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主任低着头，好半天，才蚁蚊般地答应了个“是”。
柳芊芊失控了，她尖声叫道：“陈主任，你是不是早就晓得我是柳之涵的女儿，才对我特别好的呀？”
“我是晓得你的身份，但是，是看在你跟婉如长得很像的份上。看见你，就好像看见自已的女儿。”
“难怪，我现在明白了，你为什么会无缘无故地认婉如为干女儿，我又为什么会跟嫂嫂的配型能配得上，原来是，我跟嫂嫂是同父异母的姐妹啊……天哪，你们上辈子的人，为什么要活得这么乱，这么累啊？”
柳母冲过去抱着柳芊芊，剧烈地摇晃着她的身子：“你说什么？你去做配型了？告诉你，不许给贱人的女儿捐骨髓！这是她姆妈造的孽，要怪，就怪她不要脸的姆妈把她带到人间吧。”
“芊芊，芊芊！我跪下求你了，你千万要救婉如啊，你晓得的，配型很难找，你要是不救婉如，她就没命了。”
“你跪死都没用，我不会让我的女儿去救仇人的女儿的！”
“她是我的女儿，可她也是你的媳妇啊，为了逸轩，你能狠得下心来吗？”泪，已顺着陈莺的脸，汨汨地往下流淌。
“我管不了那么多了，反正，我不会让芊芊去献骨髓的！”
柳芊芊抱着头蹲了下去，这突如其来的打击，让她承受不住了：“不，嫂嫂她不是爸爸的私生女，不是，绝对不是，你们弄错了，弄错了……”
“柳芊芊，你跟我清醒一点吧！事实就是事实！你为什么会跟肖婉如长得如此相像？而你的配型，为什么会跟肖婉如如此相合？你是个学医的，难道，连这个都想不明白？”
姆妈的话，并不能起什么作用。其实，当柳芊芊看到化验单上那一组数据时，就深深地疑惑上了，不是亲姐妹，白细胞抗原怎能有五点是相合的？假如没有血缘关系，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只是，柳芊芊真的不愿意相信，自已这么敬重喜爱的嫂嫂，竟然是爸爸在外偷情的结晶。要知道，当柳芊芊晓得爸爸在外头还有个私生女时，柳芊芊便暗恨着那个私生女了。尽管心里很明白，那个私生女她是无辜的，她肯定也不想当这个没有名份且很丢脸的私生女，可柳芊芊就是恨上了，没有理由地恨上了。
如今，这个被仇视的对像，竟然换成了自已最敬爱的嫂嫂，这个打击，让柳芊芊如何受得了？
“囡囡，你没事吧，别吓姆妈哦。”
“芊芊，对不起，我对不起你妈，对不起你。”
柳芊芊顿时大哭：“你们跑开，你们都给我跑开，我恨你们，我不想见到你们，不想，不想！”
陈主任也是满脸泪痕，看了着啜泣不止的柳芊芊，将一包餐巾纸塞到她的手里，然后默默地走了。
柳母抱着柳芊芊颤抖的双肩：“囡囡，是姆妈不好，姆妈不该把以前的事体说出来的……囡囡，姆妈对不起你，没给你一个完美无暇的环境和生活……囡囡啊，姆妈也不想这样啊……”
柳母也流泪了，她的泪，顺着女儿的脸蛋，和着女儿的泪水，一滴一滴地往下滴落。
“姆妈……”柳芊芊搂着柳母：“对不起姆妈，我不该那样说的……可是姆妈，我的心好痛好痛。我快要受不了了，嫂嫂一直来跟我很好，想不到她是爸爸的私生女。尚婧，我们热姐热妹的这么多年，她竟然是阿哥的第三者，还是个凶手！姆妈，我觉得我自已，做人太失败了，太失败了……我这样，真要被人笑话死脱了……”
柳母替女儿拭去泪水：“傻囡，这怎能扯到你做人的问题上呢？这些事体，不关你的事，你千万不能想不开。囡囡，你千万别钻牛角尖啊，你爸爸现在成了那样，你阿哥呢，又被人伤了，还有个生白血病的。囡囡啊，姆妈也快要支撑不住了，姆妈现在唯一能倚靠的，就是你呀囡囡！”
“姆妈……”
“囡囡……”
母女俩抱头痛哭。
“桑处长。”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将母女从痛苦中拉回到了现实。
嗯？
柳母拉着柳芊芊站了起来：“警官先生，案情有进展了吗？”
“是这样，尚婧死活不承认她伤害了柳逸轩……在这种情况下，我们警方觉得有必要去柳逸轩的住处彻底地检查一番，要是能发现新的线索，那就太好了。”
柳母想也不想：“好，现在去吗？”
