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帐外时不时传来的欢呼声和嬉笑声让余无念很难静下心神,一旦血旗王朝的旗号打出来,两个王朝之间的战争那就是你死我活再也没有退路,这大好山河即将面临真正的血洗。虽然在他眼中天下百姓并非蝼蚁却也不是什么紧要的东西,但是他就算能够再无情,也要替那些为了余家抛洒热血的部下思量一下,用最小的代价获取最大的利益。忠义与他而言无所谓有,但不代表他可以蔑视,人总会对自己缺失的那些或者憎恨或者热衷,至少也是重视。
走这一步他已经犹豫了很久,而犹豫之间发生了许多他也无法掌控的变化,包括太子的死亡,太子这一死,就连余无念自己也不能保证这个天下会走向何去何从。他可以猜到是谁在背后捣鬼,只不过真正的强敌仍然是手握重兵的火焰王朝,圣城的那些力量,做为平衡存在可以,在两军阵前实在是摆不上台面的。
长恨弓静静地躺在他的面前,他有些后悔当初那一箭留了几分力道,虽然他知道如果那一次皇帝死了的话只怕自己也难以活下去,毕竟那时他太年轻,余家内部的敌人甚至比亲信还多。只是这二十年太过漫长了,漫长到他渐渐迷失在仇恨里,这也许才是他最后悔的地方,对一个强者而言也许控制不了自己的思维行事才是最难以容忍的事情。
余无念望着长恨弓的眼神不断地变换着,他已经懒得再找什么大义凛然的借口来劝勉自己。当余无极死的时候,他就明白什么是宿命,这天下的诱惑足以让任何人疯狂。如果这个疯狂的世界不再存在也就没什么恨了吧,只是,恨,需不需要问个结果。
正当余无念陷入沉思的时候,一个侍从在帐外小声地禀告,“王爷,斥候在十余里外发现大批人马。”
“让陆浩看着办吧。”余无念冷冷地说。
帐外一阵兵马调动的声音,虽然刚刚的晚饭中将士们都喝了不少的酒,但是并没有对行军作战产生什么影响。一拨拨的队伍有条不紊地出发了。
很快,“是流民,人数在三万左右,已经被陆将军率人拦截了,没有发生战斗。”侍从再报。
“让那些流民就地休息,天明再说。”余无念考虑了一下,“缴械,派发食物。”他对王朝玩了这么一手倒是觉得很意外,这皇帝终于是开窍了,终于明白那些贪婪成性的贵族就算是把他们当祖宗供着,也绝对不会成为自己的助力。只有自己掌握的才算是真正的实力。王朝的实力到底如何,打一仗就知道了。
看到了滚滚而来的军队竖起的两面血旗之后,千里迢迢赶到这里的流民们没有进行任何抵抗,很合作地留在了原地。血旗军的口碑还是不错的,除了在正面战斗中屠杀敌人毫不留情之外,极少有骚扰百姓的举动,所以流民们虽然心中害怕却也少了对死亡的些许恐惧,只是望着血旗军士兵的时候,眼中却偶然闪出仇恨的神色。
吃着血旗军提供的杂粮馒头喝着热汤,流民们除了偶尔的小声交谈之外倒也安静。经过一番询查,这些人居然大部分都是从血旗王所占土地上逃过来的,中州的口音一露出来,围在四周警戒的血旗军士兵们脸色不好看起来,有些脾气暴躁的甚至开始骂骂咧咧的。毕竟军队有守土保民之责,而这些流民居然想逃到直隶去,无疑是朝血旗军脸上扇了重重的耳光。
“将军,这些人看着老实明显对我们有敌意,不如……”
“应该是那些被我们灭掉的贵族们的家族亲属之类的,攻占中州府的时候我们可没少杀人,要是你,你会留在仇人的地盘上讨生活吗。”陆浩制止了冲动的手下,“血旗王早就说过,不要为难这些流民。这指令也早就在各处张榜公布了。”
休息了一阵子的余无念用凉水洗了把脸,帐外的晨风有些凉,他还是拒绝了侍从递过来的厚厚的大氅,“走,去看看。”
重重的马蹄声响起,流民们望着烟尘起处的千余精骑越来越近,心惊胆战地呼呼啦啦地一片片地站了起来。
“是血旗军的帅旗!”不知道是谁大喊了一声。
“帅旗?”
