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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仙境,有温柔美丽的妻子,还有可爱的儿子,雷歌仍旧无法抗拒外面世界的诱惑。
也许人都是这样,常年生活在山中的畲族年轻人对外面的世界同样充满期待。当畲首雷丰很痛快的同意了苏晓的要求,双方宾主尽欢。苏晓现在心中叫这名畲首雷锋,主要是雷丰太好说话,助人为乐,当然是雷锋,大宋的活雷锋。
畲首雷丰是见过世面的人,对外面的花花世界比较了解,雷丰不但去过潮州城,还曾去过漳州,甚至翻山越岭还专门跑去过西北方向的梅州一游。年轻时的经历让雷丰更趋于现实,苏晓无疑是可以给族人带来改变的人,能够关心自己的族人,这样的官员在大宋凤毛麟角。
当然,雷丰也知道苏晓的意图,就是贪图自己族人的悍勇。不过这没什么,畲人为了生活而去拼搏是他们的荣耀,这等于双方各取所需,互不亏欠。
但随之,苏晓的话让雷丰再也没有了各取所需的心理:“明年,明年我可以给巡检的族人带来一种织机,这种织机效率是手摇单锭纺车的十倍,畲族女娘勤快,如此,即使灾荒年,巡检族人的生计都没有问题,加上畲族战士的进项会让这一带很快富足起来。市舶司需要大量布匹运往海外,这种织机织出的布色彩斑斓,注定会很受欢迎......”
畲族女子善刺绣,也善织土布,苏晓的话让雷丰与雷歌真正感受到了苏晓的诚意。
其实...苏晓还是错了,这种织机的效率不是手摇单锭纺车的十倍,而是二十五倍。这已经不是富足的问题,而是一种提前几十年的纺织业大变革。
苏晓说的织机实际上就是黄道婆在崖州带回的黎族织布机,这个时代,黎族人民生产的黎单、黎饰、鞍塔闻名内外,棉纺织技术比较先进,南宋是一个广植木棉的时代,非常普及,黎族人的高超技艺恰恰是这种织布机所带来的。
在元代名扬天下的黄道婆是松江府乌泥泾镇人,年仅13岁的黄道婆为逃避当童养媳随商船漂落到崖州水南村。黄道婆聪明勤奋,虚心向黎族同胞学习纺织技术,并且融合黎汉两族人民的纺织技术的长处,逐浙成为一个出色的纺织能手,在当地大受欢迎,和黎族人民结下了深厚的情谊。黄道婆在黎族地区生活了将近三十年。但是,黄道婆始终怀念自己的故乡,于是她重返故里。
黄道婆倾心向黎民学会了用木棉絮纺纱,用米酒、椰水、树皮和野生植物作为颜料调色染线,用机杼综线、挈花、织布的纺织印染技术,并比欧洲早400年发明出脚踏“三绽三线”纺纱车和“踞织腰机”织布机,提高了织锦质量,成了一名“中国古代伟大的女纺织家”。以“踏车椎弓”织出的黎锦、筒裙的图案艳丽素雅,有鸡花纹、马尾纹、青蛙纹等200多种,誉为“机杼精工,百卉千华”。
宋代对纺车进行了突破性的改良,已经出现了麻纺大纺车与水运大纺车,但效率极低。
黄道婆回到松江府乌泥泾镇,已经是元代元贞年间。黄道婆开始教人制棉,传授和推广“捍(搅车,即轧棉机)、弹(弹棉弓)、纺(纺车)、织(织机)之具和“错纱配色,综线挈花”等织造技术。她所织的被褥巾带,其上折枝团凤棋局字样,粲然若写”。由于乌泥泾和松江一带人民迅速掌握了先进的织造技术,一时“乌泥泾被不胫而走,广传于大江南北”。
当时的太仓、上海等县都加以仿效。棉纺织品色泽繁多,呈现出空前的盛况。黄道婆去世以后,松江府成为全国最大的棉纺织中心,于是,松江布“衣被天下”。
苏晓就是这样一个时代搅局者,他无意中在海商口中得知崖州有这种先进的织机,于是,黄道婆带回先进织机的事情被他提前了三十余年,而此时的黄道婆还是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女孩。
苏晓不知道,正是他让元代出现的纺织业鼎盛时期提前了。纺织机的落脚点改变了地方,以至于畲族人成为最大的受益者,他们精心织造的布匹花样繁多,以至于开创了一个不同的纺织时代,这种布匹后来被称为“畲布”,成为最畅销的布匹。苏晓的无意行为,让畲族人不但是大宋的最坚定支持者,也成为苏晓最坚定的支持者。当然,还有更多的人因为这个行业受益......
这一切,苏晓毫无意识,当他离开雄伟隽丽的凤凰山,已经是第四日。
庞大的人流出现在潮州城外,远远迎出来的许慎看到苏晓身边多了五百余人。
可能,这些人不全是战士,没有那么多的武器与竹甲装备自己,可他们的纪律性与表情说明,这些畲人壮年男子很强,起码比普通的厢军士兵要强得太多。
眼睛是人心灵的窗户,在这些畲族年轻人眼中,你可以看到热情,看到坚毅,甚至有一丝丝疯狂。
这是对未来,对生活的渴望。
武器不是问题,装备也不是问题,苏晓负责提供,这些畲族年轻人只需要听雷歌的就可以了。没有人能够阻挡这些年轻人的热情,雷歌配合苏晓进行的剿匪行动让那些出动的战士们获得了丰厚的回报。现在,终于轮到了他们一展身手,没有人不会去渴望,他们在渴望自己人生的机会,也在渴望给自己的家人与族人创造出一个更好的生活。
苏晓郑重的向许慎介绍雷歌,随后众人进入潮州城。
与许慎的谈判进行的顺利无比,苏晓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于是他要离开潮州了。
短短几日的接触,许慎体会到了很多东西,更是得到了许多。这时,他感觉要失去什么,苏晓是一个注重利益的人,但这个人同时会给自己的合作者带来利益,值得一交,这让许慎有些恋恋不舍。
“本来希望雨声多盘桓两日,看来愚兄也留不住,雨声记得多多来信,潮州与泉州不远......”
