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点头笑道:“如此甚好,朕也放心许多。爱卿难得来都中一趟,不如也再留些时日,朕也好从容问过几人意思。若是愿意,再另择吉日为二人完婚,如此也算是美事一件,爱卿意下如何?”邛都王闻言忙应了,皇上也留他住些时日,邛都王谢恩不已。
待邛都王走后,皇上看着黛玉笑道:“大会诸侯不要紧,却做了几桩媒,倒是有趣儿。”黛玉皱眉道:“三妹妹的事情怕是没这么简单。我是担心另外一件事儿。冯紫英亦是个不错的好男子,若说配三妹妹也不差,只是此时偏生没了消息。”
皇上奇道:“此时怎么又与冯紫英有了干系?”黛玉方将风筝及北静王府那些都约略告诉皇上知道。皇上闻言点头道:“这个冯紫英,此刻也在这里,也改了许多,听闻还是妹妹的功劳。若果真如妹妹所说,却也不该大意了。他也是难得的将才,若能成就了他的美事,将来也放了许多心。”当下将冯紫英父子与理亲王之事约略说给黛玉听了。
黛玉道:“若果真如此,此事倒也是有些棘手。将来他若是打听出来我知道风筝之事,却不与他做主,他岂不要怪罪?不如此刻将他召来明白问清楚算了。若他与三妹妹果真愿意,至于邛都王则另为他寻个王妃也不难。”皇上道:“明日再议吧。”当下歇息去了不提。
次日一早,皇上早朝去后,黛玉果真召来冯紫英,借言当日在北静王府有那番所言,不过嘉其气度,故而有此一见。冯紫英虽则心下怪异,到底也算不得出格。待行过礼后,黛玉问道:“当日曾闻爱卿颇有痴情之名,不知此事如今怎样了?可找见风筝的主人了不曾?”
冯紫英见黛玉竟问起此事,思及当日黛玉也在北静王府,定是知道此事的,便忙回道:“回皇后娘娘,臣已经找到了。”黛玉吃了一惊,怎么丝毫不曾听闻,过了片刻方问道:“如今她在那里?你们可定下亲事了?你当日有言不论如何定当娶了她的,如今可是反悔了?”
冯紫英虽疑惑黛玉为何竟如此关心此事,又想毕竟都是她姐妹,便是幼时情谊了,可见得皇后娘娘是个有情谊之人。冯紫英心下更为感叹,忙回道:“回皇后娘娘,谢皇后娘娘隆恩。臣于贾家祖茔附近找寻贾家诸人,遇见了薛大姑娘,已于半个月前成亲。”黛玉惊道:“薛大姑娘?跟她有什么相干?你成亲娶得谁?”言罢方觉不妥,忙闭了口。
不想冯紫英听得黛玉这几句话,心下猛然一跳,皇后娘娘怎会有此一言?方回思起当日情形来。那日从北静王府出来,便到处找寻,在贾家祖茔附近,只见了赵氏母子等,皆不知情。直至后来大赦之后,贾家诸人皆出来了,方再次上门打听此事。
当时进门,见一容貌极其秀美之女子正在院子内做针线,便上前打探。却见那女子抬头之后,虽脸上略有疤痕,却眉清目秀,娴雅端方,非别个可比。心下略一迟疑,便打听可知当日大观园众位姑娘?那薛宝钗见冯紫英英明神武,相貌堂堂,又富贵风流,想起那些书上所说,芳心暗许,忙道:“我当日便在那里玩耍的。”
冯紫英道:“不知姑娘是否可还记得当日众位姑娘一同放风筝,有哪位姑娘放了个凤凰风筝?”宝钗闻言虽不知他为何问的这么古怪,只是既见问起,不如先应下来再作打算,应当不是坏事,故而答道:“我是放了个凤凰的风筝,可惜都放走了。”
冯紫英当下听得是宝钗放的凤凰风筝,便道:“当日是在下的风筝缠了姑娘的风筝,在下这厢赔罪了。只是既然有缘,不知姑娘愿否与在下从此结连理,如风筝,从此双飞?”那冯紫英是烟花场花柳地混惯了的,此时虽是改了许多,到底想着美人当前,又是自己心心念念几年之人,故而略一思索,话便冲口而出。
宝钗不期听着便是此事,脸早已羞得通红,站起来便要回屋去,却被冯紫英拉住道:“姑娘且听在下一言,在下思慕姑娘已久,既然上天有意,还望姑娘玉成。”宝钗被这么拉着,羞臊不已,却也是第一次被男人这么拉着,她又比黛玉几个大了许多,人事也懂些儿,此时早已心襟摇动。想着冯紫英如此人物,真是天上掉下的馅饼儿,便点头应了。
冯紫英是个爽快利落之人,见宝钗应了,便忙着回去找来媒人,三下五除二,回过父母,便娶过了门。他父母见他多年浪荡,此番果真愿意娶妻安家,也乐见其成。那姑娘看着也是大方稳重、知书达礼、精明能干之人,故而冯家皆欢天喜地的。
