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卫慧的性格使然,让她还保留了最后几分理智。想着,若是自己财力不济,要先将那些孩子和半大孩子买下来,至于那些妇人,则看自己能力而定,尽力而为吧。
卫慧这么细看着,台子上负责拍卖的小吏已经开始从人群里挑出九个小孩子。其中只有四五岁的孩子被一个年轻美妇搂在怀里,不肯撒手,一个兵士上前就是一鞭子,正抽在小孩子的背上,本就褴褛的衣衫霎时被抽破一道口子,渗出涔涔的血迹。那美妇怕孩子再吃苦,虽然剜心割肉般痛,却也不得不撒开手去。
小吏也不管孩子的啼哭和大人的哀求,让兵丁一律拿着鞭子吆喝着,赶到台子的边缘,想来是让台下的买家看清楚了,他才好卖个好价钱。
凤眠看着几个孩子虽然伶俐,却嫌弃年龄太小,药厂里没有用上的地方,也就不怎么在意,只是顾之谦是按了收徒之心,不用卫慧提醒,就在那里细细地打量揣摩起来。
卫慧看了看身旁的周建城,见他也无意这些小孩,于是偷偷扯了扯顾之谦的衣袖,悄声道:“看着差不多,就都买下来吧,年龄小,也好仔细地教导。”
顾之谦给了她一个安心的微笑,自转头等着小吏喊价。
“各位乡绅,这几个你们不要看着年小,都是官家出来的正宗儿少爷小姐,都是知书识礼,就是这些小模样儿也是好地,诸位买回去,细心调教几年,无一不是出挑的人尖儿。”
卫慧顺着他的话,又转头向着围观的众人看去,只见那几个老鸨模样的女子,盯着台上的孩子们,都是两眼放光。神情急迫却故作镇定,显然已经打定主意要在这里面看好了将来能给她们挣钱的摇钱树了。另外几家富户也不住地打量着孩子们,想来也是有意要买地。不由心里暗暗着急,若是竞价的人太多,价被抬得高了,她能买下的人,就更少了。
台上的小吏想来也只是将这几个孩子提前退出来,起个抛砖引玉的作用,来试试今日来地买主的钱袋分量,故而也不拖拉,直接拉过那个刚刚挨了辫子的小男孩儿,扯着破落嗓子开始喊价。
“这个小子,今年六岁,身体健康,没有疾病,伶俐聪慧,不但识字儿,还画的一手好画。他的底价是十两纹银,有喜欢的爷,请赶紧地出价了!”
这个小孩子被从母亲怀里用皮鞭逼出来,知道今日就是与自己母亲生离之日,早把两只眼睛哭的跟红肿的烂桃子似的。如今,被小吏扯了脖领子,拽到台子的边缘,像卖牲口一样叫卖,小小的心灵更是觉得羞辱无比。却也知道,自己家人获罪,即使哭瞎了眼,也逃不脱这个命运。于是,到了这一步,也不再哭泣,只是咬着嘴唇,忍着两泡眼泪,憋着一张被勒的青紫的小脸儿,瞪着台下的众人,一脸的倔强。
卫慧看着这个孩子,不由抱紧了怀里已经睡着的霁朗,听得小吏开始喊价,她就有些迫不及待地出价:“十五两!”
那几个老鸨本就对男孩子无意,即使那些想买奴仆的富人,看这个孩子年小,本就瘦弱,如今又挨了鞭子,只怕买回去也养不大,见卫慧一口喊出十五两,竟没一个人跟着喊价。
台上的小吏见没有应者,心里暗恼卫慧上来就破了他的彩头,脸上仍旧笑嘻嘻地吆喝:“卫先生出价十五两,诸位有加价的,赶紧了。”
只可惜,他声嘶力竭地喊了几遍,也没人应声,只好有些不甘地宣布:“既然无人竞价,这个孩子就十五两卖给卫先生了!”
