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目方案报上去几天了,还是没信呢?我心急如焚,还是坦然自若地给贾正打电话,问寒问暖。把贾正整得一接电话,就说别急别急。我说不急不急,什么事都有个过程啊,三峡电站是国家的项目,还等了几十年呢!毛主席高峡出平湖的愿望不是他老人家死后才实现吗?
我和马大炮、武文、吴爱,在宾馆里五急六受地艰难打发着时光。
马大炮总会夜里通电话,折磨着我脆弱的神经。我不知道是他主动打的还是被动接的,也许是怕影响我或是怕我听到说话的内容,声音很小,像是捏着嗓子在说话,有时还把头埋在被子里,声音像是来自于外星球。不管马大炮用什么方法做得多神秘,我还是会被他吵醒。人是不能过于操别人的心的,不然会落下失眠的毛病。我要再和马大炮同屋相居一段时间,我就得以牺牲我良好睡眠为代价。
我猜想:马大炮电话那头一定是个女的,彼此应该是很熟悉的,要不然马大炮说话里常使用类似文字里的省略号对方是很难明白的。马大炮通电话时都是以为我睡着了,我也是装作睡着了,侧耳细细地听马大炮讲话内容。听完后,在脑子里回放几翻,破解着其中的奥秘。马大炮的通话,让我大段大段地删除绝大部分,那些对我来说都没有意义。剩下的话就不多了,但这些也最难懂,稍微一不留神破解就会出现偏差。删除的大段话,都有涉黄的嫌疑。
我一次给吴爱说:“昨夜又没睡好,做梦还梦到马大炮打电话,嘀嘀咕咕像是日语。”
吴爱说:“不是做梦吧,他是真打电话了吧。”
我说:“那也有可能,反正我迷迷糊糊的不知道是做梦还是醒了,听到马大炮嘀嘀咕咕说什么,一个字都听不懂。”
吴爱好像是笑我多事,说:“唉,你听它干嘛啊,那是跟井下依然嫂子打的呢。看他们那个恩爱劲,真让人羡慕。”女人最爱说反话,特别是有点资本的人,比如漂亮女人会对丑女人说,你真漂亮,事实她在想表示自己漂亮。打死我我都不相信吴爱说的马大炮和井下依然恩爱让她羡慕。我第一次去马大炮家就看到马大炮骂井下依然,不管是真是假还动手打了她。吴爱就是认识马大炮一辈子,她看到的问题还是没有我看得清楚,男人不会当着女人的面打自己的女人的。
井下依然这个女人,可不是我俩见第一面她就讽刺挖苦我,我怀恨在心,而是我第一眼看到她就对她没好印象。她一个三十好多岁的女人偏偏要做十七八小姑娘的举动,这不是变态是什么。我怎么想怎么觉得她会影响我和马大炮的兄弟感情,最重要的是会坏了我们的大事。
和袁书记见面后,弄得我几天失落落的。我也说不上哪块难受,反正是浑身不舒服。这一点从袁书记给我敬酒时,我直勾勾地盯着袁书记的眼睛,就能看出来。袁书记说什么了,我没听清楚,只顾着看她,能让我两分钟不眨眼睛不转眼珠看着她就能知道她有多迷人。我的眼睛虽然不动,可我的心像猿猴一样在一棵枯树上,饿得上下乱窜。咣地一声,袁书记的酒杯碰在我的酒杯上,听到袁书记说:
“干!”
袁书记这几天在处理一件棘手的上访事件。
市属县辖的一个大厂,整合重组给一个省属部门的下派分局。分局领导承诺,整合工厂后,绝不减员,而且要增效,把所有职工都安排在厂里上班,工资翻倍。可工厂到手,就卖给了一家地产商,表面上说是联合开发,做起了房地产生意。工人则集中于离县城十几公里外的山沟里,新建的工厂里,隶属于朴图局长所领导的工业设备分局。几年下来,新厂的资不抵债,朴图又是大刀阔斧地下岗分流,直到把工人全部推向社会,厂区买给了一个养殖户,改建成了养猪场。工人算是全部彻底失业了,也算是从工厂里全部解放了出来,天天没事就堵在政府门前。政府主要领导都不敢来上班,把办公场所安排在宾馆里,非要来政府大院里,也不敢走前门,全走后门。弄得领导像地下党似的,得偷偷地开展工作。
两千多名职工分成五班,轮换着,一天四百多人,把政府一堵就是一个多月,可就是没看到一个领导。工人着急了,看着平静如水的政府大院一筹莫展,几乎快要丧失斗志。关键时候共产党员一个也没有站出来,而是由几个平时领导认为调皮捣蛋的职工,挺身而出充当了工人代表,几次带领职工向政府大院强行进攻。开始的几次是运用智慧,挑选了老弱病残的职工,以为调集来的守卫政府大院的警察会退避三舍,可法律面前人人平等,被无情地了阻止了。面对老弱病残,警察站成几排就是一动不动,任凭老弱病残拳打脚踢头撞,受伤的还是职工。警服上,明枪暗器里一层外一层,不是铁就是钢。
最容易升级的就是内战,只要交上手,没有不往死里整的。职工的一方,在工人代表的英明领导下,及时调整了战略战术。把先头进攻的队伍换成年轻力壮的,试图撕破警察的防线。老弱病残在坐在大道上哭喊,一来为给冲击政府大院的先头队伍壮胆,再者堵塞交通,引起更多的群众围观。但效果并不显著,哭喊声带着悲凉,不但没鼓舞斗志,反而让先头队伍的人心弄得湿漉漉的,担心也会落个病残的下场。路上的车辆行人早已司空见惯,看都不看绕道而去,有人嘴里还骂着:净******下岗闲的,和政府干还有好下场。看着吧,早晚得抓进去几个,就都老实了。
工人代表也灰心丧气起来,把当初的制订的打算就是把政府挖地三尺,也得把领导挖出来的方案也忘在了脑后,被几个混在人群中不明身份的人劝说一回,沉默了下来。
可也不能这么草草收场啊,不在这闹,回家也没事做,何况家里更闹心,生活少了保障,老人孩子没一个不满脸愁云。不知谁出的主意,职工们开始在政府门前静坐。坐困了就唱歌——团结就是力量,团结就是力量,真理是铁,真理是钢,比铁还硬,比钢还强……——来提神。
唱就唱吧。
一边是列队整齐的警察,一边是黑鸦鸦东倒西歪的工人,战斗素养一看便知。
相持快一个月时,职工队伍中轮番开始喊叫,再给三天时间,如果领导不出面,马上挥师南下,去京城上访,到天安门静坐去。
在这危机时刻,袁书记迫不及待地出现在了职工面前。
唉!我们一伙人就赶上这个节骨眼上来到水湾县的,还真不是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