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百年前的一首诗,我们开始交换
记忆,或者死亡
一座百年前的城市滑过广场,突然
迸裂,成为线索的街道
当所有的美枯萎之后
更加突然渴望阅读的
就是巴洛克的花瓶
或落日的玫瑰
它们使其余的颜色晕眩
晕眩如看见大海,或浪荡的女人
百叶窗下的河流进入雨云
在雨云的边陲,清瘦的流浪歌手
接近了上帝
百年前还有一棵树
为迎接时间而拒绝了全部的果实
这本诗集里曾因路过一匹名马
而鞭挞了一名囚犯
他们穿上了彼此的衣服
诋毁彼此的仁慈
在这些句子的核心,命运像一把斧头
悬挂在那些不出声的暗喻
冷漠的十字架上
2010年3月1日
干尸
让预言重新被人世挖掘
带来展览厅那坟茔一般干枯的肃穆
历史是一条阴沟,突然冒出头来
一场游戏的内幕全部上演
像哄抢钞票的人获得贫困本身的安慰
你也浮出了死亡
让他们看到了新的猜疑
时间交出了你的肉体
你一丝不挂,功德圆满
你的爱被榨干,就剩下这具干瘪的怨恨
当仇恨重见天日,你就只有沉默
只有牙齿紧咬的过去
这个又圆又滑的世界扒下你
几千年娼妓般耀眼的学术
让一块简单的玻璃充当真空
再把绝育的物质植入你的现在
这个思想者衡等于木乃伊的时代
2009年12月13日下午
阁楼
傍晚的隐居者是这座阁楼,
它的魂魄如蝙蝠,在此刻蠢蠢欲动。
单纯的天上,模棱两可的星辰,
已经拒绝了神秘如它们急躁的拼图,
它们越过阴影般的阁楼,
在一面镜子里排列虚幻的年龄。
阁楼,蜘蛛们虚拟的中心,
蜘蛛干枯的尸体酷似摇摆不定的时间;
阁楼漂浮在空气的水珠之上,
是肉体偷渡到天国的客船。
像标榜一时的厄运,
百叶窗后,短暂强奸了它的主人。
从叹息的间隙,
夜色挤进了阁楼。
那条残废的街道在撞上木板墙之后,
所有的意会纷纷关闭,
剩下黑暗,
如楼顶那块半圆的月亮。
2009年11月6日
黑暗如洞穴
水银般四处倾泻之后,白昼浓缩如一团血婴
那是黑暗,与往常毫不相同黑暗辘轳般滚了过来。黑暗,是时间的洞穴在洞穴的中心,是一个老人,或一袭蝙蝠
渐渐地,水底的天空星星饱满如惆怅从洞穴里,传来死亡的哂笑这些陈旧的声音犹如蛇的尾巴
在水草上炫耀细小的腰身 月亮涨价了,是他们圆满的天坑
坟墓被折成一只纸盒酷似开发区的乌云重叠了你在芝麻找不到门的时候 人类将重回洞穴,之后,头发在根部走失无数眼睛丁当作响,像死泉复活像那老人将他的孙子扔进石头的花瓣里
你查看着,思想着,像岩石的阴影一般潮湿
2010年2月27日凌晨
黑暗中的爱情
这满屋子失去弹性的黑暗
不再拥有水的质地,文化节的墨汁
而企图流进来的,也不是
群星的泪水,众口一词者
用唾沫充胀的浮云
这年代就浓缩成这只空心的枕头
或者群奴们
用钞票糊的房子
没有爱情,连仇恨
都成了文物
有月光的日子,这狭窄的空间
总会撩起一丝呻吟,有如一团污水
反射的无数水泥一般的记忆
古老的游戏成为一张床
梦如丝绸
牛奶一样流泻
呓语是隐蔽着的刀子
犹如葡萄被自身的甘甜胀裂
肉体将被过度燃烧的欲火毁灭
没有迹象,连凶手
都不敢企及
打不上人的痕迹了,这黑暗
在透视学的原理中消失于消失点
剩下架子、虚名和绝情的空气
像自由失去了它的象征
我们平等,因为躺着
我们高尚,因为身陷黑暗
我们偷听那秋雨的小脸
贴在黑暗的心上
没有诗歌,只有
半匹江河
2011年11月30日下午
黄昏
残阳谨慎地路过它给予其光亮的人世
就像某个无求于子嗣的老者
重复的是星星和它们彼此之间
可以遥望却互相妒忌的孤独
那是长河流回典籍的时刻
剩下单细胞的城市
和它们一无所有的街道
而所有的门都已关闭
窗下,颤抖不已的黑暗像初恋
也像晚霞
最后瑰丽的挣扎
2012年7月14日
回不去了
目光将时间捅穿,又被多年丰满的文字折断
每座山外向的名字都陷入了身份证
每条短暂的河流,也渴望抵达你荒凉的港口
每一根树木,都伸出手来,赐予你忧郁的树叶
它们冰冷的碧绿成就了花朵对果实的怨恨
每条路都富得流油,即使岔路口那个裸露身子的
乞丐,也傲慢无比。沙滩上的孩子做了父亲
金沙江的肚脐眼,已不再吞噬泳者
每座港口都贪婪地张大了嘴,回去的人提着礼品
是为了继续离开。一切出路都是流浪
放排的歌声撞死了那只山鹰,山鹰再生的时候
我已经失去了歌唱,我远方的陶罐装满了
记忆、青春以及雨水,甚至遗嘱
但这破旧的黄昏是一面模糊的镜子,看不见
也回不去了。这年代的造型,像你市侩的声音
2009年11月4日凌晨
记忆中的那片街区
没有逻辑,仅仅是一片街区
它再也不能掩饰它母性的皱纹
还有一条街道
宛如一个习惯性的罪犯
没有爱情,只有
形而上的罪孽
我看到的秋天,水底淤积的秋天
白白胖胖的秋天
与愚蠢者
从未意识到自己愚蠢时
进出于那片街区
那棵老树像一具倒挂的尸体
那贫民窟有一个美人横行霸道
秋雨串联起最后一个故事
没有高潮,只有报应
像那片街区搜刮的
雄性的分贝
2011年9月3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