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之用叹口气,转身正要离开,却听到耳边熟悉的声音,仿佛阴魂的哭泣声,他连忙退缩,跌在地上,颤声说道:“老师,我知道你是冤死的,不要找我!”
那熟悉的声音伴随着风声,阴森恐怖,一双看不见的手,摸着潜之用全身。潜之用搂着双肩,瑟瑟发抖,眼泪都急得流了下来,他呜咽地说道:“老师,我胆小,您别吓我。”
在潜之用的面前,渐渐露出一张扭曲的脸,潜之用赶快捂着双眼,“哇呀”一声,哭了出来。一声得意的笑声传来,阶留痕逐渐露出半蹲的身体,双手抓着潜之用的双肩,舒展开扮着鬼脸的脸面,开心的说道:“小子,被我抓到了吧。”
潜之用自手缝中看到阶留痕的脸,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手完全打开时,看到活生生的没半滴血痕的阶留痕,激动之余,一把搂着阶留痕的脖子,唯恐他离开。
阶留痕抱起潜之用,说道:“本就是个孩子,就当好孩子的职责,不要总是装成大人的模样,仿佛什么都知道,比大人还厉害。”
潜之用头点着,看着那滩血,说道:“老师,你是怎么躲过我的机关的?”
阶留痕衣袖一扇,那透明的物体显露出来,原来只是一条尾巴。他说道:“这是自截之术,你应该知道蜥蜴在受到天敌袭击时,会自行截去自己的尾巴,我这个蜥蜴是变色龙,尾巴也能隐身。只有我假死,你才会出来,我才能够有机可乘。”
潜之用拍打着阶留痕的背部,嘟着嘴说道:“老师真坏!”
阶留痕就这样抱着潜之用走到门的尽头,却看到是乾卦图印。阶留痕自忖道:“怎么回到了起点?不错,这个阵本就是一个循环体,即是知道怎么走出去,没有能力者,依然只能被困其中。
阶留痕看到潜之用嘴角的坏笑,知道他不会告诉自己出去的办法,于是扔下潜之用,开始踱步思索。他回顾着八卦心法,心中念道:”乾,健也,为首;坤,顺也,为腹;震,动也,为足;巽,入也,为股;坎,陷也,为耳,离,丽也,为目;艮,止也,为手;兑,说也,为口。呵呵,唯一的出口,难道是?”
阶留痕望着躺着地上的潜之用,也是一阵坏笑。潜之用愣了下,说道:“老师,你怎么了?”
阶留痕忍俊不禁,爆笑出来,抱起潜之用转身跑去。感觉已经到了巽门中部,阶留痕放下潜之用,单掌冲着地表用力拍去,直听地下石块碎裂有声,须臾陷出一处黑暗洞穴。
潜之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惊讶地说道:“老师,你是怎么知道出口的?”
阶留痕笑着说:“八卦对应的人体,能有孔着,是耳、目、口,但是只能进,不能出,能够从人体中出来的,你猜是哪里?”
潜之用豁然明白,他说:“怪不得銮行岳不告诉我们出口设置的缘由,原来要从屁眼里出来,好恶心啊。”
阶留痕捧腹又是大笑,说道:“巽门对应着股,两股之间必有出路,这个阵还真有意思。你们若是知道,肯定不会进入这个阵法中的。”
潜之用咬牙切齿地说:“好个銮行岳,太会欺负人了。”
阶留痕停止了笑声,说道:“还是先出去吧。”说罢,抱着潜之用跃入洞中,当然里面并不是臭的,潜之用却本能地捂着鼻子。
不一会儿,两人离开阵法,站在堂心,望着一堂傻神的孩子。
銮行岳见阶留痕居然平安无事的出来,吃惊不小,忙收了阵法,阵中其余七人也都显露出来,只是,立在扁担上的五皇子仍在打着呼噜。
沐靖音等人围着五皇子,怒气冲冲,渺千古一个巴掌,打在倾南北脸上,倾南北忙不迭地从扁担上跌下,双手猛搓,雷电蹿升,眼没睁开,嘴先说话,喊道:“阶留痕,我等你很久了,打、打、打!”
渺千古抬手提起倾南北,说道:“我可爱的小弟弟,都结束了。”
倾南北睁开双目,看到渺千古,嘴角含笑,说道:“四哥哥厉害,把那个不知死活的家伙打败了,真给我们兄弟出了口气。”
渺千古把倾南北提到含笑不语的阶留痕面前,说道:“我们被他虐惨了,你却在阵中偷懒睡觉。”
倾南北抹了几把眼睛,不敢置信地说道:“你是人是鬼,不可能,我设下的亿万伏的电网被你破了?我居然一点也没察觉,你是怎么做到的。”
阶留痕坐在堂前的玉桌上,说道:“雷电最怕的是金属,我用了一根银丝,轻轻地把你的雷电导入地下,就这么简单。”
倾南北拍了下脑瓜,说道:“我百思不得其解的破解方法,老师居然这么快就找到了,服了!”
阶留痕望着眼前八个疲惫不堪的阵中人,又瞅眼看到门外天色已近黄昏,就对座中的学生说道:“这几个学生我是收了,不代表座中的各位就能如愿成为我的学生,天色不早,这样吧,你们若想挑战我,就一块上。”
座中第三排站起一位长形脸,小眼睛,身穿玄黑袍的男童,口中说道:“哼,倒被你给看扁了。实话告诉你,我们后三排的每个人,都不亚于前两排!”
萧芦荻听到这话,脖子一缩,心中说道:“不包括我吧。”
阶留痕翻了翻书简,说道:“你是户部大人的后人,诉流光吧。”
诉流光瞪视着座中的銮家兄弟,说道:“甭提我那死去的父亲,会让某些人内疚的。”
銮行岳低头不语,而銮问穹暴跳起来,说道:“别指桑骂槐,有本事单挑!”