冯紫英此刻想起宝钗当日之犹疑,似乎颇有异样,可恨他太过急躁,且也太过疏忽了那姑娘的心机。婚后虽也算是和美,却总觉得不十分如意,似乎总缺个什么,否而也不会于新婚几日后便拉着卫若兰来给裘良帮忙,来得此处。
此刻见黛玉吃惊,可见事有蹊跷,冯紫英思索片刻方问道:“回皇后娘娘,臣愚钝,此事有何不妥?”黛玉摇头叹道:“事已至此,不妥又如何?当日娴儿既那般答应你,便是知晓的。你也是个文韬武略之人,为何竟没看透,此时不得你玉佩,却另娶他人。只是此后别误了她也罢。她原也是个可怜可叹之人,只可惜竟不思改过。”
冯紫英听得此言方恍然大悟,当日以为几位姑娘不过是戏言而已,不曾想贾府的几位姑娘又非凡属之辈,怎会如此无见识随意取笑?娴公主既收了他定物,必定是有缘故的。可叹自己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竟被如此骗了。思及被骗,心下暗恨不已,定要好生报复她才是。
黛玉见冯紫英不语,叹道:“爱卿准备置那真的主人于何地?”冯紫英道:“当日既并未约定,便不算数。臣错过了那位姑娘,却也不敢误了她,不敢复有所求。臣叩谢皇后娘娘深恩。”如此也好,黛玉又问了两句,便将冯紫英打发走了,心下想着该如何与探春说明白。
待冯紫英走了许久黛玉方回过神来,这个薛宝钗,也真是说得出口。果真是个寡言少语、举止娴雅之人,坐了一年多的牢,看来一点儿也不曾悔悟。荣华富贵,才子佳人,就那么重要?姐妹情谊,在她那里一文不值,如此也好,随她去吧,但愿她能一辈子平平安安,别再出什么岔子。只是她这回又是谁赎她出来的?
那日在大观园陛见贾氏诸人,却将她给忘记了,按时间算来,差不多那时她已经成婚了。这些事情三妹妹兴许知道,不如召来问问,也好说个明白,他日若是忙乱了,也不至于耽误了她。想到这里,黛玉方命人召来探春,又让换了茶来。
皇上早朝尚未回来,许是有事绊住了,黛玉便自己盘算起来,若是将探春嫁与邛都王,也不错。最好能给探春一个高贵些儿的名分,如此便是回到邛都,邛都王与探春面子上也好看,于上邦也体面一些。便是与探春,也算是一种补偿。
黛玉还在想着,便见探春进来了,黛玉笑着让她坐了,开口道:“今日却有事情与三妹妹商议,不知三妹妹意下如何?”探春见黛玉有事情商议,想起冯紫英之事,便红了脸,心下却反应过来定是有何周折,否则还用商议什么,故而只是点点头,心下却做好准备。
黛玉见状笑道:“朕一直忙的都将宝钗给忘了,不知三妹妹可还记得她?听说她也出狱了,不知是如何出来的?”探春见黛玉提起宝钗来,心里咯噔了一下,想清楚了回道:“那日民女去接家父出狱,回到祖茔那里,不见二哥哥,老爷生了一通气,芸哥儿便去告诉他。次日二哥哥便带着宝姐姐来了,二哥哥说是他借了北静王府的银子赎的。”
黛玉闻言笑了,倒果真是姐弟情深,好个怜花惜玉的宝二爷,此时总算有点儿作为了,可惜啊,竟办了坏事。不过世事便是如此,也无所谓好坏,不过如此继续着,如此而已。若是宝玉不救宝钗,便是他依旧那么懦弱着没担待;若是宝钗依旧在牢里,兴许过几年也便出来了;若是宝钗不曾出来,探春便该许配给冯紫英,便得另寻人来赐婚邛都王。
想起冯紫英与邛都王来,黛玉也懒得拐弯,看着探春道:“如今可有几件事情得跟三妹妹说清楚,朕也尊重你自己的意思,不会勉强你的。”探春看着黛玉,心下已经有些准备了。黛玉挪了个位置靠好了,又捧过手炉,浅浅的嘬了一口茶,方缓缓的开口,将冯紫英及邛都王之事皆告诉她,临了说道:“朕想着那邛都王很不错,虽则委屈你些,但是一来他与林家乃是世交,人也不错,想来是不会为难你的。二来朕也会好生给你个名分,好生安置了舅舅他们的。若是他日得了机缘,便是下次大会天下诸侯时,你也可以回来看看。你且考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