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帝、佛祖与王母娘娘见绛珠又开始饶舌强词夺理,皆忍不住发笑。观音菩萨见宝相花仙有些儿为难,笑着解围道:“绛珠可是调皮惯了,这会儿佛祖皆在,那宝相花仙如何敢与你逞口舌之强?只是照着弟子之意,绛珠所言亦合情合理,兼顾旧情,又顺应天理,不如宝相花仙受下五千年福德,亦算是绛珠的一片心意,如何?”
见佛祖点头,宝相花仙方谢恩受了,退至一边儿恭候。
这些都判定完毕,剩下的便是玉龙承皇了。绛珠望着他,忽而笑着问一旁的王母娘娘道:“王母娘娘,有件事儿我不大懂,还望王母娘娘不吝赐教,免得玉帝与佛祖一会儿又笑话我。才刚玉帝言说让宝相花仙记得将菩萨的莲花收回来,难不成观音菩萨的莲花亦下界去了?投生的又是谁?我可认得?”虽则有些羞涩,然则不懂之处还是该问问的。
王母娘娘慈和的笑道:“你以往游离在离恨天外,凡事不管,亦就罢了。如今既来至九天之上,贵为上尊,又要好奇,日后还是多学着点儿,免得被佛祖取笑。那莲花非乃菩萨所坐之莲花,而是南海中一朵蓝莲花,时常闻见菩萨修行,心中感悟,年深日久,亦有了些修为,却才修得个女体。一日见菩萨感慨凡间多事,故而动了凡心,定要下界去历练一番。菩萨见她悟性颇高,有意收留,便允了她。投生在贾家,为四小姐。别的绛珠便该知晓了。”
听得惜春竟有如此来历,不仅绛珠,梅花仙女儿等亦皆有些儿吃惊,唯有宝相花仙但笑不语。绛珠点头自语道:“怪道总觉得她似乎与佛有些缘分。又似乎比别个格外清傲些,如此说来,却亦不为怪了。只是她在凡间可是很有些作为的,日后定当要好好论功赏赐才是。”
玉帝笑道:“日后之事日后再说。只是如今承皇已经回来,不知绛珠欲如何赏赐?”提起承皇,绛珠忽而又有些迟疑起来,扭头望着玉帝,问道:“敢问玉帝,似乎总听得玉帝叫他承皇,可佛祖似乎又叫他玉龙,却是为何?”
玉帝摇头笑道:“他原乃八部天龙中之玉龙,当年佛祖论功行赏时赐封的。后来欲投胎下凡佑护你,然则人皇之尊,非寻常之人或是神仙等所可为,且在天上亦皆另有备案,为上天查验之用,故而另命其为承皇,乃人间帝皇之尊称。他为得你曾自损福德三千年,又被我罚去万年。而在人间所积下之功德,想来绛珠自比别个格外清楚些。此番该如何论处,不知绛珠可有何主意,不如说出来众位评论评论?”
绛珠点点头,自语道:“竟是如此,我却明白了。只是他此行所为,想来抵补罪过该是绰绰有余的。虽则即位之初,遵循旧道,不曾有功,后来却不然。别个不说,若非他一心信用,怕是我连一点儿施展的余地都没有。故而若说我有何功劳,则至少有一半该归于他才是。既然奇华园那么大,不如去与我一同执掌,凡事有他提点,我亦少些疏漏。或是以往的人皇归天皆是如何处置的,是否有旧例可循?”
玉帝望着佛祖,二位对视半日,方同时点头,玉帝笑道:“以往人皇未必皆是天神投胎,有极多是轮回中的。即便是天神投胎,回来之后,往往不令其掌管何事,修养而已。绛珠自凡间回天不久,想来人间帝王,尤其是圣贤帝王之苦,还是能历历在目的。故而若是积下福德的,便当即赐住仙山福地,诸事不管,格外优待。不知绛珠意下如何?”
见玉帝与佛祖皆不欲承皇与她一同执掌无量山,绛珠撅嘴儿想了片刻,想来是唯恐他们又动了凡心吧?也罢,分开些亦好,尘缘已了,又何须挂念,即便是日后想起来,亦是随时可以见得的。思定之后,绛珠方点头道:“如此便遵照玉帝旨意吧。至于福德,不如便赐他三万年,抵补之后,略略补偿而已。别的我便不知了。”
玉帝颔首笑道:“如此甚好。再则承皇亦是沾了绛珠的光,方积下些许福德的,此赏亦算是不薄了。福德海外有一信海清山,风光秀丽,仙气缭绕,离你又近,莫若便赐住那里。寻常若是欲一同修行亦便宜些,绛珠可还满意?”
