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
——大海
——落日
——饺子
“凤……希……啊!——”摸着那根针,她痛苦的喊着那一闪而过的名字,头痛欲裂。强烈的痛苦急速地撕裂开来,蔓延到周身每一个细胞,几乎要把心脏撕裂。脑后,那根银针终是被女子汹涌的气血震出,直直蹦落在雪地上。鲜血,嘴角的,后脑的,一滴一滴落入白色的雪里,触目惊心。
听到她的叫声,月下无情的脸色巨变,慌忙转身看着女子,额角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雪地里,那一袭单薄的白衣,有着解脱后的无力和剧痛中的痛苦,那一刹,男子只觉周遭的风雪仿佛穿透了他的肺腑,冷入骨髓。花容无力的靠在树上,滴滴鲜血在落在雪中,迸射开来,凝固成了一朵朵血色的花,宛若开在雪地里的红莲。
景秀宫中,一盏盏灯熄,却可以看见一双瞳。
那双碧蓝色的瞳,闪动着妖异的光,月下无情按住女子的肩膀,攥住了她尚还涣散迷茫的睡眸,轻喃喃出声,声音绵长诡异。
摄心术。
“蓉蓉,凤希晏是凤辰廉的儿子,你怎能心慈手软,不为你娘报仇呢?蓉蓉,哥哥带你去报仇,记得,要乖。不要听凤希晏的任何说辞,只消拿起你的复仇之剑,刺进他的心脏,杀了他。”
——杀了他。
——杀了他。
“蓉蓉!”顾不得凤希晏和楚云,月下无情快速跃到花容跟前,伸手将她抱起,复杂的看了一眼凤希晏后。他凌空迅速跃起,很快消失不见。
强行将银针出脑,她不要命了!
被月下无情抱在怀里,花容的眼神渐渐萎靡茫然,脑后针孔依旧流着鲜血,但她好像又不觉痛了。脸上,竟然焕发出了欢喜的笑。
“我,没有杀他。没有……”
白衣沐浴着月华雪花,天地间仿佛一切都安静下去。
纵使海洋奔涌,也会干涸枯竭的一天。
纵使浮云万里,也会有烟消云散的一天。
这世间的种种,终是抵挡不过时间的无情流逝。
可是我爱过的人,怎也不会忘记。
希晏。
希晏……
辘轳的马车,温暖的车厢里,将雪花寒冷隔绝。
“真可惜,我以为能用花容予以掣肘,没想到还是失算。”冷酷的说着,月下无情抱着怀里的人,面色渐进复杂。她后脑的伤已被包扎,幸好及时,不足以威胁她的性命。
一旁,见他如此,高威小声道:“是啊,没想到少小姐的意志力如此强,竟然能将摄魂术冲破。这么好的机会,倒是便宜了凤希晏和楚云。”
“所以,恐怕本座还得等。”低头,月下无情看着昏睡中的女子,眸光复杂,半响后低声道:“好妹妹,你真是吃里扒外,叫哥哥伤心呢。你知不知道,你这样爱我们的敌人,会叫哥哥越想毁灭。”
说着,男子碧色的瞳孔渐渐缩起,回复到了初始的墨蓝色。小心的抱着怀里的人,他嘴角一抹诡异。
“呵,我倒是忘了一件事。我家蓉蓉如此厉害,除了凤希晏,不是还有个凤烨庭吗?”
景秀。
和莲心聊了一个多时辰,将她送走后,何剪烛漫步向花容房间而去。刚进了花厅的门,她扫眼看见了花容房里的黑魆魆,灯怎么灭了?
蹙眉,她快步走到内室,将偷懒睡去的宫人叫醒,“叫你们两个照看蓉姑娘,倒是自己先睡起来了。”
“娘娘恕罪,娘娘恕罪。”慌忙跪在地上,两个婢女诚惶诚恐的说着,却不知自己怎会如此犯困,居然在当值的时候开小差。
“以后长点记性。”恨铁不成钢的看着瑟瑟发抖的二人,何剪烛命随行的宫人将花容房里的灯烛点燃,快步进了卧室,但见花容安宁的睡在塌上,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悄声走到床前,俯身,她小心翼翼的将花容身上的银针抽出,眼神冷定,宛若逆转生死的神。
花容,你必须活下去。
你的……姐姐,七年来,因为你,信任了我。告诉了我,如此悲伤的秘密。
花容,一定要活下去。活着,和你姐姐离开这里,去过幸福的生活!说不定,还可以带着希晏呢!
那一定,很幸福,很幸福!