是的。
柳芊芊扶着一下便苍白了许多的母亲：“姆妈，我陪你一块回家。”
经过昨夜暴雨的洗涤，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清新的气息，太阳的光线，显得特别澄静，特别明亮。四周的植物，比平时更绿，更翠，漾着一抹勃勃的生机。
人，在经历了种种劫难后，是不是会变得更加坚强，更加热爱生活呢？柳芊芊想。
当一辆警车停在了柳家小院的门前时，前后左右的邻居都惊讶极了，在家的老头老太太纷纷涌了出来，围聚在院门口，指指点点的，好不热闹。
在搞卫生的方阿姨忙迎了出来，见到柳母与芊芊陪着几个警察进来，更是惊愕得合不拢嘴，她悄悄地扯了扯柳芊芊的包，问：“出什么事体啦，警察来干什么呀？”
“有点事。”柳芊芊也不愿多说，再说，一时也说不清楚。
柳母望了望二楼，问：“美丽在干吗呢？”
“好象出去了。”
柳母皱了皱：“大着肚皮还到处乱跑，一点也不晓得小心。”
警察们站在台阶上，那个领头的警察陪着小心说：“桑处长，我们这就进去了？”
“好的。”柳母回过头：“方阿姨，你把警官们带到逸轩的屋子里去。”
柳芊芊扭头就往前走：“我带他们去吧。”
方阿姨随在身后，望了望警察，又看了看脸色暗沉得如铁板一样的柳母：“这是怎么啦，怎么警察上门来了？”
“忙你的事体去吧……对了，给芊芊倒杯牛奶去，看她的样子肯定没好好吃早饭。”柳母吩咐道，一屁股坐在了客厅的沙发上。
心里，异常的郁闷。
这么多年来，无论是在梦中还是在想像中，柳母曾无数次地与情敌陈莺对恃，每次的感觉，都是畅快淋漓，无可伦比的美妙。可今天，当两个经别多年的仇人终于面对面地站在一起的时候，当柳母将心中的郁结的怒气喷发出来之后，她发现，自已并不快乐。甚至，更痛苦，因为，她看见宝贝女儿芊芊眼里那一抹深深的失落与纠结。
原先，这痛苦只在上一辈之间，而现在，痛苦扩大化了，已经蔓延到下一代来了。
这是柳母不愿看到的，也不想看到。
柳芊芊领着几位警察上了二楼，推开一道木门，沉着眼皮，说：“这就是我阿哥的屋子。”
“谢谢……柳小姐可以随意了。”警察颌首致意，轻轻地走进了屋子，站在一边，戴起了一次性的手套。
柳芊芊本想调头下楼的，可她似乎不放心。便扭身坐在床上，拿起枕边的一本柳逸轩的专业书《商业谋略》乱翻了起来。
这种书，她从来不爱看，所以，她一个字也没看进去，眼眸的余光及双耳，捕捉着警察们的动静。
“芊芊，喝牛奶。”方阿姨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环视着眼前，讶异地说：“这是干什么呀，到处乱翻？前几天我才整理好呢。”
“方阿姨，警察在执行公务呢，你下楼吧。”
方阿姨嘟嘟嚷嚷往外走，也就是刚走到走道上吧，传来了她一声惊叫：“啊？你怎么在屋里啊，你不是出去了吗？”
柳芊芊正举杯喝奶呢，被方阿姨一叫，心慌意乱的，一不小心将牛奶倾倒在了床上。
柳芊芊忙去收拾，高声喊道：“方阿姨，你进来一下。”
方阿姨忙进来：“芊芊，有事体啊？”
柳芊芊一边顺手拿起枕巾抹着床上的奶迹，一边埋怨：“你叫什么呀，害得我吓死脱了，牛奶也倒在床上了……方阿姨，你快点去拿块干净的毛巾来。”
方阿姨看了看，摇了摇头说：“牛奶都渗到下面的床垫里去了，毛巾有什么用？”说着，她扯掉床罩，对芊芊说：“把床垫竖起来擦擦、晾晾。”
柳芊芊与方阿姨，合力地竖起了床垫，把它靠在了墙上。
方阿姨试擦着，突然又叫了起来：“天哪天哪，这亮晶晶的是什么东西啊？”
在床旁翻拣着床头柜的警察凑过来一看，也马上大叫：“快，你们赶紧离开，打开门窗。”
柳芊芊是见过这东西的，她站着不动：“奇怪了，这不是水银珠吗？它怎么跑到床上来了？”
几个警察迅速回拢过来：“这确实是固体水银……在床垫下，不用说，是有人故意放的。”
一个警察，表情一下很严肃，他拿出笔记本：“柳小姐，听说你嫂嫂是中了水银而住进医院的，真有其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