既然如此,亦算得是优待了,绛珠点头应了,方一起望着承皇。承皇见三位上尊已经议定,他原并无他求,自返天之后,心知不论如何天龙是可继续为之的。心下所愿,便是能与绛珠时常相见,最好能继续相守。如此决断,亦算的是上策了。既然心愿已了,便忙领命谢恩,别无他言。
好容易都议定了,天尊又还未到,绛珠便又有些儿焦躁忙乱起来,玉帝见状忍不住取笑道:“绛珠又有何事?还是欲随同承皇先至清山打量一番再回来?我要与佛祖一同饮宴品茶了,等你回来,天尊亦该到了,如何?”佛祖见状亦忍不住掩嘴偷笑,菩萨亦难得的笑起来。几位皆是洞明各事的,兼之绛珠心中所想尽皆写在脸上,如何能不知?
无奈承皇位卑些,不敢插嘴,绛珠见被玉帝取笑,很是有些儿愤愤不平,将罗袍拽了半日,亦不得好法子应对。王母娘娘见绛珠颇有些儿无辜,慈爱的笑着安慰道:“绛珠赶紧去吧,你亦是个偷懒的,难得出来一次,又得见她们这许多才刚回来的,赶紧去说个够吧。玉帝敢欺负你小,下次别搭理他便是。承皇亦是才刚回来,亦当知道许多事情的,一块儿去吧。你们几位去小心伺候,别让绛珠在这里受委屈了。”
最后一句虽则是说给身旁几位服侍的仙女儿听得,却让绛珠格外高兴受用,还得意的冲着玉帝及佛祖做鬼脸儿。承皇在阶下瞧了个明白,与玉帝等一般,皆无奈的摇头失笑不已。真不知她这神仙做得,到底还有没有些心肺了。
底下一直侍立一旁的梅花仙女儿、迎春仙子、海棠仙子以及宝相花仙,见绛珠离了尊席,往她们而来,皆有些儿激动起来,热切的盼望着。倒不是指望能从她那里图些好处,或是能巴结一番,为得日后交结。而是实实在在的许久不见,兼之凡间经历曲折,颇有些衷肠欲好好儿的倾诉一番。再则亦欲好好儿的谢过绛珠提携之恩,若非绛珠,她们如今亦未必能积下那些功德,或是亦未必知晓现今怎样了。
绛珠在仙女儿搀扶下,身后跟着承皇,见众位姐妹看着还好,虽则思念,到底不曾有何苦楚,故而心下亦很是高兴,上前拉起梅花仙女儿,揽着迎春仙子,又招呼着海棠仙子,一块儿往旁边偏殿歇息叙话去。听得背后玉帝与佛祖笑话,还不忘回头吐吐舌头,装个鬼脸。
且说众位神仙随着绛珠来到玉帝殿偏殿,受了仙女儿献上的琼浆玉液,皆有些儿受宠若惊。绛珠则由仙女儿扶着,依旧至宝座上安坐,吃了一口茶,笑道:“许久不见了,不知各位可好?我懒散些,若是有何怠慢之处,还望见谅。”
海棠仙子笑道:“绛珠姐姐懒怠可是出了名儿的,连佛祖都这么说,看来我们便是不认都不行了。我们如今都好,此番借绛珠姐姐的光,积下这许多福德,很该好生谢过姐姐才是,可不敢有丝毫抱怨的。”说着果真起身给绛珠施礼,其他几位亦跟着施礼。
绛珠忙欠身答礼,笑道:“礼就不用了,福德都是各人自己辛勤修下的,与我不相干。否则岂非我身旁众人、我认得之人、或是一应有些沾亲带故的,皆能赐下福德的不成?我们这会儿只管闲话,将那些虚礼都丢了吧。还是海棠妹子在凡间日久,习惯了凡间的繁琐礼节,一时还改不过来?”说着话便开始取笑。
梅花仙女儿笑道:“绛珠姐姐如今可是越来越俏皮了。只是海棠姐姐所言不差,我们是借了绛珠姐姐的光,方得了此机遇的。可知凡间多少忠良贤才,因不得圣贤之君主,故而郁郁不得志,或乃竟至因此遭罪。所谓‘木秀於林,风必摧之;堆出於岸,流必湍之。’又有:‘风冲之物,不得育;水湍之岸,不得峭。行高於人,众必非之。’便是这个道理。还有:‘世有伯乐,然后有千里马。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大概亦能略略说明一二。”
宝相花仙微微点头笑道:“此说虽则有些儿牵强,大概亦是此意。若非绛珠妹子在凡,动了佛心佛性,只怕我等便是再有能耐,再苦心修行,亦未必能有尺寸之功。自古女子皆处依附之地,警幻姐姐那里便有名酒‘千红一窟’与香茶‘万艳同杯’,说得何尝不是千年实情?我辈下界之后不过皆是一介弱女,又何敢奢望建功立业积福修德?只怕自保尚且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