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是从福建来的。”一直没说话的老妇开口答道,她的声音温婉低柔,让人听得很舒服。
“我的这款茶一定不会让您二位失望,”苏雅琴热情地邀请他们在茶台前就座,“我先不做介绍,您品尝一下再说。”
苏雅琴特意换了一只红皮倒把西施紫砂壶,用刚才那壶茶的茶汤将这只西施壶温热了,再用开水洗净,然后又重新用茶刀从茶饼上撬下了一小块投入到壶中,开始为二老沏茶。
苏雅琴的茶艺水准自然不在话下,一套手法令人赏心悦目,茶刚刚沏好,汤汁就开始阵阵飘香,那香气就像一把精巧的钩子,牢牢勾住了二老的心。
“请用茶。”苏雅琴将茶杯放在小托盘里,双手捧着递到他们的面前。
两人笑吟吟地接过来,呷了一口,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银发老者拿起放在茶台上的茶饼,端详了一番,转头对妇人说道:“这确实是一款奇茶。”
老妇颔首:“看这茶饼的外形和色泽不是老茶,可是茶汤的陈香与口感却又与老茶无异,真是奇怪了。”她和蔼地望着苏雅琴:“姑娘,你这款茶是什么来历?”
苏雅琴知道眼前两位肯定是行家,决定如实相告:“这款茶叫作凤茶,来自普苍山盛昌号。”
“普苍山盛昌号?”两人极为惊讶。
“不错,它采用传说中的盛昌号金牌茶的制作方法,是龙家茶庄的传人和仲家马帮‘锅头’的后代一起研制出来的。”接着,苏雅琴将仲岩告诉她的情况大致讲述了一番。
“原来如此!”银发老者感叹道,“这次我们追寻金牌茶而来,原以为已经与盛昌号失之交臂,没想到却在你这里有了奇遇,看来我们的缘分不浅啊!”
他接下来的话令苏雅琴喜出望外:“你这款凤茶的现货我全要了,你看今后每个月可以供应多少,我们可以长期合作。”
一番攀谈之后,苏雅琴这才知道,来人是福建茶叶世家李宗元夫妇,他们在当地开了多家茶楼,这次来到广州是希望购进盛昌号百年金牌茶,但他们不肯接受云氏茶行苛刻的合作条件,本以为此行会一无所获,没想到机缘巧合遇到了苏雅琴。
龙腾从广州回到了普苍山,一下车就看见丹娅和仲岩朝着他挥手示意,他带着沉重而内疚的心情走了过去,还没等到他开口,丹娅就拽住他的胳膊说道:“阿腾哥,你跟我们去一个地方。”仲岩一边从他的手里接过行李,一边催促着:“快走吧。”这让龙腾感到有些摸不着头脑:“你们这是要我去哪里啊,这么急。”
丹娅的大眼睛忽闪了两下,神秘地说道:“你跟着我们走就知道了。”龙腾又用探询的眼神望向仲岩,仲岩却只是嘿嘿笑着,并不答话,龙腾只好跟在他们身后上了仲岩的吉普车。车子径直朝着山上开去,龙腾重新回到了普苍山的怀抱之中,他又看到郁郁葱葱的古树茶林,闻到空气里的阵阵茶香,听到山鸟在婉转啼鸣,郁闷已久的心情一时间开朗了许多,在这座大山的怀抱之中,龙腾重新感受到了力量。
龙腾开口说道:“阿岩,丹娅,对不起,这次买茶计划失败了,我把大家的钱全都花光了……”他不想对自己的挚友有任何隐瞒,他也不会逃避应该承担的责任。
丹娅却阻止他继续说下去:“阿腾哥,你不用说了,我们都知道了。”她轻描淡写的口吻好像这件事一点儿也不重要。
龙腾愕然:“你们都知道了?”他转念一想就明白了过来:“是杨海遥告诉你们的吧?”因为除了杨海遥,他对其他人都还没讲。
正在开车的仲岩接过话来:“都是那个可恶的云浩然,净干些缺德的事情,他要是有本事就明着来,看我三拳两脚不把他打翻在地才怪,你们信不信?”
