一种享受,一种和父亲的联系,而从没想过,有一天,竟会成为她谋生的技能。
“那现在请把身份证给我,让我登记一下吧!”经理的话把罗莉儿从沉思中拉回现实。
罗莉儿把身份证递到经理手中,经理看着身份证随口说道:“叫米菲?是高中毕业生吗?”
“是的,毕业两年了。”
罗莉儿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还在上大学的事实,因为人们习惯地认为在校外打工的大学女生多少是那种轻浮的人,习惯地想象大学女生的纯情,并对之垂涎三尺,工作的同事也会用另类的目光,将你排除在同类之外,她更不愿意、也不忍心再用以前的名字,过现在这样的日子,等以后吧,等有能力过回从前的优雅的时候,在叫回以前的名字吧!会有那么一天的。
南方的天气说变就变,实在让人捉摸不透,阴雨已经持续了二十多天,罗义宏的工地不得不停工,等待好天气的来临。而一旦停工,几百号人的吃喝都靠不多的积累,这一期的工程完不了,而上一期的工程款已所剩无多,只好勉强的维持着工地的各种开支。
罗义宏一声不响的独自坐在工棚里,点燃一根烟,想起家里的境况,再望望外面淅淅沥沥的小雨,似乎没有停止的意思,不禁忧心忡忡。
方明白生活的含义,生的容易,活的难啊!
这一天,罗莉儿刚走到家门口,就看见家里吵吵嚷嚷的混乱局面,一些类似工人摸样的人正在搬她家里的东西,其中一个人正抓着母亲的胳膊,逼问父亲的下落。
罗莉儿一看,没有多想,抡起门边的铲子,大喝一声,冲了过去,那几个人被突然出现的罗莉儿下了一跳,立刻松开母亲的胳膊,放下手中的东西,而另有一个拆钢琴的人还没有住手的意思,罗莉儿冲过去拦腰就是一铲,那人被打懵了,回过神来立刻扑向罗莉儿,罗莉儿退后两步,歇斯底里地喊道:“你再动我钢琴,试试!”
母亲意茹跑过去护着罗莉儿,罗莉儿像只竖起了毛的斗鸡似的继续吼道:“你们这是想干什么?大白天入室抢劫吗?”
真是学法律的,到了这个节骨眼上还不忘记用法律术语。
看到罗莉儿这拼命的样子,旁边的人被吓住了,这时一个牵头的人站出来好语说道:“小姑娘,干嘛这么激动,我们只不过是来拿回我们应得的东西——”看出罗莉儿眼里的不解,他接着说道:“你还不知道吧?你爸爸欠我们的钱?”
“不是每个月都有在还吗?”
见罗莉儿软下来,对方的口气开始硬起来,“你爸爸,已经两个月没有按时给我们汇钱了,我们又找不到他在那里,所以只好来这里,搬东西了。”
“他在南方,正在赚钱还给你们。”
“我们不管,我们只管收账,拿不出钱我们就搬东西。小姑娘,别不懂事,我看这架钢琴挺值钱的,虽然旧是旧了点,但应该能冲抵这两个月的利息。”说着,其他人已经开始动手搬了。
“等等,到底是多少钱?”
“不多,两个月,两万块。”
“给我三天时间。”
“凭什么相信你?”
“罗莉儿一字一句的说道:“由不得你!虽然我们会还钱,但这是高利贷,不受法律保护的,如果你要硬来,我就报案,说你入室抢劫。”
看到对方冷笑一声,罗莉儿接着说道:“我知道,你们既然敢做这一行,自然不会怕我的威胁,但我们家也不会怕你们,日子都过到这份上了,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大不了来个鱼死网破,让你们一分钱也收不到。”
对方的笑凝固在那里,咳嗽两声,说道:“好,看你小姑娘挺横的,我就给你三天时间,三天后再不送钱过来,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说完,带着手下的人嚣张的离开。
母亲意茹流着眼泪,担心而惊慌的问疆在那里的罗莉儿,“莉儿,没事吧?没受伤吧?”说话间用眼睛慌乱的上下打量着女儿。
罗莉儿半天才回过神来,收回凶狠的目光,看母亲一眼,猛地瘫在地上,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母亲意茹忧心的问:“莉儿,伤到哪了?疼吗?”目光在罗莉儿身上搜索一周,并没有受伤啊,为什么女儿双手颤抖?
