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罗小冰轻轻挣开妇人的手,低眸看一眼琴架上的古琴,眉心一皱,道:“心——心姨,你的琴声为何如此凄凉?你在思念大夫?还是儿子?”乐声传情,女子还是略听得懂的,这一个月来,夜夜听她的琴,声声凄凉,诉苦的分明就是相思。
远方的人儿可好?
她怔了一下,眸光收回,与罗小冰对视,嘴角含起一抹笑意,道:“姑娘叫什么名字?”
“我叫罗——骆冰心!”还是做骆冰心罢,即是灵魂附体,就当忘了喝孟婆汤。
“冰心,真好听。果然是冰雪聪明,惠质兰心。竟猜得出我的心思来。”心姨含着笑轻轻点头,又一声叹息而来,撑着琴架缓缓站起,踱着莲花碎步,徘徊几圈,停下,眸光眺远,道:“我的丈夫,我的儿子,我的女儿,我有十年没有见了。不知他们过得可好?”说罢,那双瞳眸里卷起起伏的波浪,一层又一层,散开又聚起,红了帘眶,湿了长睫。
“心姨,你为何被困于此?”罗小冰终究还是问了心中的问题。她分明是被慕容明浩囚禁于此的。她到底是谁呢?为何要被他关起?
心姨听到此处,嘴唇不停地颤动着,似要哭,却没有落泪,只是眸底生起暗沉,掩过千层的恨意,素手握起,道:“他就是一个野心狼!”
他?一定指的是慕容明浩!
十年?十年前,慕容明浩不过十五六岁而已,他竟有如此胆量?罗小冰心中满是疑问。
“心姨,他为何要囚禁你?”罗小冰追问。
“我本该是个死人!”心姨的身子颤了一下,张唇欲言,眸光却瞟向了宫门,赶紧闭了唇,微微握起拳,嘴角微微扯动一番,言语徘徊在喉咙之间。她似在顾及什么。“罢了,不说了。多说无益。你歇息吧。”
简单的几句罢了,她回转了身了,抱了琴架上的古琴,轻轻一扬袖,回了自己的房间,只留罗小冰一人在殿中。
妇人的凄苦深深感染着罗小冰,心口像被堵了一块大石似的,沉甸甸的。那迷离的背影远去,好像隐藏着深沉的故事,到底是什么呢?她猜不透。
锁情宫,这何时才是个尽头,扫一眼苑子,眸子里重新聚起冷光,那恨,那仇,再次的翻涌。
今夜又无眠,罗小冰倚在床架上,仰望着芙蓉帐顶,自己现在无非就像一只金丝雀,锁在华丽的牢笼之中。
远处的东荣国,他现在一定是荣登帝位,后宫佳丽三千,莺莺燕燕,早把她忘得一干二净了。
想着想着,她冷冽一笑,眸子里又添了一分清冷,像月亮般的光华。
“这些日子,过得可好?”突然房门被推开,那抹白影飘然而入,挟带着一地的凄凉。
罗小冰不曾侧眸看一眼,依然盯着芙蓉帐顶,想她所她。
“怎么?几日不见,连话都不想与我说了?”慕容明浩顺手关了房门,走到烛台前,轻轻挑亮了烛芯,忽而一转身,人已来到床前。
“我不屑与你说话。”罗小冰冷冷一语,凝眸扫过他的脸,忽而觉得好生丑陋。
“是吗?不过我还是关心你,不是吗?有她与你作伴,你日后便不会寂寞。”慕容明浩轻轻一拂长袖,已坐到床沿上,大手情不自禁地抚上罗小冰的脸颊,探起那道深痕,他的眉间聚起丝丝愤意,忽而散去,道:“不要这样。日子长了,你会慢慢习惯的。我会常来看你。”
“看见你,我便恶心!”罗小冰厌恶地添上一句。
“怀宝宝恶心害喜是常有的事。你不用紧张。”慕容明明明听懂,却装不懂,故而挑开话题,目光移向罗小冰的腹部,纵然那里掖着被子,他的大手还是覆了过去,像疼惜自己的孩子似的,道:“宝宝,你可要快快地长大。如今你的娘亲已是我的人,放心,我不会动你分毫的。你娘亲是我的,你也是我的。”最后一句,他的眉拧得很紧,带着些许恨意。
“宝宝是我的!”罗小冰慎重地说道,眉心揪成了弯弧。
慕容明浩的唇瓣扯了一下,突然霸道地拉了罗小冰的胳膊,一个猝不及防的深吻落到她的唇上。
“嗯——唔——你放开!”罗小冰咬着牙,借着那一丝空隙,恨切切地说道,最后的声音终究是被淹没,他的吻愈发的霸道起来,在她粉嫩的唇瓣上游移,侵略,恨不得撕碎吞进肚子里。
罗小冰不敢剧烈地反抗,生怕伤着孩子,可是她还是无法接受他的味道,对他是厌恶,是憎恨。
