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叶愣了愣,也许,真的是他太过心急,没有考虑过她。
只是,她为何不跟他说,而要这么做,他只是希望有了孩子,他们的家,才更像一个家,他不在的时候,她不会再一个人。
黑暗之中,孱弱的身影,静静的坐着,思绪万千流转。
从前世到今生,从过去到现在,一点一滴的在脑海中浮现,再隐去……
书房之中,一夜灯火通明。
漫漫长夜,愁肠百结。
事到如今,她再也没有办法如往日那般从容的面对死亡和危险,她想尽办法保全自己,多活一日,是一日,但总会有那最后一天的到来,逃不掉,躲不过……
心头百味纠缠,是痛,是苦,已经分不清,她不怕死,却怕她的死,会让他一生都不得安宁,那句一世相依,生死不离,每每想起,无不让她骤然心惊。她不要他随她碧落黄泉,她只要好好活着……
好好活着,当年,大哥便是对她这样说着。
但是死了,又怎么知道活着的人有多难,有多苦,大哥让她好好活着,可是,她活得并不好,一生孤苦,如今更是害人害己,自己已经经历的痛苦,却又要让他经历,她何其残忍。
一室的黑暗与沉静,看不到她的神色,一如她的心,看不到任何希望。
一夜无眠。
次日,依旧如往日般,到花园之中,看小乖,转头的刹那间,远远的看着青衫的身影,与碧衫女子相偕而行。
南宫叶似是察觉到了什么,侧身望向她。
他在长廊中傲世而立,她在花树下遗世而存,遥遥相望,不过数迟。却谁也没有向谁走近,他可以万事依着她,顺着她,可是她却隐瞒于他,难道,在她心中,对他还是无法信任吗?他在等,等她开口,只要她叫他一声,他便会走向她……
莫然望了望两人,别眼望向别处……
她只是那般淡淡的望着,始终不曾开口。
南宫叶了侧身,拉上莫然大步离去。
“叶哥哥——”莫然挣脱着,她是喜欢他,但是她不想他借着自己来伤害她,她是喜欢他,却也不希望自己给他们之间造成任何麻烦。
南宫叶没有松手,却始终注意着花树下她的反应,他就是要她怒,她恼,却不想见她如此的平静,平静的就像是看一个陌生人一般的看他。
就在数月之前,他们还在这花树下,花园中,温馨起舞,是那般的幸福,如今紫荆花依旧绚烂如昔,只是那份温馨……可还在。
一切恍如昨日,转眼却是到了今日的境地,相望不语。
相望不语,只是万语千言,不知从何说起,亦不能说,她只能让这些放在心中,独自承受,他已经为她做得够了,朝中上官家门下的大臣,一个接着一个倒下,她岂会不知是他做的,当日,她说要放下,他们却都没放下,她没放弃要报仇,他没有放弃要帮她报仇……
放下,如何放。
他满眼满心都是她,他放不下,她纠结挣扎在生死边缘,却舍不下他,她放不下……
望着那相偕而对的身影,萧轻羽垂下眼眸,轻轻抚着虎头,微不可闻的叹息,面色沉静,仿若未见。
铃儿气冲冲走来,站在她面前。
“怎么了?”萧轻羽淡淡开口,微笑抬头。
“你看到王爷牵莫然的手,你就一点反应都没有吗?”一脸的气愤不平。看着他们这个样子,府里上下都急得要死,却又不好说什么。
萧轻羽淡笑望向她:“我要什么反应,过去打他们一顿,骂他一顿?”
