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矮的云层之下,金黄的晨光穿过云间的缝隙,撒在起伏的山峦之间,树影斑驳。
连绵的群山之中,这片高低起伏的丘陵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土堆和石碑。
这是片方圆十几里的墓园,残破的墓碑多数已经四分五裂,坟堆上长满了荒草。零星的垃圾胡乱地堆挂着,随风肆意摇曳!
低矮的朝霞遮蔽了天际,远方的天空几个拳头大的黑点慢吞吞地移动着,吐出一股股刺鼻的浓烟,这些垃圾船倾洒的垃圾已经把近半的墓园埋没了。
在一个不起眼的土堆后面,落尘扬起布满汗渍的小脸,铜色的皮肤上,灵气十足的眼眸,稚气已经开始消逝,带着些许年龄不相称的成熟。一个直径接近两米的大包裹压在他瘦弱的身躯之上,山风微扬,感觉随时都会把他的腰吹断。
周围的几个山头,都是漫山遍野的垃圾,几个落魄的人影稀稀拉拉地散落在山间各处,不过是晨时七点的光景,太阳毒辣的已经让人厌烦,落尘用手中的棍子扒着脚下凌乱的垃圾……眼角的余光瞟了瞟手腕上破旧的机械表,已经快七点半了,再不动身,估计早自习又要迟到了。想想那个总是和自己不对味的班主任,落尘心中涌起一阵无奈……
转过身子打算离开这里,刚挪动了两步,远处突然闪来一束雪白的反光,亮得十分刺眼。落尘连忙用手挡在额前,在垃圾堆中,到处都是废旧的金属以及化学合成品,能反光的遍地皆是。因此落尘也不在意,微微地扭转身体换了个角度继续往前走。
可是没有走动几步,落尘又不得不停了下来。右前方那束反光,居然在他换了两个角度之后还在持续地照射,左手翻掌探进背囊中取出一副偏光太阳眼镜架在鼻梁上,左眼的镜片碎成了好几瓣儿。
“奇怪了?啥玩意?”落尘嘴里嘟囔着走向那个银白色的光点!心忽然莫名其妙地越跳越快!落尘擦了擦手心的汗,把手伸进兜里,握紧了匕首,身子不紧不慢地踱了过去。
一个小小的金属块,拇指粗细,歪歪斜斜地躺在黄褐色的垃圾堆中,在太阳光的反射之下,浑身散发着一圈圈银白色的光纹,就像平整如镜的湖水被石子惊动了一样。
落尘感觉这个东西像喝水一样吸收着阳光,俯身小心翼翼地夹起这个小玩意,反复地检测了几次之后,尝试着用手去感知了一下:没有金属被阳光照射之后的那种灼热,反而有种温润的触感。
几秒钟之后,落尘就为这份温润付出了代价!
落尘用手摩挲着手中这个半指长的金属块,随地拾起一块废纸,把褐色的泥土擦拭干净,居然没有任何的锈斑。金黄的晨光之下,它静静地躺在落尘的手心之中,散发着银白色的光晕,一圈一圈涟漪般扩散,如同声音的纹路,落尘痴痴地盯着它出神……
光晕越来越迷人,甚至隐隐可见彩虹,一条迷你的七色神龙摇头摆尾在光环中出没,时而吞云,时而吐雾!
落尘沉迷其中不知道过了多久,
嗞……嗞……嗞……
一股巨大的电流从金属片里爆发,猛然钻进落尘的掌心,难于言语的痛苦瞬间夺走了落尘的神智,整个人连带着上百斤的包裹重重摔在地上,眼睛泛白四肢蜷缩、僵直、瑟瑟发抖。
此时在落尘看不见的周围,数百片碎裂的墓碑,无风自动腾空而起,以极其复杂的方式纷乱地组合着,数秒之后,四座近两米高的暗青色墓碑徐徐降落,分处四方恰好把落尘围在中间,一股难于言喻的沧桑感扑面而来。
若有人此时从远处看,便会发觉四座墓碑联合撑起一个透明的气场,没过几秒钟连带着墓碑和落尘都消失在这片墓园,毫无踪迹。
落尘此时瞳孔彻底失去了边界,双目红的仿佛能够滴血,射出若有若无的血芒。嘴巴狰狞地张开着,却不能发出丝毫的声响,金属块激发的电流分化四条光蛇,缠绕着四块墓碑,整个墓碑围合的空间之内布满了密集的闪电。十来分钟的时间,电弧便消失殆尽,四座墓碑无声无息地化作一条闪电射进了金属块之中。
落尘的身影在原先的消失的位置突现,可惜的是这是一片荒野,离他最近的拾荒者都在数公里之外,无人目击。
过去的十来分钟,对落尘来说是度秒如年,神智刚刚有所清醒,鼻子便闻掌心飘出一股焦糊味。
颤抖着把左手放在眼前,一个半截指大小的烙印出现掌心之中,右手也有个相对比较淡的烙印。两个手掌已经近乎麻木,针刺般疼痛一阵阵地提醒落尘,手还是自己的。
费了很大的劲儿才站直身体,气喘如牛,衣服已经被冷汗浸透了。心神不定地游目四顾,周围还是原来的样子,没有任何不同,只有脚下被身体压趴的野草,在告诉落尘,这不是梦境!
“这真是天降横祸!霉透了!”落尘心中咒的都想骂娘!
眼睛瞟了一眼腕表:“七点半,糟了!又要迟到!”咬着牙把金属块从掌心掰了下来,居然没有血,整个伤口都焦了!本想把那个金属块扔掉,犹豫了几下还是甩进自己的衣兜。
重新背起那个巨大的包裹在垃圾堆里蹒跚而熟练地七拐八弯,在一个废弃的集装箱里推出一辆锈迹斑斑的26寸山地自行车,用手指勉强掌着方向,歪歪扭扭地串了出去……
落尘的身影在山路上徐徐滑行着,中途在某个垃圾回收站匆匆忙忙交割了背包上的可回收废品,只换来一张皱巴巴的纸币---五块!
