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我拿勺子喂你喝?”不待花容回答,柳阳径直拿起了碗里的勺子,舀了一勺汤药喂到花容的嘴边。
低头看着勺子里浓稠的黑药汁,花容蹙眉,胃里一阵恶心。
“喝吧。”勺子上移,碰到了花容的唇瓣,抬眼,但见柳阳一脸期待。花容心下不由一酸,这半个月来,柳阳总是这样任劳任怨的伺候着她,生怕她受半点委屈。她叫他回凤天隐居,可这次他铁了心也不回去,誓死要和她在一起。她何德何能这样拖累他?……
想着,她不忍再耍脾气,只得张口,任由柳阳一口一口地喂着喝。见状,柳阳的嘴角扬起了一抹笑,宠溺道:“药苦吧?良药苦口利于病,你忍着点。等下喝完,我给你那几颗甜果吃。”
“嗯。”低声应了一声,花容抬头瞥了柳阳一眼,默默的喝着药。等喝完了药,嘴里全是难忍的苦味。她接过柳阳递过来的果脯,匆匆吃了几个,总算将那些苦味掩盖了不少。
将药碗收好,柳阳百无聊赖的躺在睡塌上,随手翻看着小人书。
对面,目不转睛的看着他,花容挑眉,忽的出口一句:“我要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事?”闻声,柳阳将手里的书放下,好奇的看着花容。
“这几日,我想了很多。利用江北****做文章根本是不行了。”相爷何应钦已经成功镇压叛乱,成大金也已迅速抽身回到了凤天都城。
为今之计,只有在庆志这里打主意。早已抛离的皇室的九皇子端远竟然带着李芸瑶回到了宫中,而且这几日还时不时去军营查看阅兵。更甚的是,庆志最近大举招兵。看来,和凤天的战役是迟早的事情了。如此,她何不借助庆志的兵力与凤天抗衡?兵权,为今之计,她要在最短时间内拿到庆志的一部分兵权!
“我要去当兵。”
当兵?
花容的话音刚落,时间仿佛静止了一样,柳阳的心中是一片纷纶的海洋,呼啸着她的话。他以为她在开玩笑,可是看她一脸严肃的样子,根本不像是说着玩的。半响,他直直的看着花容,不容置喙道:“你胡说什么?你一个姑娘家的,怎么可以去那么肮脏污秽的军营,跟……跟那些男人住一起?再说,你的身子还虚弱着呢!总之,我不同意!”
“为什么不可以?”睨了柳阳一眼,花容漫不经心的伸出自己的双手,放在眼前,晶莹如玉的双手在阳光的照耀下,白皙纤细,但是却很有力,很美的手,但是不久恐要沾上无尽的鲜血了。“我可以再扮回男人。”
“不行!”没有回旋的余地,柳阳倏地站起身来,走到花容面前,那次听闻她死掉的传言,他就已经差点疯掉!再次相见,花容一身血污,怵目惊心。现在,他只要一想起那些景象,浑身就是一阵冷汗。好不容易将花容的伤治好,他怎能再次任由她去冒险送死?
“你不行也没办法。”霸道的说着,花容径直坐上身后的椅上,看也不看柳阳:“我只不过是告诉你我要当兵了,又没征询你的意见。”
“你!”被这句话完全堵死,柳阳一时气急,“你……到底想怎样?”
“去征兵处征兵。”语气坚决,压根无转圜的余地。无法,柳阳只得先顺着花容的意,转弯抹角道:“你不是和庆志九皇子关系好吗?大可以叫他直接帮你,何必劳苦到从一个新兵蛋子开始?”
“你以为,这样爬上去。庆志的将兵会服气我么?”何况,端远根本不知道她人在庆志。
“那……那我和你一起去当兵!两个人在一起,总有些照应。”
“不行,我一个人去。”摇头,花容以手支头,“你留守在六合城,城西的夏家当铺是我们的产业,你去那里做老板。以防军营里出个什么事,我们二人不会都被套牢。”
“可是……”
“没有可是!”
三日后,征兵处。
一身灰衣粗布男装,白色半月牙形状的面具遮住大半张左脸。在一群前来征兵的人中,花容的装扮可谓怪异之极,鹤立鸡群,时不时引得一阵侧目耳语。对那些指点充耳不闻,她无谓的站在征兵的队伍里,慢慢移向征兵处。
绝对可靠的身份证明,几代老实巴交的庆志农民。除了几声盘问她脸上的面具的话外,再无多言。
“你的脸?……把那面具摘下来!”
“回长官,摘不得。”
“为什么?”