“你……”铃儿一时无语。
萧轻羽低垂着眉眼,轻轻抚着小乖:“其实莫寒也不错啊,你不觉得她跟南宫叶很般配吗?而且都喜欢穿青色的衣服……”
“你……气死我了。”铃儿吼道。说自己的相公跟情敌般配,亏她说得出口。“那是你相公唉。”
“嗯,我知道。”萧轻羽没有抬头,漫不经心的应着。
铃儿彻底无语,气愤的离去。
“你干什么去?”萧轻羽抬眼望着恨恨走开的人。
“谁让你这么不争气的,我去城外的寺庙求神拜佛去,听说很灵的,去试试看喽。”再这么冷战下去,这府里上下,非得神经失常不可。
萧轻羽愣了愣起身:“我跟一起去。”
铃儿咧嘴一笑:“你不用跟我去救神拜佛,你去找王爷好好说说不就好了。”
萧轻羽没理会她的话,径自往前走着:“你还去不去?不去算了。”
铃叹了叹气,撇撇嘴跟了上去。
出了城,进山。
渐渐便闻得阵阵钟声,在山林中回荡着。
山风清凉,带着几分寒意。
“王妃,你冷不冷,没想到这山风这般清寒,忘记提醒你加衣服了。”铃儿低语着,几分自责,庄主一再嘱咐过,她是怕冷的,就怕这一上山,回去,她若是病了,那她就罪过大了。
“放心,我没事,你忘了,我是会功夫的,不怕冷的。”萧轻羽淡淡笑了笑。
大悲寺,是霁月的皇家寺院,规模雄伟。
寺中以正殿庄严肃穆,正殿外,平台的方场,阔达百丈,两侧各立着高逾几丈的钟楼,安挂着千斤重的大钟。
平台的中心,放着巨大的香炉,长年香烟不断,整个佛寺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让人几分清醒,仿若出尘离世般,内心无比的宁静。
苍松翠柏之中,佛寺庄严。
萧轻羽与铃儿相偕入寺。
她依旧是一脸的从容淡定,眼底却隐隐几分凄然。山风拂过,柔顺的青丝微扬,丝丝如墨。
正殿之中,人来人往。
铃儿皱了皱眉,拉上她去了偏殿,这里倒是清净。
铃儿跪在佛前,低垂着眉眼,而后执起签筒,摇了签。
“王妃,我去庙祝解签,你在这里等我回来。”铃儿望了望手中的签,几分迫不及待。
萧轻羽淡笑,点了点头。
铃儿离去,偌大的偏殿,只剩下她一人。
紫色的身影,提了提裙跃然于蒲团之上,低首垂眸,虔诚祷祝,一袭紫衫,身形纤弱而柔美,而正是这纤弱的身躯,竟然背负着血海深仇,背负着北方的安定。
微闭着眼眸,宁静的气息萦绕周围,恍无声息。
而后抬起头,望向那高大而庄重的佛像,目中几分祈求:“你若真有灵,便再给我些时日吧,一点,只要一点点就好。”
佛坐金莲,牛花微笑,那般的神情,仿若看透这世间的悲苦,芸芸众生,苦海漫漫,一笑拈花,尽成云烟。
忽而凄然一笑,自己怎的也成了这信佛之人,它若有灵,她何苦走到今天的境地,它若有灵,这天下又岂会有这么多枉死的人,它若有灵,水月山庄又怎会被毁灭殆尽,它若有灵,又岂会容忍那些十恶不赦之徒坐拥天下,它若有灵,又怎会给她如此悲苦的人生……
拈花一笑,立地成佛。
她不可能,亦做不了,她放不下这血海深仇,舍不下深情温暖,看不破这生死别离……
她满手血腥也好,杀人灭门也好,一切的一切,她只是想要有一个家,一个可以为她给她温暖,可以为她遮风蔽雨的家,却辗转两世,都无法如愿。
何其有幸遇到他,他宠她爱她,疼她怜她,惜她护她,那般唾手可得的幸福,却如烟花一瞬,所有的灿烂归于瞬间,她不得不离去,家,对于她,真的,只是奢求吗?
她倾尽生命都无法拥有,即使拥有了,也会很快失去。
昨是今非,真若到了生死相隔,她无法想像那是怎样的情景。
离开,怎么走,如何走,她舍不下,舍不下他的绵绵深情,舍不下他的温暖怀抱,舍不下这回忆,舍不下他们的家。
既然无缘何相逢,既难回头应相忘。
他忘不掉,她亦如是。
情之一字,谁人看透。
萧轻羽起了身,燃了香,静静奉于伸前,眸中明澈如溪。
“啧啧啧。”一阵声响落入耳际。
萧轻羽抬头望向展顶,一张瓦被揭开,露出一张妖娆的脸,但她肯定,那绝对不是秦歌,一想便是青衣假扮的,出去转了这大半年了,也是时候该回来了。
翻了翻白眼,无语。
顶上一阵响动,红色的身影一阵风似的卷进偏殿,站在紫色女子的面前:“瞧你这一脸的神情,明显是为情所伤,看到你进山,还以为看破红尘想出家了呢,不好来的是佛寺,不是尼姑庵。”
萧轻羽望了望易容成秦歌模样的青衣,皱了皱眉头:“跑够了吗?”缓步出殿。
青衣随着跟上去,望了望她,一挑眉:“怎么这南宫叶欺负你了,回去我帮你修理她。”
“你还有脸说,如果不是你帮他一起骗我,怎么……”萧轻羽狠狠瞪向身侧的人。
青衣一脸讨好的笑,一手搭下她的肩,丝毫不理会他们这般行径的在旁人眼中的形象:“我也是为了你的终身幸福着想啊,报仇总有报完的那一天,你总得有个归宿吧,再说现在有南宫叶帮你,朝中不是已经除掉了不少人吗,你可省下不少力气。你不感谢我,还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