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咏成回过头,疑惑地望着她。管怡冲他微微笑了笑,慢慢走出了院子,冲绿衣怪人招了招手,轻柔地说:“你进来吧。我们都是朋友,我不会再赶你走了。你进屋来,我们好好地聊一聊吧。”
绿衣怪人一脸警惕地望着管怡,却还是慢慢挪动了脚步,向屋子这边走了过来。屋子里透出的光照在了他的身上,管怡经不住浑身一阵哆嗦,绿衣怪人那破烂的衣服上又糊满了新鲜的血液,还在顺着衣角一点点滴下来,仿佛刚刚从鲜血淋浴过。
管怡强忍着心里的恐惧,退回了屋里。绿衣怪人跟着她走到了门口,被灯光刺了一下眼睛,随即迟疑地停在了门口,似乎是这屋内太过整洁的环境让他感到不自在了。管怡从冰箱里取出了一大块鲜肉,丢在了离门口不远的一张小圆桌上。
“放心吧,我们不会伤害你的。你进来吃点东西吧。”
绿衣怪人被食物所吸引,终于还是走进了屋子里,他捧起肉块大口地撕咬了起来,浅红色的汁液从他的指缝间流了出来。管怡感到胃里一阵翻腾。
“你还认得我吗?你知道我是谁,对吗?”管怡与绿衣怪人保持着一段距离,小心地试探着问。
绿衣怪人却只是茫然地抬头望了她一眼,什么话也没有说。
管怡想了想,又取出了李林涛留给她的药剂,冲绿衣怪人晃了晃。“那么这个呢,这个东西,是你交给吉姆的,对吗?你还认得这个吗?”
绿衣怪人眼睛一亮,竟缓缓放下了手里的肉块,喉咙滚动着,艰难地吐出了几个字:“解药……这个是……解药……”
管怡大喜过望,连连点头:“不错,这个就是解药,你认得这个?”
绿衣怪人缓缓点点头,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朝管怡走了过去。管怡被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绿衣怪人却只是撸起了自己右边的衣袖,露出了伤痕累累的右臂。
管怡愣了一愣,随机心头一动:“你是要我给你注射解药?”
绿衣怪人又缓缓点点头,又向前迈出了两步,将手臂伸到了管怡的面前。管怡冲一旁的梁咏成使了个眼色,梁咏成赶忙取来了一支备好的注射器。管怡抽取了一管药剂,壮着胆子走到了绿衣怪人的面前,将针头扎进了绿衣怪人的静脉。管怡缓缓推动活塞,透明的药剂一点点注入了绿衣怪人的体内,管怡的心脏禁不住“噗噗”狂跳起来,一来是担心绿衣怪人会突然发狂,二来也是在担忧,这药剂究竟能不能起到作用。
药剂注射完毕了,绿衣怪人便静静地坐在客厅的一张椅子上,像一尊雕像,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的发生,管怡也静静坐在一边,满怀期待地陪他等待着,而梁咏成禁不住倦意,回房休息去了。
药剂似乎是起到了作用,绿衣怪人的呼吸渐渐急促了起来,眼睛里的血丝也在一点点地消退,眼神也渐渐变得清明起来。只是这作用还是有点缓慢,管怡熬不住浓浓的困倦,靠在椅子上沉沉睡去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管怡听到了一声清晰的呼喊:“美美……”
管怡心头一震,猛然惊醒了过来,就看到了绿衣怪人正定定地站在自己的面前,痴痴地望着自己的脸。管怡大喜过望,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她实在没有料到,事情竟会这样的顺利,也许李林涛的计划真的能够成功呢,他所承诺的那一天——所有昔日的好友又可以重新聚在一起,无忧无虑地生活——也许真的很快就会到来了呢。
“没错啊,我就是韩美美,你认得我了吗?你记得你自己是谁吗?”