“是血旗王?”“是血旗王。”“快跪下!”一阵嘈杂之后,流民们一个拉一个地呼呼啦啦地跪了一地,生怕跪晚了会被那些神色明显不善的血旗军士兵们教训一下。
血旗军的旗号很好认,王朝军队是一面火焰旗,各地贵族的私兵们都打着一面绣有贵族私家徽章的旗帜,而血旗军则是两面血旗。
王朝的旗帜上绣着火焰,以火焰的位置大小区别将领等级的高低,皇旗的话,一朵红色火焰几乎占满了黄色的旗帜,武功侯等兵团级别的军旗则是火焰占了一半左右,军团一级的则是火焰占据军旗四角,都统一级的占三角,统领是两角,统领以下都是绣在左上角的的普通旗帜。
血旗军的两面血旗,一面是纯血色也确实是用敌人鲜血染就的称为仇旗,一面上边条是白色的称为恨旗,是用阵亡袍泽的鲜血染成的。战时,仇旗举,恨旗收则是进攻,反之则是退却。
血旗军王旗中间绣着弓箭;指挥使的军旗则是绣着大刀,大旗四角则绣着指挥使指定的本部的标志以示区别;都统一级的绣着战马;因为当年血旗王起兵反抗圣教之时,各路的义军人数多在千人左右,旗号各异,所以率领千人的血旗军统领旗号也没有做强制规定,可以说是五花八门,有的粗制滥造的根本看不出来绣的是什么。
望着面前跪倒的面黄肌瘦的流民们,“给他们些粮食,让他们去吧。如有拦截者军法从事。”余无念并没有与诚惶诚恐的流民们打交道的意思,一打马,转身回营了。这些人大都是从他的占领区逃出来的,他心里多少有些不痛快,露个面说白了就是示意天下人,血旗军不会为难流民,也顺便警告一下自己的手下,因为密报说很多将领抓了不少流民补充队伍。
遣散了流民,陆浩也回到了大帐。“王爷,这些流民中应该有不少私兵在里面,如果都能去圣城的话暂时倒是无所谓,只是一旦被王朝收编的话,对我们很不利。”陆浩不无忧虑地说,毕竟这么多人大概都是与血旗军有着血仇的。
自从皇帝下了赦令之后,余无念也传令下去,所占之地不要对流民有任何阻挠,想走的不必强留,过境的发给几日口粮,只要不在地方生事一律放行。当然对于任何沿途劫掠者,血旗军也不会手软。
“都杀光吗?”余无念看着陆浩,“与其让这些不安定因素留在地方上,不如直接送走。王朝是想在圣城垦殖,土地是那么好开垦的吗,就算是这一年王朝都未必挺得过去,这么多张嘴,王朝那点储备是喂不了的。”
“王朝在直隶的存储应该不比我们少吧。”九长老也觉得把这么多人口送过去是养虎为患。
“直隶一旦打起来,拼的主要就是物资消耗。哪一处战场也摆不开多少兵力的。如果王朝需要人手,要多少就给他送多少。”余无念看看帐中人,微笑着问,“如果有人抢你碗里的饭,你会怎么做?”
“王爷是说,直隶当地的人会自发的驱逐流民们?”陆浩似乎明白了一点。要养活这么多流民的话,确实也只能从当地征集粮食。
“现在就算是在直隶,恐怕王朝的律令也没多少人原意遵守了吧。那些贵族们可是被压榨得快要崩溃了。”余无念笑了笑,“之前很多人提议要派死士偷袭王朝各处的粮仓,计策是好计策,只不过时机未到罢了。”
话题一转,“传令,东海准备反攻,不能让东海西部稳定下去。南海余思远部退入天南。天南军抽调十万在中州集结。令余思宁一个月内攻下朔州。中州部队全数待命,春耕之后进军直隶。”
众人哄然领命,决战总是让人兴奋的,而未来更是值得期待。
血旗王准备强攻直隶的消息以最快的速度传遍了四面八方,那些还滞留在路上的流民们更加不要命地向泰州涌去。不过他们中的绝大部分没有被送往圣城,而是做为自由民被分配到了直隶四州去耕种那些劳动力几乎都死在了战场上的贵族豪强的土地。短短一个月,直隶人口一下子增加了三百万,精壮劳力也有百万,当然也还得感谢血旗王的帮忙,很多在路上走的慢的流民们几乎都是被血旗军用刀枪赶着一路跑到了直隶。
虽然有了种地的人口,但是直隶贵族们却更加焦虑了,因为分配下来的人口都是王朝的自由民,也就是说不需要向土地原来的领主缴纳赋税和服兵役了。这就变相等于贵族豪强们失去了原来的领地,损失最大的几乎领地被占用了四分之三,虽然王朝没有说收回领地,但是一切不言自明了。
直隶一时间暗潮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