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昱目光灼灼的盯住我，“他说得对，我是不甘心。可是……”他慢吞吞的问出来：“你真的……不会爱上我么？”
“程昱，”我沉默了很久，“我不想骗你，我这一辈子，只爱了一个人。尽管我现在不爱了，可我耗尽了我所有的力气和热情，我失去了爱人的能力，再也没办法去爱别人了……”
程昱面无表情的呆呆听着，慢慢的视线里有一种什么东西在流动，他闭了闭眼睛，轻轻地说：“如果我说……我爱你，你会不会笑话我？”
我隐约觉得程昱会这样说，但是真听他讲出来，我还是心里重重的一跳！眼前这个人，我曾经那样深切的恨过他，恨到夜半惊醒想起他做的事，我就咬牙切齿气血难平。可是，他说……爱我呢！
难道，这就是他们爱人的方式——千方百计让我难过痛苦，难道他们是千金万金的少爷，爱上我这样孤苦伶仃，卑微弱小的孤女，他们不爽不甘心，所以要以爱为名不断地伤害我？
“小芙，你别这样看着我，我知道我作了很多对你不起的事。”程昱微微苦笑，涩涩的说：“开始的时候，我的确讨厌你，嫌弃你。你陷我最好的兄弟于不义，你让我喜欢的女人伤心。所以，我怎么能让你好过。我故意和你过不去，欺负你又挑逗你，我想让你暴露出欢场女人勾三搭四的真面目。你和天天、纪山川、祁荣，甚至金城莱，我知道你和他们没什么，但我就是看不顺眼，凭什么你对他们温和亲切对我就避犹不及。所以我变本加厉，我宁愿你恨我也要让你对我印象深刻；我不知道我是怎么了，现在看来，我真的是太过分了，可是当时就像疯子一样；你离开宋家之后，我一天比一天更渴望想见到你，我动用我的关系和力量让你没办法工作，我想让你走投无路回来求我，我想在宋沥之前找到你，我甚至隐隐的高兴，宋沥伤害你那样深，我刚好可以乘虚而入……”
“小芙，我也是最近才想明白，讨厌和厌恶的情绪绝不会如此深刻、强烈，所以我想，我是爱上你了……”程昱慢慢的捉过我的手，深深的看着我，“我之前太恶劣了，我今后，一定会对你好的，好不好？”
我吸了吸鼻子，听他说这些话，心里不是不感动的。他大概就像幼稚园里调皮的小男孩，用欺负来表达对某个小女孩子的喜欢，尽管他的“欺负”对我造成难以挽回的伤害，我却不能再苛求他了，但也同样不能接受他。“程昱，我相信你说的都是真的，我……谢谢你！”我想了又想，斟酌着措辞，“可是除了这个，我再也没有别的话好说了。”
程昱亮晶晶的眼睛黯淡了一下，勉强笑道：“我知道你不可能登时就接受我。我之所以会不知不觉的爱上你，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感动于你对爱情的不顾一切和纯粹。如果你轻易就放下就原谅甚至移情别人，我反而不会稀罕。”他停顿了顿，思虑半晌，慢慢的、带着一丝紧张说：“我现在只要你一句话，你……还想不想回去宋沥身边。我知道你爱他，我曾经亲眼所见，你面对他时脸红，你满眼的神采……你对他的情意是个人就能看出来，甚至在我和你和盘托出一切时，你仍然偏执的守着某个信念……我不管你现在是爱他还是恨他，是爱是恨你自己肯定也不明白。我只想问你，如果你还想和他一起，还想给他机会，那我无话可说，我现在只想你快乐，我要把从前的你找回来，我去和宋沥谈，把一切的话都放到桌面来说，怎么样？”
我沉默了很久，就是程昱问的话……
我究竟还想不想他？
想的。尽管我再怎么不肯承认不肯正视，午夜梦回之时，第一个出现在我脑海里面的人，一定是他。在我寂寞时、难过时、开心时、感动时，尽管再怎样的唾弃自己，还是忍不住会想，为什么他不在我身边？分享我所有的欢伤爱痛。
那……我还要不要再和他一起？
不行
肯定不行。我做不到！我脑海里渐渐清明，就算心里痛得要死，难以割舍到极点，我还是要说，一个字一个字，清清楚楚的说：“不，我不要再和他一起！”想不想不是最关键的，我是不行，我是不要！
