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烈侯跪谢道:“回皇后娘娘,都指挥使乃封疆大吏,武备要职,臣愚钝,恐有负圣望。再者贱内叔父如今已为九省都检点,如若臣再守一方,必定震动天下。非臣有异心,亦非惧皇上与皇后娘娘疑惑,只恐此举会惊动他人。如今皇室贤良颇多,而任用亲近外臣,多居要职,臣恐多事。臣闻敬肃王如今依旧在兵部,却无实职,便是敬肃王无怨言,长此以往,奸佞之徒未必不趁机生事。望皇后娘娘明察。”
听得此言,黛玉只得笑笑作罢,只是敬肃王倒果真是个不错的选择,既如此,放了他出去亦可。如今在兵部已经一年有余,很该历练出来了。说起皇室宗亲,似乎确有些怠慢了,便是大师兄与二师兄,这么多年亦不曾迁移职权。大师兄一直与皇上谋议各事,只是并无显赫官职,既如此,不如加封他为太傅,位比三公。且如此一来,太傅、丞相、御史大夫倒是足了古之三公之数。黛玉自己想着便笑起来。
看着皇上抱着亶皇子进来,黛玉笑道:“正想着哥哥呢,便来了。”正皇子与亶皇子都见过母后,方在皇上与黛玉怀里坐着。皇上笑道:“妹妹想哥哥可是有何好事?”黛玉点头笑道:“似乎许久不见大师兄了,我倒是想着如今有几件事情很该描补描补。”正皇子小心的插话道:“回母后,可是怡王叔?儿臣亦许久不见他了。”
皇上笑道:“你们母子倒是都想到一块儿了。后日便是中秋,你们还记得谁,一块儿召来便是,今年倒是可以在镇海楼大摆一次了。”黛玉点头应道:“这几年一直多事,倒是不曾好生与众人聚聚了。只是这会儿可有一事,不如哥哥这两日下了旨,到时一块儿庆贺。”皇上方想起黛玉才刚说的事情来。
黛玉道:“这么多年了大师兄与二师兄可谓劳苦功高,却一直不曾好生赏赐。虽则借言两位师兄已是位高爵显,然则依旧不好。哥哥,我想大师兄一直参知政事,且哥哥但凡大事皆与他谋议,却一直无其名,如今不如加封他为太傅,位比三公。如此则三公数足,且尊崇皇室,以免近年来屡屡赐封后室还有他人,恐人有异言。再者师兄亦堪配此职。”
皇上点头道:“此事倒是并无不可,改日拜封他便是。只是按古制,太傅位为上公,金印紫绶,高过丞相与御史,此外他年轻轻便居此位,日后还得多提防些闲言碎语,还有太傅一职,久旷不用。妹妹可是想好了?”黛玉点头道:“他如今可是有其实,便是尊崇他而全其名,亦无不可。再者太傅周后常为虚职,后世亦可不遵的。”
皇上点头应了,次日果真与丞相等商议,以为怡亲王劳苦功高,当加封为太傅,当朝就拜,告祭宗庙,劝之勉之,当为贤辅。怡亲王五让而后受之,群臣拜贺。又少师暂且空缺,便加封贤亲王为少师,亦是虚职,尊崇而已。贤亲王三让而后受之,众臣共贺。皇太后与怡王太妃听得此事,皆感喟不已。
中秋赏月之时,正皇子与亶皇子皆围着怡亲王让抱,又一个劲儿恭喜,还给王叔磕头。怡亲王忙抱着亶皇子起来笑道:“小祖宗,别吓煞王叔了。何喜之有?不以物喜不以己悲,那不过是个印绶而已,亶儿若是喜欢,王叔给亶儿还回来便是。”亶皇子搂着怡亲王脖子道:“王叔,那是父皇授的,侄儿可不敢要。侄儿只要王叔抱着便好。”
怡王太妃在一旁扶着亶皇子笑道:“亶儿才看不上那个呢,你父皇的玉玺都不想要,哪里看得上那个。正儿也是大方的,也不要父皇的玉玺,果真有古圣先贤之风,堪比太伯虞仲季历。只是兄弟将来长大了亦要如此才好。”正皇子牵着怡王太妃的手点头应道:“王祖母,孙儿不会跟亶儿争,才刚只是想着亶儿向来喜欢父皇母后抱着,才一块儿让王叔抱的。孙儿亦是许久不见王叔了。”说着很是讨巧的看着黛玉。
黛玉笑道:“王叔喜欢亶儿,母后喜欢正儿,过来母后抱会儿。”亶皇子闻言忙道:“母后,抱儿臣。父皇,抱皇兄。”怡亲王气得将亶皇子一把甩出去,又双手接回来,恨道:“都喜欢父皇母后,还让王叔抱什么,日后再也不抱亶儿了。”亶皇子扑到黛玉怀里,回头冲着怡亲王笑道:“侄儿一会儿还要王叔抱。济济多士,文王以宁,侄儿最喜欢王叔。”
