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雀草被盗一事闹遍了整个南焱宫,南宫婧裳安排了打量人马在宫内搜寻,自己也是一整夜地没有闭眼,端坐在寝宫大殿之上,等候侍卫的消息。妖艳的妆容有点淡了,灵动有神的眼睛里满是疲惫,刚摘下繁重的头饰,南宫婧裳才发觉脖子早已酸疼难耐,抬手揉着肩膀,旁边的巧言一见,立马走上前,帮着揉捏,轻声询问:“国母,您忙了一夜了,不休息会么?”
“火雀草还没有下落,本宫睡不得。”南宫婧裳微微合上眼,身子半倚着矮塌上的扶手。
“今晚火雀草被盗一事,不知国母有何想法?”巧言是跟着南宫婧裳从东乾国嫁到南焱国的,一向聪明伶俐,恍如南宫婧裳肚子里的蛔虫。
“你看出来了?”南宫婧裳慵懒地说。
“奴婢也就是瞎猜。”巧言笑着说,警惕地看了一眼四周,弯腰靠到南宫婧裳的耳边,“那黑衣人是七殿下吧?”
南宫婧裳没有回答,只是沉默地坐正了身子,眼神落在幽暗的门外,“本宫不知道他要火雀草有何用,也不在乎他要做什么。”
“国母想要知道的是今晚另一个黑衣人的身份?”巧言收起双手置于小腹之上,站到南宫婧裳身边,小心询问。
南宫婧裳看向巧言,嘴角稍稍扬起,“你果然聪明。”还没等巧言暗自高兴,南宫婧裳眼神突变,起身一把掐住巧言的脖子,眼神冷冽地望进她错愕的眸子里,“只可惜,本宫很讨厌这种被人看透的感觉。”
“咳咳……奴婢……不敢……”巧言抓着南宫婧裳的手无力地挣扎,“奴婢……只是……想为国母分忧。”
闻言,南宫婧裳眼神稍缓,松开了手,冷声警告:“本宫的事,还轮不到你个小小奴婢多嘴。”
“国母恕罪,国母恕罪。”巧言跪倒在地上,磕了好几个响头连连求饶。
“下去。”南宫婧裳转身不再看她。
“是。”巧言慌忙起身退出寝宫,走下台阶,抬手覆上被捏得生疼的脖子,转头看向灯火通明的宫殿,眸子里涌上不甘和恨意。
“我不是让你滚了!怎么还回来!”南宫婧裳听到身后有关门的响声,以为是巧言便转身大骂。
“这么久了,国母的脾气还如往常。”赫连墨央背手站在不远处,冷声说道。
室内烛光灼灼,因着这人的出现,南宫婧裳不禁觉得寝宫变得更加明亮,只可惜,他身上的寒气,却让人不寒而栗。抑制住心里的欢喜,南宫婧裳缓步走向赫连墨央,笑容明媚,“你这偷火雀草的小贼倒也是胆大。”
“国母胆子也不小。”赫连墨央从腰间抽出扇子,瞬间抵上南宫婧裳的脖子,“连我的人,你也敢伤。”
“如果不留下一个人,叫本宫如何跟百姓交代,跟百官交代?”南宫婧裳往前一步,细嫩的皮肤触碰到扇子的竹骨,明显感觉到持扇之人有些退缩,“倒是殿下,为何要救走那人?以殿下的聪明才智,不应该不知晓本宫的良苦用心。”
“你不必知道。”赫连墨央收起扇子,避开南宫婧裳咄咄逼人的眼神,“你今日伤了她,本王放过你,但是,你我的恩怨就此两清。”
“你这是什么意思?”南宫婧裳上前抓着赫连墨央的衣袖,一双凤眼瞪圆,难以置信地问:“恩怨两清?殿下,你欠我的,怎么可能还得清?”
“因为你那一掌,她差点失了性命。本王本该把你杀了。”赫连墨央看着南宫婧裳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从牙缝间挤出,眼神冰冷得仿佛可以将人千刀万剐。
“凭什么!她到底是什么人!凭什么!”南宫婧裳失控地冲着赫连墨央大喊,她苦心经营了这么多年,都是为了他,现在他竟然开口说要置她于死地!
“本王说了,你不需要知道。”赫连墨央厉声说道,用力将衣袖从南宫婧裳的手里抽出,转身背对着她,“婧裳,当初你选择嫁入南焱国,本就是你一时贪念,当初本王给过你退路,是你不要。现如今这一切说是本王欠你,倒不如说是你自己种下的苦果。”
“墨央……”南宫婧裳无助地张嘴唤着他的名字,这称呼,久远到她自己都快忘了如何开口。这一番决绝的话,大概他早就谙熟于心,只是从未说破,说到来,这么多年来,都是他在纵容她。
“本王今天来这里,没有别无其他,只是想告诫你一声,别再追查那人的下落,你想要一个交代,本王自会安排。”赫连墨央侧过脸,眼神阴鹜可怕,恍如地狱罗刹,“但是那人,若你敢动她丝毫,别怪本王让南焱国上下陪葬。”
赫连墨央的话如同晴天霹雳,一下子跌进南宫婧裳的心里,毫不留情地将其撕碎扯烂。站立在她面前的高大身影,此时才有了东乾战神的魄力,他好像一直都是这么无情,又好像不是,至少在属于她的那几年里,他温和如玉。
气氛沉默了许久,南宫婧裳直觉得口中蔓延开苦涩的血腥味,仰着的脸也不知什么时候有了泪水顺着下巴滑落。
“好。”这一声答应来得很慢,也十分沉重。
赫连墨央听得出来话语里的哭腔,眼神一黯,“望国母自重。”说完,径直离开了寝宫。
随着宫门关上,南宫婧裳如同落叶般瘫坐在地上,仰起脸,眼泪顺着眼角流进双鬓,攥紧的拳头里,指甲嵌入掌心,渗出丝丝血迹,耳边依然回旋着赫连墨央说的每一句话,像是刀子一样剜出心头肉。疼,控制不住地疼。
赫连墨央,那个能让你如此大动肝火的人,到底是谁?
只可惜,不会再是我了。
转念间,南宫婧裳的眼神死灰复燃,看向门口时,甚至变得更有杀气,银牙紧咬,自言自语地低喃:“既然不会是我,那也不能是别的女人,就算赔上南焱国又何如?”
南焱宫这一夜过得很不平静,三两只蝙蝠时不时掠过深蓝的夜空,树枝头传来乌鸦的叫唤。明月落下,一切好像结束,却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