程昱看着我，眼睛里有痛惜，有无奈，有渴望，也有一丝欣喜。他似乎难以自制的喘息，又笑：“刚刚你考虑的几秒钟……我像捱过几年似的。你知道我多么害怕你给我肯定的答案。小芙，我竟不知道原来我竟是这样胆小的。”他握住我的手，带着孩子一般的热切，“既然你不想再和宋沥一起，那我知道该怎样做了。我要重新好好追求你一回，我相信，你早晚会接纳我的！”
我摇摇头，想说点什么。程昱一下子用食指按在我唇上，“别说！沥这次来真的了，如果你不在我这里，就更没有别人能够保护你！”
“我不需要人保护！”我无所谓的笑笑，“再说，我怎么能……这不成了利用你了么？”
程昱一本正经的接口：“我愿意，能被你利用，我很高兴！”
我不由的叹气：“你这又何苦？”
程昱抿唇笑了一笑，脸上竟然有殉道者的光芒：“我想给自己一个希望！”
……
第二天，程昱想带我去介绍给他家人认识，我死活不要去，好说歹说，他才稍作退让，又说：“三天之后是天天的生日，因为是二十岁整生日，家里有宴会，那天一起去，还自然一点。”
我听到程昱提天天，心里就一阵不自在。我还记得上次天天去“天上人间”找我……不知道他看到我和程昱在一块……我有点犹豫，二十岁的整生日，就这样给孩子惊喜么？
程昱见我闪烁其词，眼睛一眯威胁的看着我，“你敢说不去试试！”
“去、去！”我也一不做二不休，早晚天天也得知道，与其想有的没的，不如好好琢磨送他什么礼物的好！
送给程睿天的礼物，其实很好准备，烤一只甜到腻死人的蛋糕就是了！
不过我还是花了很多心思，天天喜欢的各种口味，我想了个法子尽可能的都涉猎到。
我第一次到程家老宅，极大的一处府邸，三进三出，亭台楼阁，苗圃泳池，既有古朴风格的老式建筑，也有新潮的时尚布景。一看便是老少几代同堂。
我们进门时客人已经到的不少了，三三两两的遍布在花园里、泳池旁、遮阳伞下。程昱凡人不理，拉着我大摇大摆的往里走。我穿着细细的高跟鞋子，一崴一崴的勉强跟着，还得小心别晃坏了手里的蛋糕。
进去主屋，迎面宽大的沙发上，坐着几个人，正中的一位老者身穿一套玄色中衫，手持一支龙头拐杖，虽是淡淡微笑，却气势迫人，极有威严！
但令我有些不寒而栗的并不是他，而是坐在侧首位，正与老者款款而谈的宋沥！
见到我和程昱，宋沥先淡淡一笑，胜券在握的笃定，“昱，你们来啦！”
程昱微不可闻的皱眉，点点头。又转过脸叫人：“爸，妈，大哥！”
然后紧攥着我的手把我往前一拉，“这是小芙！”
我只能含混的微笑着打招呼：“伯父，伯母！”
程昱的母亲非常娴静美丽，程昱稍稍上挑的凤眼便是遗传自她。她保养的极好，根本看不出年纪，程昱的大哥已经将近半百，她总有快七十岁了，可看外表，比实际年龄要年轻二十岁！
她十分和蔼的对我点头，然后微笑：“你好！欢迎你来家里玩啊，宋太太！”
虽然我今天和程昱前来，绝无一丝“见家长”的心态，但程母笑眯眯一句“宋太太”，还是让我从头凉快到脚。
程昱紧皱着眉头喊了一声：“妈，什么宋太太，小芙和宋沥早离婚了。”
程母微笑着，十分优雅，轻轻的瞄着程昱，“昱儿，你总也不回家，怎么一回来就毛毛躁躁的。”然后又转向我，“宋太太，你别见怪，你别看我们昱儿在外面为官做宰的，其实像个小孩子，行事冲动，不计后果，我这些年没少为他操心。”说着眉头轻轻蹙着，竟有一种少女的娇态，仿佛无论说出怎样使人难堪的话，别人也没办法和她生气似的。只见她又是羡慕又是欣慰的叹了口气，“你们沥就沉稳得多了，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的支持这一大摊家业，居然能筹划得井井有条，蒸蒸日上，宋太太，你真是好福气呀！”
程母态度真诚，语气轻柔，连我听着，也不禁有些恍惚，想检讨自己是不是真的“生在福中不知福”？
程昱将我的手一拉，“妈，您没必要这样，我现在和小芙在一起，什么时候她肯点头，我什么时候就娶了她，即使她此刻说声愿意，我登时就带她上教堂！”说完扯过我就往外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