就在母亲疑惑不已的时候,罗莉儿哽咽着,有一声没有声的说:“妈???我???好怕??????”说完,倒在了母亲怀里,母女两抱头痛哭。
罗莉儿心里明白,阿爸那边一定是遇到麻烦了,要不然他不会这样的,现在联系他也没有用,那应该上哪去找那么多钱呢?罗莉儿想到了洛姐,在夜总会做服务员的时候,她说过的,有什么困难就找她。罗莉儿虽然不相信这世界上会有免费的午餐,但有洛姐至少能多条解决的办法,既然饿得慌了,哪怕为这顿午餐支付些代价又何妨。
罗莉儿战战兢兢的向洛姐说明了眼下的困难之后,洛姐加大了音量责怪道:“米菲啊,我以前就跟你说过,你光做服务员能挣几个钱,凭你这摸样,这气质??????好了,远的我也不说了,光说上次那个唐老板,让你陪他喝杯酒你都不愿意,弄得人家都生气了,后来丽仁去了,你是没看见,光小费就给了好几千——”
“洛姐啊——”米菲打断了她的话,洛姐才终于回到正题上来。
“好好好,过去先不说了,钱呢,我是借不了你,不过我可以帮你问问,前不久有好多人打听你来着,我都帮你回了,我再去帮你问问,看人家还??????”
“谢谢啊!”罗莉儿一句谢谢,打断了滔滔不绝的洛姐。
虽然罗莉儿并不喜欢被当做谁的礼物送来送去,但是成哥说了,只要她能让那个小子过一个高兴的生日,就会在她的账上打一万元,为了表示诚意,罗莉儿的账上已经多了5000元。她不知道那个叫何佳伟的小子是什么人,竟然有人愿意替他花钱买开心,而且花钱的人还是像洛姐这样在风月场的强悍女人所要尽力讨好的人(在她眼里,洛姐已经是她所工作的夜总会里能呼风唤雨,摆平三教九流的人了),罗莉儿因此觉得这个成哥应该不是泛泛之辈。可是话又说回来,像成哥这样的厉害角色为什么会需要这样去讨好他呢?这个何佳伟到底是什么人?
罗莉儿是个懒得思考的人,生活中能不用脑就尽量不用脑,想到糊涂处,罗莉儿就闭上眼睛用力敲敲自己的脑袋,自我安慰道,不管那么多啦,反正也不关我的事,我需要的是钱,大家各取所需啦。
五光十色的酒吧里,时尚光鲜的各色男女齐聚一堂,酒杯音乐嘈杂交织,何佳伟众星捧月般立在众人中间,面对殷勤的人群,他只是冷冷的敷衍着。
何佳伟的内心清醒地知道,今晚在生日会上的人,有一半的人是他不认识的,都是父亲和哥哥商界朋友的子女,何佳伟就是不想自己的生日沦为商人们的工具,不愿意大人们参与,没想到还是让他们混了进来;而另一半虽说认识,交情也很浅,反正都是官宦子弟,何佳伟不屑与他们交往,就像他不屑认同父亲与哥哥作为成功商人典范的处世之道一样。
宴会到达了高潮,主持人开始了娱乐节目,一个大盒子被搬了进来,音乐响起,巨大的盒子在众人的猜疑声中被打开。
此时,一位穿着紫红色长裙的女子从箱中走出,尽管戴着羽毛做的面具,但仍掩不住那高贵典雅的气质,一阵唏嘘声中,在粉红色灯光的笼罩下,顿时华尔兹的旋律飞扬回荡,女子跟着音乐起舞,时而漫步,时而弧旋,舞姿轻柔,步态优美。
当旋转过花瓶时随手拔出一支玫瑰,顺势将花茎咬在嘴里,旋至何佳伟面前时,叼着花枝的一头,将另一头送到何佳伟嘴边,何佳伟还来不及拒绝,嘴里已经接到了女子的玫瑰。
何佳伟从嘴里拿下玫瑰,握在手中,看着这火红的花朵,再看看眼前这随着节奏快速飞转的神秘女子,何佳伟第一次目不转睛的盯着一个女人看!