“衍诚兄记得几日后给临安送上拜帖,明年想来衍诚兄会得到一个晋升的机会。”
苏晓帮忙,这就是许慎的机会,若没有苏晓,他连贾似道的边都沾不到,加上出的那些主意,这份情谊,没法还,唯剩感激。
.......
正是西北季风就要到来的季节,海船上已经感觉到了季节的变化。
此时的市舶司应该是最繁忙的季节,苏晓这个提举市舶却不在。不过苏晓不担心,各处市舶务官吏被他收拾的规规矩矩,一切都按照他指定的规矩行事,“吃组织饭”就要有“吃组织饭”的觉悟,敢违反规定的...苏晓相信他们没那样的胆子。
金黄色的辉光洒向海面,也映照了整个天空。
海天景色之美让人迷醉,张宛本来想和苏晓谈一谈,但没等他行动就看到晋十三凑到了苏晓跟前,于是张宛立刻回避。
“都管,可否借一步说话?”
苏晓露出微笑,这个微笑在金色的辉光映照下是那样的灿烂。
两人进入苏晓专属的船舱,没等苏晓坐定,晋十三扑通向他跪了下来。
“多谢都管给小人报了仇,那些...海寇就是当初屠杀小人同伴的海寇。小人没出息!只是...小人与岛上之人要讨生活...要途径这条海路,不敢轻举妄动。如今大仇得报,可以告慰那些被杀的同伴的在天之灵了,请都管受小人一拜!”
苏晓心安理得的接受了晋十三的跪拜,这在他的预料之中。之前晋十三遮遮掩掩实际上就是因为海路的原因,而在武力方面,麻十六占据天时地利人和,晋十三是走私者,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海寇,他不是麻十六的对手,怎么敢来潮州与麻十六一较长短。
当晋十三刚刚起身,苏晓意味深长的问道:“我可以理解你不敢报仇的原因,在海上讨生活毕竟要走这条必经之路,但...去年泉州水军鹭岛剿匪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不告诉我?”
晋十三稍稍有些迟疑,随后再次跪地。
“都管,不是小人不想告诉都管,而是...涉及到泉州的安宁,还请都管体谅小人。”
苏晓很平静的继续道:“既然这样,那就说说,泉州的安宁我说了算,若有什么不敢说的,今天尽管说出来,本官给你做主。”
“那小人就直说了。”晋十三的眼睛终于不再闪烁,有了一丝坚定。
还不是自己露出了獠牙,这个獠牙的锋利度让晋十三放下心,苏晓微微颔首。
既然作出决定,晋十三直接开始:“说起来去年的剿匪确实是针对小人,小人贩私货是以香料为主,都管也知道是蒲都监掌控着香料生意,这些水军正是他的人。若不是小人机警,周边的乡亲肯帮忙,恐怕小人去年就被砍了头,勉强算是躲过一劫。”
“以泉州水军的力量好像不足以围困鹭岛,加上附近的百帮忙,晋指挥有些小题大做了吧?”
晋十三赶紧继续:“都管,围剿小人与手下兄弟的人可不仅仅是泉州水军,还有...蒲都监的私兵。”
苏晓眯起了眼睛,距离事实真相越来越近了:“怎么说。”
晋十三一低头:“据小人判断,除了泉州的一部分人,那些私兵可能是来自澎湖。麻十六若逃往潮州,为何下了海捕文书仍旧不见他的踪影,小人以为,麻十六一定是跑去了澎湖。”
果然是这样!
冰山不仅露出一角,苏晓已经看到了它的内在。
晋十三的话验证了苏晓心中的判断,蒲寿庚控制香料生意果然不是那么简单,蒲家能够控制这条财路没有强大的武力保护绝对无法维持。恐怕...不仅是蒲寿庚这一辈人在依靠自己养的海寇在控制商路,恐怕他的父辈就是这样得到了朝廷的信任。蒲家隐藏的很深,养寇自重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以至于蒲寿庚后来投靠蒙古人,他的水军对蒙古人击败宋军的海上力量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一切都有了最好的解释。
历史向来就是迷雾重重,蒲寿庚的家族不但不忠于大宋,更不效忠于阿拉伯世界,不然也不会有蒲家后来在海上被海盗劫走四百艘海船的事件。阿拉伯人是这个时代海上最凶残的动物,他们有这样的传统,因为海上利益,那个与蒲寿庚合作的蒲拉提搞不好就是抢劫蒲寿庚的发起者。
历史就是这样幽默,同时充斥着不忠。
苏晓可以肯定,这些海盗就是阿拉伯人之间的一次内讧,因海舶之利,蒲寿庚被自己的同胞抢了一把。这个时代谁有这样的海上力量...唯有阿拉伯人这个团体,正是蒲寿庚的贪婪让他被自己的同胞狠狠坑了一把,但仍旧没有击倒泉州的蒲家,因为泉州蒲家是一个庞大的群体,它包括的不仅仅是蒲家人,也包括其他蕃商与宋商这个巨大的团体。
当然,蒲氏家族也不忠于蒙古人,历史上著名的“亦思巴奚战乱”就是源于蒲家与当政的蒙古人争利。
蒲家只忠于自己的利益,这就是历史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