銮行岳摁住动气的弟弟,说道:“那件事,本来就是我们父亲的不是,銮家始终是欠了诉家一个人情。”
阶留痕倒不知他们两家之间还有什么事情,便不急着催促他们动手,自个儿翘着腿,听着他们的争吵。
诉流光哼了一声,说道:“欠的不是人情,而是人命!不止我父亲这一条,还有其他八条人命。”
銮行岳打昏又要暴跳起来的銮问穹,起身向诉流光行礼道:“那件事,只有我父亲活着出来,并带出重要情报,也因此受到诸多误解,我父亲心知愧疚,并不解释。那些为了保护他而牺牲的将士,他日日难忘。”
诉流光骂道:“腹黑的伪君子,少在这逞口舌之能。”
銮行岳也有了些怒气,说道:“皇州城内谁人不知我父亲的将军风度。我这就把那次事情澄清。”
诉流光头一仰,不想听的样子,嘴里说道:“活着的人自会说些对自己有利的话,死去的人就只能抹黑了。”
阶留痕插了一句嘴,说道:“还是让銮行岳说说那件事,是是非非,总有个定论。”
銮行岳向老师,向学生,行了个礼,说道:“与白虎国和妖界在西边交界处有一块没有划分的领土,三国为争夺这块土地打了不少的仗。十年前,白虎国强行占领,并挥兵攻打青龙国的西疆城。当时泰皇派遣我父亲前去对敌。与父亲关系非常好的户部大人,也就是诉流光的父亲,担心我父亲的安危,便请缨随行。
兵至西疆城,我父亲深知那块三角之地地形险恶,怪兽极多,便决心亲自出城侦查敌情,西疆城暂由诉叔叔管制。
不料想,在险山峻岭中父亲遭到虎国与妖界的埋伏,当时瘴气弥漫,我父亲开启乾坤阵法,却难敌虎国与妖界众多力量。那场打斗,惊天动地,当然也惊动了西疆城诉叔叔,他在城墙上,看到空中交织的打斗痕迹,火霞斑斓,于是调来七个精英将士,前去营救我父亲。
结果,正如诉流光所说的,只有我父亲生还。”
诉流光说道:“不错,为了救一个人,凭什么牺牲八个人?”
阶留痕插嘴道:“我不懂人情世故,也不懂军事战略,但我会下象棋。为了赢,我可以牺牲所有棋子,只为杀掉对方的‘将’,而为了不败,我必须想法设法保护好我的‘将’,事关整场局势的输赢,我相信诉大人更明白这个道理。”
诉流光不服气地说道:“人是人,棋子是棋子,不一样!”
銮行岳说道:“当时我父亲给诉叔叔说过一句话,他说,如果他死了,西疆城守将将有诉叔叔担任。诉叔叔立马反驳,他说,西疆城只有一个人能守得住,不是诉叔叔,而是我父亲,如果我父亲战死,纵然诉叔叔活着,也要全军撤出西疆城。”
阶留痕很欣赏地点点头,说道:“人生得一知己,万死莫辞。诉流光,我明白你失去父亲的心情,你如果不继承你父亲的遗志,你父亲真的是彻底死了。”
銮行岳走到诉流光身前,拉着他的手,说道:“你不记得吗,你经常随诉叔叔来我们府上,我们三个人在一块玩得有多开心?简直是形影不离。自那件事后,我知道你肯定非常难受,很多次去找你,你却拒我于门外,你伤心,我们兄弟也都伤心,以至于我那弟弟的暴躁脾气搞得府中上下不得安宁。”
诉流光回想着三人手牵手的日子,又想着父亲遗体被抬进家门的那一刻,瞬间百感交集,全化作泪水,一滴一滴无声的流下。
阶留痕叹了口气,说道:“小孩子的心情,好复杂啊。诉流光,把你愤怒的那一面,在我身上泼洒吧。”这明显是要给诉流光一个台阶下,省得他一直沉溺在犹如泥淖的思想中,不得自拔。
诉流光擦了一把泪,自怀中掏出一个圆形石块,上面刻着十二个时辰,圆心处垂直一根细长的石针,正是一个日晷。诉流光对着窗口倾斜端立,时针影子落在酉与戌之间。
銮行岳赶快走离诉流光,对阶留痕说道:“老师,当心了,诉流光很厉害的。”
阶留痕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却装作满不在乎地说道:“其他的同学不一块上吗?”
听完这句话,座中的学生都蠢蠢欲动,阶留痕细心看着,第三排,监宫养子鹿秋柔手指上的戒指泛着青光;吏部之子朱弦子解开束着头发的两根丝线;礼部之女凉知夜苍白的左手上缭绕着霜气,火红右手上缭绕着火焰;诉流光的日晷慢慢地移动着影子。第四排,头戴太医帽的太医之子玉琅玕打开太医箱,双手摆弄着;刑部之子夺文武自背上卸下绑着绷带的长剑,绷带上印满咒文;执令官之女苏果薇抱着个布娃娃,眼神惶恐;最有一个,还是不看了,也看不清是谁,只知道他埋着头,很神秘的样子。
阶留痕认完这些人,再看看这个堂内狭小的空间,一溜烟,已经跑到元翰院院中央。
一群孩子也尾随着跑出来,团团把阶留痕围住。一场大乱斗即将上演,可是我们的主角,双腿瑟瑟发抖,銮行岳设置乾坤阵时,把内部打斗情况透过各门显示出来,因此萧芦荻看得真真切切,只感到自己好渺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