一曲摩登终毕,满场掌声响起。
大家开始喝酒跳舞,场面又陷入嘈杂。何佳伟在人群中穿行,一旁的薛林悄声问:“佳伟,在找人吗?”
薛林是何佳伟从小玩到大的好朋友,虽然也出生在权贵的家庭,却一点也没有那些子弟的坏脾气,这一点是他们长久友谊的保证。
“不??????当然不是。”何佳伟掩饰的答道。
薛林微微一笑,突然专做不经意的用目光指到:“哦,那边不是
刚才跳舞的女孩儿吗?”
何佳伟循声望去,只见罗莉儿坐在角落,双手放在腿上,一手紧
紧抓着高脚杯,一手抓着裙摆,看着四下的人群,不知如何是好。
薛林看透了何佳伟望着神秘女子的眼神,故意找个借口走开了,何佳伟不由自主的走向罗莉儿。
“在想什么呢?”听见有人问话,罗莉儿吓了一跳,一脸惊愕的抬起头,看到一张帅气的脸,是何佳伟,呆呆的看着他,有那么一秒遇见王子般幸福的感觉流遍全身,但一秒之后,想起成哥的交代,心中五味翻腾,她索性什么话也没有说。
多么帅气的一张脸啊,上天哪,如果我们能早一些相遇,也不会这般有缘无分,抑或者如果不是在这样一种场合下相遇,也许会有另一翻结局,算了吧,始终都是一场交易,交易就是交易,投入真情的人,注定将死无葬身之地。
何佳伟以为自己的突然出现吓到了她,脸一红,顿时手足无措,转身离开不是,坐下也不是,反而有些无所适从。
罗莉儿回过神来,很快又恢复了面具背后忧伤的神态,轻声说道:“请坐吧!”然后举起酒杯一饮而尽,一方面是想掩饰内心的紧张,另一方面,是真的心情很糟。
何佳伟很快恢复了往日骨子里透着自信而身体表面却写着冷漠的常态,神定气清的拿起桌上的酒瓶,为罗莉儿倒上,自己也倒了一杯。之后看着躲在面具背后的女子,一面猜测她的美貌,一面举起透亮的高脚杯观察着,语气轻佻的说:“刚才跳舞时风情万种、自信满满的你,是现在我看到的,如惊弓之鸟,满眼忧伤的你吗?”
罗莉儿呆了半秒,装得很江湖的一笑,反问道:“是吗?刚才我看到的孤高气傲、不屑一顾的你,是现在我看到的,厚颜痞痞、的你吗?”
面对罗莉儿的反唇相讥,何佳伟步步紧逼,“说前一个是你吧,那后一个是谁?明明心中怀着气吞山河、藐视一切的气概,可为什么还会有如此细腻绵延的哀伤?”
罗莉儿将本应小口慢品的红酒一饮而尽,有些醉意的说:“如果我说现在的你是你,那肯定不是真的,但如果我说刚才的你不是你,那也是假的,那到底是现在的你是你,还是刚才的你是你,什么时候的你是你,你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你呢?——你知道吗?”
说完,目光如炬的盯着何佳伟。
当罗莉儿一口气把这些话说完,何佳伟整个被绕晕了,于是开始转移话题:“你叫什么名字,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那你又是谁?我也没有见过你啊!”罗莉儿反问道。
“也是,世上这么多的人,又岂能全部都见过。”何佳伟说着,神情忧郁的轻轻抿了一小口红酒,不愧是从小生长在所谓上流社会的人,连举杯小酌的忧伤都透着贵气和无限的优雅。
罗莉儿看见后,有些得意忘形的说道:“我的忧郁王子,红酒不是这样喝的,小口的喝怎么行呢?看着,喝酒,要像我这样喝才行。”
说着装出很老道的样子,将又一杯红酒一饮而尽。何佳伟无奈的笑笑,但还是学着罗莉儿的动作将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
何佳伟好奇的问道:“你和成哥是什么关系?”