龙腾还是追问了一句:“你们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是海遥姐告诉我们的,”丹娅说了实话,“她担心你回来心情不好,让我们提前有个心理准备。不过,我和阿岩哥都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
仲岩附和道:“就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句话我阿爸老早以前就跟我说过,咱们再想办法就是了。”
龙腾的眼眶一阵发热,仲岩和丹娅为了帮他慷慨解囊,投入了全部积蓄,到头来一无所有,他们不仅没有一句怨言,还句句为他宽心,龙腾无法用言语表达此时自己内心的感慨,因为任何词句在这份比血还要浓的友情面前都是苍白无力的。他暗自握紧了拳头,一定不能再辜负他们的信任。
坐在车上的丹娅心情也很复杂,因为她没有把杨海遥的话都说出来。
杨海遥给她打电话的时候,在最后突然问了一句话:“丹娅妹妹,如果只有开启百年藏茶才能帮到龙腾,你愿意与他成婚吗?”当时丹娅心乱如麻,半天没有回答,于是杨海遥说了句:“我知道了。”便挂断了电话。
丹娅一直不明白,她自己都没搞清楚的心事,怎么杨海遥会知道呢?如果是以前,她当然会毫不犹豫地回答“我愿意”,可是自她见到杨海遥,她的心思就变了,因为她意识到这样一个事实:原来阿腾哥的心里已经有了人,自己只是一厢情愿。而且杨海遥是那么好的一个女孩子,漂亮聪明又能干,为了帮龙腾甚至把自己的房子都卖了,两百万啊,那么大一笔钱,她一点儿也没犹豫,丹娅相信她对龙腾的情意一点儿也不比自己少,所以丹娅不能说出“我愿意”三个字。但这么多年来,自己的一颗心全在龙腾身上,要是说“不愿意”明摆是在撒谎,她不能骗杨海遥也不能骗自己,所以,这两天,她的一颗心千回百转,忐忑不安。
“到了。”仲岩将车停在半山腰,三个人都下了车,龙腾环顾着四周:“这不是燕子洞附近吗?上次寻茶的时候咱们来过的。”
仲岩一乐,黝黑的脸庞上露出了洁白的牙齿:“阿腾,你走近了再看。”他大步流星地在前面带路,龙腾紧跟其后,丹娅要一路小跑才跟得上他俩。穿过杂草丛生的山路再向右拐了一个弯,龙腾顿住了脚步,他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在一大一小两个燕子洞前的大片空地上,一大群人正在热火朝天地忙碌着,有的在炒青,有的在揉捻,还有的把蒸压好的茶饼往小燕子洞里输送,各负其责,井然有序。
“这是怎么一回事啊?”龙腾忍不住问道。
仲岩和丹娅相视而笑,龙腾耳边响起丹娅清脆的声音:“我们按照锦缎秘方做出来了盛昌号新茶,叫作‘凤茶’!”
龙腾回到普苍山的第二天,就接到了一个好消息,卓玛已经在福建莆田养好了伤,星期六上午就会回到普苍山。他非常开心,立刻就告诉了丹娅和仲岩,大家约好一起去接卓玛。
周末,普苍山车站的游客比平日多出几倍,龙腾等人望眼欲穿,终于盼到了卓玛的出现。
“阿妈!”龙腾第一个冲到前面扶住卓玛,仔细端详着她,卓玛的脸色明显变得红润了,双目有神,腰板也挺直了很多,她慈祥地看着龙腾,满面含笑:“孩子,我真是想你啊!”
丹娅和仲岩也围了上来,卓玛见到他们十分高兴。丹娅握着卓玛粗糙的手掌,心疼地说道:“您应该通知我们去莆田接您的,一个人在路上肯定辛苦坏了。”
“我不是一个人,我从昆明带了一个人回来。”卓玛脸上露出神秘的笑容,把三个人说得莫名其妙。
“阿腾,你看看是谁来到咱们普苍山了?”卓玛说着,朝着龙腾的身边指了指。
龙腾一看之下大为意外,他激动地叫了声:“吴总监,您怎么来了?”来到他身旁的正是穿着蓝色条纹衬衣、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的吴东轩。
“我这就叫作‘不请自来’。”吴东轩微微一笑。
卓玛感叹道:“他真是好人啊,看我一个人拿着行李上车不方便,主动帮我拿上车,结果这么一聊,竟然是为你这孩子来普苍山的,你说说,该怎么谢人家啊?”
他们这才注意到卓玛两手空空,行李都被吴东轩拎在手上,仲岩赶紧上前把行李全都抢到自己手里,龙腾的动作就慢了半拍,他似乎还没从震惊中恢复过来,面对恩师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半天才冒出一句:“吴总监,对不起。”他猜得出吴东轩千里迢迢来到普苍山,一定是知道了自己和云浩然一番较量的结果。
吴东轩摆了摆手:“这话从何说起,我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朝龙腾使了一个眼色:“你阿妈刚刚回到普苍山,你要注意她的身体。”
龙腾马上明白过来,吴东轩是不想让卓玛为龙腾的事情操心,他考虑得真是周到,如果卓玛知道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一定会情绪激动,对她的身体不利。
一行人朝着仲岩的吉普车走去,丹娅亲热地挽着卓玛有说有笑,龙腾和吴东轩有意落在后面。吴东轩这才低声说道:“广州的事情我都听说了,李元平一回到上海就向黄茂刚作了汇报,黄茂刚立刻找到了我,说要替你出头,我考虑了一下,我的头比较硬,这个头还是得我来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