“怕吓着各位,长官有所不知。我幼时的时候,左脸颊被一场大火意外烧伤,狰狞可怕。不得已,只能带张面具遮丑。”
“哦?”闻言,征兵席上的几个将官面面相觑,转而仔细看了看花容露在面具外的一小处肌肤,果然是烧伤的疤痕,着实叫人发怵的狠,怪不得要将脸遮住,要是不遮,那还不活生生吓死人?
“罢了,不要摘了。姓名?年龄?”
“花卿,十九岁。”不想换姓,花容直接用了“花”姓和“哥哥”的名字,并将年龄加了两岁。
“嗯,资料倒是也没问题。看你身子小小的,倒不像个能吃苦的!算啦,你就到十二营去报到吧!”十二军营,庆志兵源最差,实力最弱的军营。
“是,长官。”
接下来,花容跟着教官,领了兵证和兵服床被,和一群新兵随着教官徒步来到了位于六合城北面的营房。营房不算很大,不过几里地的面积。几日下来,十二营召集的新兵大概有八九十人,全是些体弱瘦小的。各个年纪也都不大,全是十七八九岁的少年,稚气未脱。而庆志这次总体的招兵人数,大概有四万多人,足见庆志出兵打仗的决心,已经是明目张胆。
午饭的时候,花容跟其余的新兵打了个照面,算是见过。粗糙不堪的伙食,一个个怨声载道,胡乱扒了几口饭,便被匆匆集合到了教场。接下来的几个时辰里,教官公式化的训词,听得人昏昏欲睡。
晚上,花容和另外六人被分到了一个营帐。牛皮制的营帐里算不上宽敞,打的地铺,勉强容下七个人睡,胡乱搭讪问了姓名后。花容背着身子,率先睡在了最外面的地铺上。身后,那几人攀谈了几句后,也倒头睡去。
脚臭,牛皮帐里的奇怪味道。以及那几人整晚的梦呓、磨牙声叫花容一夜无法安睡,好不容易有了困意,天也不早。
次日,天刚蒙蒙亮,东方尚未破晓,雾蒙蒙一片。营中的号角猛的吹起,惊得营帐里的七人慌忙起身向教场跑去。
军训练兵!
十二营位于六合城的北面,还靠山水,地势险峻,丛林茂密,最适合行军练兵。此次练兵,是从麋鹿山下向山那边的第一军营行军,行程三天。
早晨的大锅饭一过,全体的新兵武装出发!三天的脚程,对于这九十多个刚出家门的少年来说,何其艰辛?山林里,乱石林立,荆棘灌木满布,很快将好多人的皮肤挂扯撕磨的血肉模糊,血丝道道。一个个不时的闷哼叫痛,却被教官张士齐的怒眼止住,再也不敢发声。
“作为一个军人,首要的便是吃苦耐劳,流汗不流泪!这才怎么一下,你们就受不了了?!混蛋东西,要是受不了,趁早给老子收拾东西滚回家去!老子留不下孬种,叫老子看见了,一刀砍!”
闻言,花容不由一笑。虽说十二军营不怎么样,但是几个教官却也还算骨气凛然,眼里容不得沙子!这一路上,为了不引人怀疑注目,她也不敢使用武功,何况大病初愈,使不得过度的精力。一路的爬山涉水,她始终和大家保持一样的速度的行进着,但是也累得有些吃不消。
等翻过一座小山的时候,夕阳渐进落山,天色已经不早。随着教官的一声“原地生火休息,明日行进行!”的号令,行进了一天的新兵们一个个累得爬到了地上,喘息声四起,但是谁也不敢抱怨。
花容和其余的六人合作生好火堆后,早已没有力气说话聊天,各自拿出身上的面饼放进热沸的水里煮了吃。等吃完后,便搭起营帐睡觉。
躺在略微有些冰凉的地铺上,花容时不时几声难忍的咳嗽。营帐外面,呼啸着山间寒风呼呼刮着,树木摇晃吱呀的声音作响。北方的冬天似乎要提早来前了,真是冷。想着,她忍不住紧了紧身上的被子,将头埋进了被子里。人若是困了,极易入睡,很快她便伴着各种各样的声音入了梦。
次日,太阳刚出山头,号角声四起,一阵慌乱无序的叠被穿衣声,九十个新兵慌慌张张地起床梳洗。花容夜里是和衣而睡,不等那些人穿衣,她很快来到了附近的溪边,带着半张脸的面具,她蹲身捧了一掌溪水洗脸,一夜的寒冷氤氲,冰凉刺骨的触感叫她精神一震,身子忍不住一颤。凤天的太傅,未来的驸马爷,就这样在死对头的庆志国当兵了。人生……真是,跌宕起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