“美美,美美……”绿衣怪人却只是喃喃地念着她的名字,呼吸越来越急促了,嘴里也发出“滋滋”的声响,他伸手拉住了管怡的手臂,他的皮肤竟像是炭火一样,烫得管怡一阵哆嗦。管怡有些害怕了,用力想要将他的手推开,绿衣怪人却用力一拉,将她搂进了怀里。
“你干什么!你快放开我!”管怡慌忙竭力挣扎,可是根本无济于事,绿衣怪人反而双臂收缩,将她抱得更紧了。
“喂,混蛋,你快放开她!你这怪物!“梁咏成被两人的争执的声音惊醒,从卧室里冲了出来,瞧见了眼前的情形,慌忙抡起一把木椅,朝绿衣怪人的头上狠狠砸了过去。“砰”的一声巨响,木椅被砸了个粉碎,鲜血从绿衣怪人的头上流下来,染红了他的半张脸,他脸上露出狂怒的神情,双眼一瞬间被浓浓的血色充满了,他发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吼,回头一巴掌拍在了梁咏成的脖子上。体重近80公斤的梁咏成,竟被他这一巴掌拍得飞出了三米远,脑袋结结实实地撞在了墙上,一声没吭就晕死了过去。
绿衣怪人回过头,一把将管怡抱起,丢在了一旁的大木桌上,伸手狂乱地撕扯着她身上的衣服,管怡的衣服竟像是纸糊的一般,三两下就背绿衣怪人撕了个粉碎,露出了大片滑如凝脂的肌肤。管怡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被猛扑过来的绿衣怪人死死压住了,绿衣怪人狂热地将嘴凑到了管怡的耳边,伴随着他急促的呼吸,一阵阵腥臭又滚烫的气息一下下冲击着管怡的脸,她的心头一阵绝望。
宽敞的客厅里,灯光明亮,梁咏成毫无知觉地昏倒在地上,女孩痛苦的挣扎和呻吟,被茫茫的夜色所吞没……东方的天空透出了一丝光亮。
李林涛斜靠在出租车的后排座位上,倦意如同海浪一阵阵地袭来,可是他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入睡,失落的情绪像一群野马在他的脑海里横冲直撞,他的脑袋已经痛得犹如刀绞,却依然无法将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从他的脑子里驱逐出去。
俞敬华的那些肯定的话语,还在他的耳边一遍遍地回响。
“我不知道老九的下落,自从几个月前他和我通过一次电话后,就再也没有和我联系过了。不过,我倒是听人说,他卷入了金三角几伙毒贩之间的纷争,在双方火并的时候被乱枪打死了。”
“如果老九没有死,他出现在我的面前,我也一定会亲手逮捕他的。有些事情,他做得实在太过火了。”
俞沛华下落不明,生死未卜,而警方也不可能贸然参与他的行动,那么他们这一方,就没有任何的武力支持了,就算他把计划布置得再怎么周密,也无法得以实施。现在唯一能指望的,就是希望管怡可以让绿衣怪人恢复正常。可是如果绿衣怪人的神智恢复了正常,那么他异于常人的力量还会存在吗?
就在李林涛胡思乱想之际,出租车已经开出了城区,开进了岩城大森林的边缘,周围没有了人烟,长长的一条国道上,除了李林涛所乘坐的出租车,就只有后面一两百米处有一辆黑色的悍马越野车。
黑色悍马越野车!
李林涛全身一震,一瞬间睡意全无,他慌忙回头望了一眼,没错,那是一辆黑色的悍马越野车!北野锋喜欢开悍马越野车,他的手下们也是一样,这就像是穆桑昆喜欢使用短兵器一样,都已经成为他们的标志了。
李林涛的心顿时沉到了底——他被千年眼公司的人跟踪了。
李林涛猜得没错,坐在后面那辆悍马越野车里,正是穆桑昆和他的三个手下。在托尼哥村寨里的那一战,穆桑昆身受重伤,右手基本上是残废了。他闯荡江湖二十余载,杀人无数,何时吃过这样的大亏?虽然俞沛华也没有占到多大的便宜,可是没有亲眼见到俞沛华的尸体,穆桑昆就难以咽下这口恶气。
伤势基本痊愈后,穆桑昆就开始带领着手下四处搜寻俞沛华的下落,可俞沛华却始终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于是,穆桑昆和手下日夜监视着俞敬华,希望能够借此找出俞沛华的下落,不想却意外撞见了同样前来找寻俞沛华的李林涛。
穆桑昆尾随其后,一路上都隐藏得非常好,可是这一段路实在太直太过荒僻,还是不可避免地暴露了行踪。
李林涛的心中一阵慌乱,此处离梁咏成的家已经没有多远了,再往前开一两分钟,就能够看见他家的院子,绝对不能够让他们找到管怡!
恰巧前面出现了一道岔路口,李林涛慌忙冲司机大喊:“师傅,前面右拐!我改主意了,咱不去林子里了!”
“好嘞。”司机欢快地答应了一声,心中暗暗庆幸自己没有提前下班,谁能想到天都快亮了,居然还能揽到这么大的一笔生意。
李林涛迅速掏出了手机,给俞敬华发出了一条短信:“我被人跟踪了,速来。”
越野车尾随着来到了岔路口,眼瞧着就要跟过来了,林子里却突然传来了一声尖利刺耳的呼啸声,就像是一匹野狼在对月长嚎,这声音在清净的早晨,显得突兀而吓人,早起的鸟儿被这啸声惊起,“扑簌簌”闪动翅膀的声音在林子里响成了一片。
越野车来了个急刹车, 朝啸声传来的方向驶去。李林涛大惊失色,慌忙冲司机大喊:“师傅,快掉头,还是去我刚才说过的那个地方吧!”
司机却猛踩刹车,停下了出租车,回过头来,满脸的惊恐:“小兄弟,刚才那到底是什么声音啊?这大清早的,你干吗非要来这种地方啊?”
李林涛急得不行,用力捶打着出租车中间的挡板:“师傅,你就别问那么多了!我真的有急事,你快点!”