从小没有什么酒量的罗莉儿已经醉得不清了,况且是一个想醉的人。
“我不认识什么成哥,我只知道。我现在想去洗手间。”罗莉儿边说,边起身跌跌撞撞的绕过沙发,但还是被桌子的一角绊了一下,身体顺势倒下,幸亏何佳伟一把抱住了她,否则罗莉儿就算不去见上帝,那后半生也得在轮椅上度过了。
“喂!喂!”何佳伟一看迷迷糊糊的罗莉儿,干脆起身扶着她往洗手间走,罗莉儿晃荡着,狂妄的和每一个遇见的人打招呼,看着别人投来奇怪的目光,何佳伟只有道歉的份。
罗莉儿突然凑到何佳伟耳边悄声说:“你知道吗??????”
何佳伟认真的反问:“什么?”
罗莉儿小声说道:“猛的一看,你不怎么样,仔细一看——还不如猛的一看!”说完哈哈大笑,任凭何佳伟做无用的咬牙切齿状。
总算将罗莉儿送进了洗手间,长舒一口气,叹道:喝酒的女人就是这样,不会醉的让人生畏,容易醉的令人却步,前者太有能耐,后者自不量力,都会给男人带来无尽的麻烦。
何佳伟等了很久也不见罗莉儿出来,他索性打开洗手间的门,罗莉儿却坐在地上趴着马桶睡着了。何佳伟只好进去抱起罗莉儿,怎么说也得带她离开这里。
何佳伟把罗莉儿放在床上,听见罗莉儿嘴里还不停的肚腩着,何佳伟不耐烦的问:“唉??????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想要???钱”说道这里,罗莉儿突然坐起来,加大声音迷糊的喊道,“钱,我想要钱,很多很多的钱,钱啊!”说完开始梨花带雨的哭起来。
何佳伟慌了,连忙抓住罗莉儿乱挥的双手,“你怎么啦?”
罗莉儿双手抓着何佳伟的肩膀质问道:“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我要过这样的生活,为什么要被当成礼物,送来送去,告诉我啊?为什么?”
看着她哭得更加伤心,何佳伟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也不知道如何安慰她,索性紧紧地将她抱在怀里,轻轻地拍着。
罗莉儿渐渐平静下来,嘴里仍让不停的说着一串一串让人听不懂的话。
当何佳伟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竟然睡着了,怀里还抱着所谓的米菲。可能是喝了太多混合的酒的缘故,何佳伟觉得头很晕,而且浑身酒气,轻轻地抽出早已麻木的胳膊,拿了毛巾,进浴室洗澡去了。
不一会,何佳伟洗去满身疲惫,早已忘记有米菲这一茬事的哼着小曲,心情轻快的打开浴室的门,却突然感到有人向他扑了过来,老天哪,罗莉儿胆敢吐了他一身。
何佳伟平时最爱干净,此情此情,只有怒目圆睁,“呀,你??????你?”嘴张了半天,却不知说什么好,又能说什么呢?对一个喝醉了的人。
被这一吓,罗莉儿竟然清醒了,老老实实的缩在墙角,头发蓬乱,却无辜的看着何佳伟,不吭一声。
一看她的样子,何佳伟长吐一口气,只好认命,说道:“喂,麻烦你先出去,好吗?”
见米菲不解的表情,又一字一句的补充道:“大——姐,我要洗澡,麻烦你先出去!”
何佳伟关上浴室的门,重新洗了一遍又一遍,走出浴室,看见罗莉儿还坐在原地,蜷成一团,呆呆的看着地板,心里泛起一丝怜爱。从柜子里抽出一条浴巾扔给罗莉儿,恶狠狠的说:“进去洗洗吧!不觉得浑身发臭吗?”