这世界钱很难挣,如果不是家中老父期望甚高,这个学他早就不上了。
自行车甩过经过十几个手肘弯道之后咿咿呀呀地冲进了校园。早自习的铃声刚刚响起。
湘南十六中:位于天朝帝国西部、云中行省庐陵郡湘南县。
连绵不绝的云中山脉像一团巨大的云雾笼罩整个帝国西部高原。
而东林镇只是这片山脉某个极小的支点,十六中是东林镇唯一高级中学。
三年二班,崔凤级满脸煞气地站在讲台上,脸阴沉的快要滴出水,脸颊上的肉不断地抽搐着……
全班三十个学生,五排,左上角靠近门边那个位置依旧是空的,铃声已经响了!讲台上的电子记录仪红灯一闪闪的,记录着三年二班的学生考勤,红色的指示灯每闪一下,崔凤级的心里都放佛被刀捅了一下:
“迟到迟到!那个穷酸,又他N的迟到了。老子的奖金啊!他究竟要破老子多少次财?”崔凤级越想越气愤,阴冷的气息弥漫了整个教室,二十几个学生有点忐忑不安地坐在座位上,静静地等待着快要来临的暴风雨!吹风机的外号可不是白叫的。
落尘全速地冲向教室奔跑,掌心的疼痛都来不及顾及,斜跨的书包都飘了起来挂在身后。
“该死的,该死的,八点零二分!还是迟到了!”还没有靠近教室,落尘就感觉到了教室里飘出的阴冷,但还是硬着头皮跑到教室门口。
“报告!”
整个走廊都安静的可以听见呼吸,教室里无人敢回头。崔凤级半眯着三角眼,死死地盯着还在喘着气的落尘,薄薄的嘴唇抿得紧紧的,脸颊上的肥肉抽搐的更加厉害了。
暴风雨前夕的压抑,让人透不过气来。
恰在此时,旁边的教室响起了一道尖细沙哑公鸭嗓子:“黑夜给了我黑色的……预备……读!”特别是后面那三个字,和御前太监喊上朝的调调有的一拼!一个读字飘了三个声调!这个带着湘音“dou”字瞬间就把落尘毒的摇摇欲坠!教室内好几个学生已经拿着书本遮着脸,肩膀微微抖动着。
那股阴冷的气息崔凤级刻意经营了许久,但此时不知怎么的就消散了!
崔凤级脸上的神色更加阴鸠了,感觉世界都和他作对,每天他想发火的时候,隔壁的王麻子就来这么一嗓子,直接把人毒的半身不遂!眼角的鱼尾纹使劲儿地颤抖着,酝酿了很久的情绪如火山般喷发:
嘭!手重重地锤在讲台上,歇斯底里地嘶吼道:“落尘,你还把我这个老师放不放在眼里,这是你第几次迟到了?”
落尘静静地地站着,眼都没抬!
以他的经验,吹风机不吹上十分钟是不会结束的,随后必然是各种责问,各种大义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不过全被落尘自动屏蔽了。
崔凤级喷了八九分钟,口水一收!苦瓜脸配着一副慈祥语气就在教室里回荡:“落同学?你家里困难,就更应该读书嘛?天天迟到,这态度不好,得改!可是老师说了你多少次了?”
如果光听语气,只看表情:别人还以为他在苦口婆心劝失足的少年!谁又能知道崔凤级心里在想:“哼!这烂家子,迟到造成老子多大的损失,每月的班级全勤没了,五十块啊!”于是乎崔老师又开始了得瑟的思想教育,从古到今、从上到下、从右到左、从东到西,旁征博引,滔滔不绝地证明四个字:迟到不对!
崔凤级口沫横飞地喷了十分钟,见落尘还在低眉顺眼地听着,心里不由的暗暗得意:“哼!看那穷酸样,不整下你,还以为老子好说话。”
“落同学!这次迟到,有错不能不罚。鉴于你家庭的困难,但可以从轻处理,你就把班规上的……”
“报告!”此时在教室门口又响起了一声!
崔凤级额上青筋直暴……嘴巴一张,里面的话倒豆子一样爆了出来,又急又快:“落尘!你报什么告!班规上写的明明白白迟到罚钱,二十块!你小子已经迟到五次了,数罪并罚,一百块!中午给我交上来!反对无效!还翻天了你?”
全班都惊呆了!
某个同学壮着胆子,举着手问:“崔老师,啥时候有这班规了?”
嘭!讲台又晃动了几下!
“今天,就今天开始有这个班规,这个班老子说了算!有意见怎么的?留着!”崔凤级恼羞成怒!死死地盯着那个反问的学生!
“报告!”
嘭!嘭!嘭!崔凤级连着拍了三下讲台,手指点着落尘:“落尘!你想造反吗?你不想高考吗?谁给你胆子……”
落尘紧紧地捏着衣袖里拳头,慢慢地抬起头:“崔老师,不是我叫的报告!”
“他M的,不是你叫的?还有谁?啊还有谁?”崔凤级猛烈地摇晃着头,早上梳的油光华亮的大背头,硬生生被他甩成一个中分,前额的几绰长发遮住了半个眼睛,整个神情说不出的邪异。
“我说了不是我就不是我!”落尘感觉一股难于自制的火气在胸中沸腾,手掌重重地打在门框之上,
“嘭!”
整个教室都落下一层灰尘。
崔凤级吓得脖子都缩进去一大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