司机却连连摇头:“不行不行,我早听人说,这林子里邪乎着呢,现在看来还真是。这钱我赚不了,今天我就送你到这儿吧,开了一夜的车,我也要回家休息去了。你把车钱给我,我少收你十块。”
李林涛咬了咬牙,知道自己无法说服司机,他反而迅速冷静了下来,不再多说什么了,径直拉开车门走到车窗前,从口袋里掏出了钱。司机摇下了车窗,伸手来拿钱,李林涛却陡然揪住了他的衣领,一把将他从车窗里拖了出来,然后将口袋里所有的钱都掏了出来,都丢在了他的身上,接着利落地拉开车门坐进了驾驶室。
“救命啊!抢劫啊,有人抢了我的车啊!”司机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嘶声大叫着,拼命朝自己的车子上扑过去,可是李林涛却已经狠狠一踩油门,风驰电掣般将车子开了出去。
林子里传来了几声枪响,枝叶间隐隐透出了一片火光,李林涛的心脏揪成了一团,他发出了一声狂吼,一脚将油门踩到了底。
梁咏成的院子很快出现在了眼前,院门大开,李林涛驱车冲了进去。火光是从梁咏成的屋子里透出来的,大火已经沿着窗户开始向屋外蔓延,在屋子前面的一块空地里,横躺着三个人:梁咏成仰面躺在屋门口的台阶上,胸前满是弹孔,上衣已经被血浸透,眼见是活不了了;管怡趴在梁咏成的身上,脸上糊满了泪水和血块,神色悲痛而绝望,可是并没有受伤;离他们五六米远的地方,穆桑昆的一个手下卧倒在花坛里,脖子几乎被扯断了,脑袋耷拉在一边,腔子里喷出的血液将花坛变成了一口血池,触目惊心。
穆桑昆和他的另外两个手下则神情紧张地围在车库的外面,轮番朝车库的一个角落里开枪射击,一个绿色的身影被他们的火力压制在那个小角落里,动弹不得,眼见已是在劫难逃。
李林涛狠狠一咬牙,大叫一声,又一脚将油门踩到了底,掉转车头朝穆桑昆三人冲撞过来。院门口离车库只有五六米的距离,待穆桑昆察觉时,出租车的车头离他已经只有一臂之隔,此时想要躲避已经来不及了。然而穆桑昆毕竟久经生死,竟在这短短的一瞬间,原地跃起,全身缩成一团,将一只皮球从出租车的顶上滚了过去。
可是他的两个手下就没有那么好的身手了,直接被撞飞了出去,出租车随即猛烈地撞上了车库,车头变形,车库的墙壁被撞塌了,一根断裂的钢条从车窗插入,刺中了李林涛的大腿,直接将他钉在了座位上。
穆桑昆虽然躲过了一劫,却也被摔了个七晕八素,他晕头转向地从地上爬起来,习惯性地先向四周扫了一眼,摸清周围的形势。这一眼扫过去,穆桑昆顿时吓得浑身一阵哆嗦——原来刚才他从车顶上掉下来时,手里的枪竟恰好被甩落到了管怡的脚边!
穆桑昆不敢迟疑,迅速抽出腰间的短刀,正待一举将管怡击杀,身后却忽然传来一声怪叫,他慌忙回过头来,就看到绿衣怪人一阵风似的从车库里冲了出来,像一头捕食的猎豹凌空朝自己扑过来。穆桑昆大惊失色,慌忙一刀朝对方的胸口刺过去,两人猛地撞在了一起,顿时抱成了一团,在地上翻滚了起来。
绿衣怪人在力量上占有优势,他两手在地上一撑,就轻松地骑在了穆桑昆的身上。而穆桑昆手中的短刀,已经刺入了绿衣怪人的胸腹之间,他用力向上一捅,短刀直至没柄。绿衣怪人用一只手按住了穆桑昆握刀的手,另一只手死死掐住了他的脖子。穆桑昆拼命想将对方的手从自己的脖子上掰开,可是却无济于事,他脖子上的旧伤口又被撕裂开了,脸色很快变得一片铁青,鼻子里只有出的气儿,没有进的气儿了。穆桑昆拼进最后一丝气力,恶毒地转动着握刀的手腕,刀刃在绿衣怪人的肚子上剜出了一个大血洞,鲜血像自来水一样“哗啦啦”地从里面流出来。
这血腥的场面,让李林涛瞧得心惊胆战,照这样下去,要不了多久,绿衣怪人体内的血就会流干,如果那时他还没能够掐死穆桑昆,那么情况就复杂了。李林涛想要出去帮忙,可是却根本动弹不得,只得冲外面的管怡大喊:“美美,快拿枪啊,拿枪杀死他!”
管怡却只是抱着重伤的梁咏成,置若罔闻。梁咏成剧烈地咳嗽着,大口大口的血沫从他嘴里喷涌了出来,他艰难地吐出了几个字:“跑……快跑……”
管怡脸如雨下,泪水点点滴落在梁咏成的脸上,她哽咽着说:“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害了你……”
梁咏成忽然停止了咳血,平静地对着管怡淡淡地一笑,他抬手温柔地拨开了贴在她脸颊上的发丝,气若游丝地吐出了最后三个字:“你真美……”说完,他的手臂轻轻垂下了,他停止了呼吸,脸上却仍带着那淡淡的笑容,眼睛痴痴地望着管怡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