罗莉儿小心翼翼的顺着墙,挪进了浴室,生怕何佳伟又改变主意,暴打她一顿。
穿着睡衣洗完澡出来的罗莉儿,看见何佳伟端着咖啡站在窗前,唱机里播放的是钢琴曲《夏日香气》,而何佳伟则一动不动,像是在沉思,又像是在看夜景,也许都是吧。其实何佳伟只是在平复自己的心情罢了,以免他真的一时冲动,暴打这傻妞一顿。
罗莉儿走到跟前,小声的问:“这,这是哪里啊?”
何佳伟转过身,刚想发作,看见罗莉儿的那一刹,有那么几秒钟,完全呆住了,并盯着罗莉儿看。发梢微微向里卷的披肩发,大大的眼睛,可爱的脸庞,透着纯真。是啊,一整个晚上,他还没有看清面具背后的她,刚才撞在一起的时候,虽然她没有戴面具,但关顾着生气,却也没有注意过她的面容,何佳伟盯着她看,直到她低下了头,才回过神来,像是缓和尴尬的说:“这里是酒店,你喝醉了,我也不知道该送你去哪,反正今晚我也要住在这里,就带你来了。”
“谢谢你!”罗莉儿怯生生的说道。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虽然成哥已经打电话向他大概说过会有一个叫米菲的女孩过来,但何佳伟是那种自恋到很难记住别人名字的人,因为把太多注意力都放在了关注自己身上。
“嗯?”罗莉儿惊奇地睁大了眼睛,然后有些失望的答道:“罗——哦,你叫我米菲吧。”
习惯怀疑一切的何佳伟对她似乎没有建立起多少信任,继续追问道:“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和成哥是什么关系?你不认识我,为什么要来我的生日聚会?”
罗莉儿走到窗前,望着窗外,许久,平静的说道:“我不认识什么成哥,但我知道,成哥应该跟你说过,过生日要送你一份大礼,很不合时宜地,我就是那份礼物,让你过一个快乐的生日!”
罗莉儿转身看见何佳伟的表情,先是惊愕,之后眼角隐秘的掠过一丝失望,不过马上转为淡定,甚至有一丝鄙夷,何佳伟以为整个过程深藏不露,其实罗莉儿都看在眼里了,有什么关系呢?世界就是这么现实。罗莉儿看向窗外,美丽的街景,霓虹闪烁,刚转过头,眼泪就默默的掉下来,像断线的珠子。
良久,两人面窗而立,悄无声息,只有夏日香气里那忧伤而又缠绵的曲调,不紧不慢的进行着,像在讲述同样悲伤的故事。曲子终了,何佳伟看罗莉儿不说话,长舒一口气,像是总结的说:“睡吧!”走了两步,回头看她一眼,补充道:“这里只有一张床,要是不介意,就凑合着睡吧!”
米菲突然迅速的回头,莞尔一笑:“可以和王子同床共枕,能有什么问题呢。”
何佳伟没想到米菲会这样说,反而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了。
米菲看着背对自己侧身躺着的何佳伟,得意的微笑,她喜欢看到别人窘迫的样子,自己也拉开被子躺下。又是毫无防备的无声,罗莉儿试探的问:“关灯吧?”
“好,关吧!”
在黑暗中,两人就这样仰面躺着,虽然不说话,其实都没有睡着。罗莉儿先开口了:“你,有喜欢的人吗?”
见何佳伟不吭声,接着自顾自的说道“我喜欢的人就是我阿爸。”
“为什么?”何佳伟非常惊讶的开口了。
“因为——喜欢,喜欢他向我张开双臂的样子,喜欢他叫我小公主的样子,也喜欢他弹钢琴的样子,喜欢他的微笑,喜欢他的一切。”
连在黑暗中都能感受到罗莉儿自我陶醉的样子,何佳伟瞟她一眼,吐出四个字:“无可救药!”
罗莉儿不予理会,继续说到:“对了,那你呢?你有喜欢过的人?”
“没有,我没有喜欢人的习惯。”
“那父母呢,你不喜欢吗?”
好久,何佳伟没有回应,“不想说就算了。”翻身准备睡觉。
谁知何佳伟悠悠地开口了,“我妈妈在我出生的时候,就过世了,爸爸和哥哥整天忙着生意上的事,一周见不了几次面,没有时间理我,从小我就是自生自灭的,因为不喜欢他们的处世之道,感情也很淡。”
“原来你不想提起他们,对不起啊!”