眼里,一阵湿润。何剪烛捂嘴将呜咽堵住,生怕被身后的宫人看出异样来。
窗外,雪下的更大了,呼啸的寒风将枯树虬枝吹得飘摇。
景秀宫外的宫道上,冬风呼啸,加之时候不早,路上的宫人早已不多,只有时不时巡逻的御林军。寂静的雪夜,女子冷凝的看着满天的飞雪,撑着纸伞从容走过,一身红棉锦衣在漫天的雪白中触目极了。
转过拐角,悠长无人的宫巷里,她一直匀速前行的脚步蓦地一滞,周身的神经倏然紧绷,眯眼,她冷然的看着前方的某一点,不知何时出现的黑衣暗护。
“见过二楼主。”训练有素的五人,齐齐跪地一拜。
不知揽月的人怎会突然出现在宫中,莲心不解的看着五人,冷声问道。“何事?”
起身,蒙着面的暗护毫不避讳的看着莲心,眼里尽是杀意。“取您的人头。”
怔愣,莲心的瞳孔一缩,倒映出了五人蓦地出手的兵器,各式各样,在寂静的冬夜中森冷至极,竟有些刺得她眼睛生疼。握着伞的手有些颤抖,半响后竟是笑了,飞鸟尽,良弓藏。古人不欺我,即便兄妹亦是。
“月下、无情!”一字一顿,女子笑着,眼里的却是森然的寒光,“是他派你们来杀本座?”
“二楼主聪颖,属下也是奉命行事。”丝毫不畏惧深处皇宫大内,五名暗护面无表情的看着曾经的领主,“要怪就怪您惹了大楼主的不快,莫叫我们为难。”
“我没错。”将纸伞扔到一旁,一身火红的女子,在冬日的雪夜里绽开了自己的倔强,“我——没——错!”
“背叛主人便是错,二楼主你暗里帮三殿下便是错!”寒芒乍起,五名暗护不再多言,五道破风,激得雪花飞扬飘乱,宛若闪电般向女子袭去。
沉默。
岿然不动。
身在宫闱,不得佩戴刀剑。
望着满眼的大雪,莲心的眼神有些恍悟,一片白色中恍惚间勾勒出了一张明亮的素颜。穿过时空,那张稚嫩的脸带着笑,小小的手儿轻轻捧起几只纸鹤,伸到了她的眼前,“阿姐,没有玩具,这个给你。纸鹤,可是独一无二,我特制给你的哦!”
眼角,一行清泪顺着脸颊落下,在冬夜里凝结成了寒冷。伸手,女子将怀里的东西掏了出来,早已破损的看不出模样的纸张,费力辨认,几只掉色的纸鹤。
笑,看着手里的幸福,想着遥远时光里破碎的往事,又苦又甜,所以才会在多年后第一次流泪。如你送给我的纸鹤一样,舍不得丢弃,遗忘的——幸福。
夏日,爬满墙壁的野蔷薇,香气浮动。嬉闹玩耍,幼年的你,爱看漂亮小姑娘的柳阳,以及,偷偷躲在花园外观望的花卿,他羞涩的说:“可不可以带着我一起玩?”
如果那时候,我能永远偷走那一刻的幸福单纯,那么我们的结局不会是死去,我们会永远不说再见,不说对不起。
蓉蓉,若是时光能够倒流,阿姐还会把最后一个鸡蛋给你吃,不会残忍的和你道别。
蓉蓉,七年后,韶华散尽,阿姐只想问你一句,是否和以前一样幸福?
垂眸,女子湿润的看着手里的纸鹤,“蓉蓉,等到等到这余温散尽,烈火成冰,做个像莲花一样单纯的人。”
终是轻轻一笑,宛若夏日的微风。
湿润的眼,无情的刀,划出狠绝的光芒。
紧紧的握着掌心中的温暖,女子宛若一株深谷火莲,七年的幽闭,在最后一刻,只为那个叫花容的女子,静静的开,淡淡的香。
——“这里有我爱的人,不要弄脏了她的梦。”
热血横飞,染红了眼里的皑皑白雪。
——蓉蓉,阿姐的鸡蛋给你吃。
——蓉蓉,等阿姐长大了,就不会这么胆小啦。嘻嘻,那时候阿姐保护你哦。
——最初不相识,最终不相认。
睁眼,花容看着屋里的光隐去,窗外的白雪反射出了亮白的光芒。蓦地一阵心悸,额上涔出了细密的汗珠,好似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咽喉,怎也呼吸不上来,唯有大口的喘息。
屋外,何剪烛和宫人带着药箱离去,“记得,这次可莫要偷懒。蓉姑娘睡得浅,做事轻声。”
片刻后,千叮咛万嘱咐的女子终是离去。
“哎哟,那咱们俩守在门外好了,要是不小心吵醒了蓉姑娘,可是错上加错了。保不定,被发配到哪里受罪去。”
“就是就是,反正蓉姑娘这几天的病情稳定得狠。”
不能出声,花容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虚空,脑后的伤口隐隐作痛,身子被那人用银针封住了知觉,一动也不能动。房外,一声闷哼后,但闻其中一名宫女不复方才的小心畏缩,冷凝道,“主人,事情办妥,您和少小姐安心谈家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