话落,松了揪着孩子衣领的爪子,命两个兵丁将孩子送到卫慧面前。
那小孩子虽然年幼,却也实在机灵的很。早在台上就看到卫慧生的秀丽端正,又看着她怀里抱着一个小小的孩子,看自己的眼神也透着些真心的怜惜,知道自己遇到了善心之人,被两个兵丁拎到卫慧面前,不等人提点,噗通一声跪倒在卫慧身前,不歇气儿地磕起头来。
卫慧见他本就摇摇欲坠的身体,还行这么重的礼,心里更是不忍,急忙替出一只手要将孩子拉起来。只是,孩子却并不领情,仍旧不停地磕着头。两眼里的泪水也和断线的珠子一般,扑簌簌地落个不停。
顾之谦见卫慧不忍又为难,心里早已明白孩子的心事,伸手将那孩子扯起来,开口,却已是肃正了面容。
“你且起来,有什么话,说了我们才知道,不然,你磕头也是白搭。”
孩子听得顾之谦的话,这才在卫慧和顾之谦面前站好。但是额头上早已经磕破,殷红的鲜血顺着额角流下来。
卫慧看了更加不忍,将霁朗放进顾之谦怀里,取出一块帕子,给孩子清理了伤口,做了个简单的包扎,接着柔声道:“孩子,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自从家族出事大半年来,虽说身边一直有母亲和家人维护,但也是遭尽了冷眼和磋磨,蓦然间,受到卫慧这般对待,眼里的泪水流的更凶了。还好,他虽然哭的厉害,心里也明白眼前情势急迫,容不得他耽搁,再次对着卫慧跪下,抽泣着道:“既然先生心善,买了我,我自忠心伺候先生,只是,家母还在台上,眼看就要跳入火坑,还望先生救上一救,将我母亲也一起买回去。我今后定当忠心侍奉先生,绝无二心。”
卫慧本就怜悯母子生离,见这个孩子小小年纪,在这种情况下,仍不顾身体的伤痛,还想着自己的母亲,心里已经不止是怜悯,还生出了几分喜欢和敬重之意。于是,也不多想,随手再次将孩子拉起来,柔声道:“这个你放心吧,待会儿,将你母亲一起赎了,必让你们母子在一起就是了。”
小孩子听言大喜,挥手抹了抹脸上仍旧挂着未干的泪水,再次跪下给卫慧和顾之谦各磕个头,这才起身,默默地忍着伤痛站在了卫慧身后。
这么说话间,台子上又卖出了一男一女两个孩子,卫慧忧虑地看去,只见是一个面相端正的中年人买了去,不是被那老鸨得手,心才略略平复下来,专心下边的竞价。
有了第一个孩子的竞价经验,卫慧也学到了些竞价的技巧,再不胡乱出价,只待众人喊过一轮,小吏最后吆喝之时,方加上一二两银子报出价格。兴城之人家中多有受了卫慧医治的病人,见她热心这些孩子,都纷纷收了手,到最后两个小女孩子,只有那几个老鸨不甘心地出了几次价,却都被卫慧以更高的价格压了下去。几人看着价格太高,算着已没有多大的利钱可图,不得不恨恨地收了手。
接下来,小吏又着人推出二十几个少年,这一次,不用卫慧出手,凤眠和周建城就包了圆儿。那李家本不想让与周家,无奈看到周建城和卫慧坐在一起,又多是凤眠喊价,知道是卫慧要买的,也不再争执。那些富户商贾,都是看周、李二家行事的,见这种情况,也只是偶尔喊一声价,并不多挣。相比起来,凤眠买这些少年的花费,反而比卫慧用的银钱少了许多。
接下来,就是十几个年少美妇被推上来。见自己母亲也被推到台前,虽然已经得了卫慧的允诺,那孩子仍旧紧张的涨红了小脸儿。倒是他的母亲,见自己儿子遇到了好人家,心里略略放下心来,脸上的不禁没有什么悲戚,反而少了几分忧色,只默默地望着自己的孩儿,心里打定了主意,若是卖入大家为奴,不愁没有再见孩子的一日,若是被卖入青楼,无非一死而已。
孩子见母亲神态这般镇定,毕竟还小,只知道母亲必是看到他刚才求主子的一幕,心下安定了,他也跟着欢喜,略略放松了心情,静等着卫慧将母亲买下来。
这一轮竞拍,就不比刚才凤眠那一次了。不但几个青楼的老鸨,红了眼地不断加价,有些怀着讨妾买婢等污烂心思的人,也纷纷出价。
这个男孩子的母亲虽说年龄不算最年轻的,也哭肿了眼,面色憔悴,却仍旧遮掩不了一张出众的容颜,加之她举止端庄姝丽,神态娴静雅致,特别是看到孩子的归宿有了自己的打算,沉静的容颜上,挂着几颗晶莹的泪珠,更是楚楚动人,让人摘不开眼。
一番叫价下来,已经从低价十两,喊到了三十五两。一个老鸨咬咬牙,再次忍痛喊道:“三十八两!”
人群中沉默了片刻,卫慧正要出价,只听的先前就叫过价的一个四五十岁的猥琐男人再次喊道:“我出五十两,买了她回去做个填房!”
这话一出,几个老鸨一是闲价钱太高,二是也认得那人是将军府的一个师爷,不想过分得罪,也偃旗息鼓,不再做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