看着亶皇子偶尔的淘气,却依旧不掩眉目之间的王气,众人皆是惊疑不已。听得这句“济济多士,文王以宁”,贤亲王笑道:“亶儿,你母后当日是这么说王叔的,你今日还说,难不成是母后教得?还是你是母后的心头肉,一生下来就知道的?”听得贤亲王说起此事,皇上与黛玉等都不觉一怔,又都看着亶皇子。
亶皇子在黛玉怀里摇晃着点头道:“母后,少保教得。昨日父皇迟迟不来接儿臣,少保教得。”怡亲王闻言笑道:“亶儿说得倒是有理,日后果真该给亶儿多寻些贤士回来,否则这王叔都不敢见亶儿了。”说话间后宫及亲近皇室,乃至探春与湘云、惜春、邛都王、敬肃王、靖献王、卫国公、威烈侯以及徐瑕等都已入座。
难得今年人齐全,众人很是热闹了一番。看着湘云与娴公主有些害喜,黛玉与皇太后等很是开怀。湘云自成亲后至现在,都四年了,许多人都怀疑她不能生养了,不想如今终于有了。卫国公亦很是高兴,护着她早早的便告罪回去了。靖献王亦护着娴公主,待得卫国公与夫人走后,稍后他亦扶着娴公主告罪回去歇息。
看着这些小夫妻,怡王太妃笑道:“启禀皇太后,这些年轻人倒是还都恩爱和睦,如此一来省了多少事。”皇太妃点头道:“家乃国之本,家不齐则国不治,天下自当难以平定。”皇太后闻言笑道:“所谓家和万事兴,看到这些人如此,又能为天下先,倒是胜过我们这些老骨头了。”众人闻言皆跟着笑了一回。
因者如今拖家带口的多,故而虽则人齐,却别有一番味道。亶皇子时常黏在黛玉怀里,问这问那,一刻不得闲。别人则轻易并不敢伸手过来要抱亶皇子,见到其面相,听到其振振有辞的话,皆会不免气矮三分,不敢有丝毫冒犯。倒是正皇子到处讨巧,甚得众人喜爱。怡亲王与贤亲王更是喜欢正皇子的温文儒雅。
见到此状,夜里睡在龙床上,黛玉谋与皇上道:“哥哥,亶儿太过显眼,日后外臣还是少见吧。否则若是惹出什么事故来,怕是不好。便是后宫,亦该避忌着些,下旨众人不可差别对待正儿与亶儿,还有以后的皇儿。”皇上点头道:“妹妹所虑极是。便是真龙天子,亦该好生教养才是,切不可放纵,以免来日荒废了。”如此说好,建章宫冬狝便不带亶皇子去,寻常亦不过是这些亲近之人陪着一块儿嬉笑而已。
随着各路王侯陆续到来,都中已经安排不下了,只得安置在建章宫乃至上林苑。邛都王与探春亦辞过皇上与黛玉,去建章宫安顿下来。除过不想太过显眼外,还得与各处多结交结交,此外还惦记着多注意是否有异动。虽则天下安定,然则圣化不久,人心不古,许多事情还是不能大意的。
如此直忙过重阳节,又忙过正皇子生日,直入了冬,随着大月氏王等入都,各路诸侯总算是来齐了。正皇子的生日因着丹公主的缘故,自去年起,便再也无人能欢悦起来。皇上与黛玉虽则知道丹公主是茶花仙子,如今已经升仙去了,然心中芥蒂,却难以解释。又因着此时忙着诸侯王朝觐各色事情繁杂,故而不过吃了碗索面,各人随意送了些礼物而已。
这日一早,听得快报大月氏王已经到得城外,正在请旨何往。皇上与孙御史闻听皆有些激动。虽则算不上朝思暮想,到底这几年许多事情皆托赖大月氏王的。且齐儿如今可算是个有名的贤内助,比之徐陶氏徐姜氏的贤淑内敛,更显干练爽利,格外大方,名传都中。听闻父兄要前来朝觐,已经盼了快半年了。
谁说豪爽的人没感情,谁说沙漠的人没思念,谁说草原的人没牵挂,当透着朦胧的雪雾,踩着薄薄的积雪,看着远处缓缓而来的父兄,齐儿早已热泪盈眶。为表尊宠,皇上特命孙御史城外迎接大月氏王入城,暂且赐住御史府,来日随圣驾一同前往建章宫。
大月氏王与毋寡见此荣恩,亦不敢怠慢,忙下马跪拜皇恩,礼毕方随着孙御史一同入城。齐儿上前见过父兄,虽则只是拉个手示意,思念却如潮水奔涌,泪如雨下,飘散在风雪中,渐渐凝成冰花,化作真心慰藉:我们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