何佳伟沉吟半响,“说说你吧!除了你阿爸之外,你就没有喜欢过别人吗?”
“没有,从小到大,我都是阿爸的小公主,很少在外面结交朋友,我所有生活的中心,就是我阿爸,只要是阿爸喜欢,让我做的事,就是我喜欢做的事。”
何佳伟不屑的说:“你不会有恋父情结吧!”
罗莉儿思索一番:“这算吗?不过真要让我想出一个喜欢的人,那么你,也算是我喜欢的人吧!”
“我吗,为什么?”何佳伟难以置信,世上竟有这样随便就喜欢别人的女人。
“不知道,反正我不讨厌你。”
“还真要感谢你给我这么高的评价啊!”
“哪里,哪里,举嘴之劳,忘了告诉你,世人对于我来说,只有两种人,一种是我喜欢的,另一种是我不讨厌的。”
“你??????”
“我怎么啦?难道我要像其他人一样,对你阿谀奉承吗?”
“也是,我喜欢你这样跟我说话,知道吗,你很可爱!”
“真聪明,一眼就看出来了,从小到大,每个人都这样说,我就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何佳伟没想到罗莉儿自恋到这个份上,打击到:“我看是花见花败吧?”
“你??????”说着,拿起枕头就往何佳伟身上砸。
“呀,你??????”说着也拿起枕头进行反击。
在这个过程中,一个趔趄,米菲跌到了何佳伟的怀里,两人突然都安静下来,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何佳伟在隐约可见的光线中,盯着米菲看了很久,疑惑的问:“为什么众人看你时,你表现得像个老练的女人,和你说话才知道,原来你也只是个小女生;脸上写着千年的忧伤,嘴里却说着十几岁的孩子话?”
也许就是这一句知音般的评价,感动了罗莉儿吧!顿时让她眼里噙满了泪水。
“何佳伟!”罗莉儿提高了音量,一本正经的问:“你喜欢我吗?”
“干什么?又搞什么鬼?”何佳伟被耍怕了,开始有了防备,警觉的问。
“直接回答我,好吗?”
“真的要回答?”
“是的。”
何佳伟想了一下,说道:“因为我实在想不出,你接近我,会有什么利益,我实在没有必要讨厌你。”
罗莉儿咬着嘴唇,惭愧瞬间而过,换了一种语气问道:“如果抛开这一切,我们只是普通的相见,你会喜欢我吗?”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要抛开的这一切,是哪一切,但我实在找不出什么理由,不喜欢你!”这也算是另一种肯定回答吧。
何佳伟说到这里,看着罗莉儿认真的表情,四目相对,砰然心动。两人凝视良久,罗莉儿主动凑过去,在何佳伟的脸颊上吻了一下,何佳伟的手犹豫着,渐渐抱紧了罗莉儿。
接下来的事情,顺理成章的进行着。
何佳伟看看搂在怀里熟睡的‘米菲’,婴儿般的宁静,连呼吸都纯净无比,何佳伟的嘴角掠过幸福的微笑。
用手拨开盖在米菲脸上的一缕头发,看到她醒了,小声问道:“米菲哪,我们以后还会见面吗?”
“你希望我们见面吗?”米菲看着天花板,不夹带任何修辞的反问到。
“你不希望吗?”何佳伟也以同样的方式反问。
“不要说这些,可以吗?”罗莉儿转过脸,深情而又近乎乞求的说。
“嗯!”何佳伟点点头,伸手把罗莉儿抱得更紧。
不知过了多久,当何佳伟从睡梦中醒来时,发现身边的米菲,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一切像是一场梦,让人搞不清状况。
自那夜之后,何佳伟一直耿耿于怀,他又去了酒吧好几次,问了好多人,都说没有叫米菲的人。米菲就好像一个从来没有出现过的人一样,那也以后,在何佳伟的世界里找不到一丝痕迹。
怪不得有人感叹:来如春梦几多时,散似秋云无觅处。
真的就这样,无觅处了吗?刚刚找到的爱,就这样结束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