难道就这样任由他欺凌吗?以后若逃不出锁情宫,该如何应付他?罗小冰的眸眼紧闭着,小手被禁在床褥上,她狠狠地抓紧。
“咳——”突然门外传来一声轻咳。
慕容明浩整个身子颤了一下,猛得松了吻,丢开了罗小冰,下意识地扫一眼房门,看到一缕暗影飘过,他不满地皱起额头。
“慕容明浩!你记住!我不屈服于你的!”罗小冰喘着粗气,嫌恶地抹着唇边他留下的汁液。
“好。我不强迫你!总有一天,你会主动投怀送抱的。”慕容明浩得意一笑,旋身而起,抛给她一个自负的眼神,然后大步踱出了房门。
门开寒风来,吹进骨子里,凉得刻骨。
正殿中,灯笼高挂。那一抹高雅的身影静静而立。
“你要锁她到何时?”妇人并不回头,目光冷冷清清地带着恨意。
“我还以为你要问我锁你到何时?”慕容明浩悠闲地理了理衣衫,绕步到妇人的跟前,戏戏一问。
“我已残年。自由无益。只是她还年轻。你要锁她多久?”妇人抬眸质问,风韵依在的脸上泛着怒气。
“若她不服从于我,那就是永远!”慕容明浩回道地斩钉截铁。
“你好狠的心!”妇人摇头,眼里透着失望。
慕容明浩睁大眸子,淡淡一笑,沉沉一挥长袖,脸上尽是无情,道:“狠心?你不是早就领略过了!父皇最疼爱的人还是他!好了,最在他做皇帝了,你可以放心了!不过总有一天,我会把一切夺回。那些本来就是我的!”
妇人无奈地摇了摇头,再道:“当皇帝真那般重要?”
“对。”慕容明浩回答得干脆。
妇人叹声,低了眸,不再言语。
慕容明浩晲了妇人一眼,握了拳朝殿门外走去,忽而他一回首,冷道:“你现在好好陪着她,帮你的儿子好好弥补吧。看看她的样子,是你的儿子一手造成的,还有她肚子里的孩子,你的乖孙子!”
“不,我绝不相信他会做出这等事来。”妇人摇首。
“是吗?可让你失望了。他偏偏就是做了。”慕容明浩欣喜一笑,很是得意。“好自为之吧你!”丢下一个冷眼,飘然离去。
正殿安静了,妇人独立,素手微握,连连摇头,泪眼模糊,“不可能,不可能——”喃喃自语一阵,她瘫坐到冰凉的地上。
寒风吹进,任其洗礼。
锁情宫的日子枯燥无味,但自从有了心姨的琴音,罗小冰的心情大有好转,每日听听琴,看看书,日子便打发了。
自然,她与心姨之间的关系渐渐密切起来,两人时常贴耳密语,宛如母女。冬去春来,寒雪飘过,又迎来了春花,百花送香来。
罗小冰的腹部愈发的圆润起来,走起路来也吃力很多。而心姨总是守在她的身边,就像守护自己的女儿似的。
阳春三月已过,四月来临,天气有了几分热气。临盆的日子也一天比一天近了。这几个月来,慕容明浩竟再也没有进过锁情宫。
衣食穿住,都是由紫烟送来,还有看诊的大夫也是紫烟引来。那个邪邪的背影整整消失了大半年。这让罗小冰的心安稳了许多。没有这个恶魔的打扰,她很安心地等待着宝宝的降临。
又是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
阳光洒了一地,锁情宫东墙的梧桐树,叶繁枝茂,好一派生气盎然,时尔鸟儿盘旋,添了几分生气。
最近,罗小冰愈发地嗜睡了。
苑子里摆一张太师椅,她懒懒地靠在椅背上,闭上眸,身上搭一件厚长袍,就这样进入了梦乡。
朦胧中,苑门被打开,一条白影缓缓而入,那整齐有力的脚步声渐渐逼近。罗小冰一个惊醒,睁开眸来,慕容明浩的面孔渐渐清晰,唇角上抹着温柔的笑,道:“好久不见,倒是圆润了不少啊。”
说话同时,那双勾眸紧紧盯上她圆润的肚子。
罗小冰翻了一个身,侧眸而去,不予理会他。
“你别这样。我离开南召王府有大半年了。今天一回来就来看你了。你就赏个脸吧。”慕容明浩说罢,已然蹲到了罗小冰的跟前,大手搭上了椅扶手。
“有什么事,说吧。”罗小冰慵懒地起身,绕到了梧桐树下,对他,真的是一刻也不想看见。
“我是想带给你几个消息。”慕容明浩紧跟上去,绕到她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