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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他们是士兵,他们是守卫苍穹的战士!他们誓死也要守住这个小镇,守住这最后的一丁点希望!小镇一日不破,他们就多一份希望!常将军说了,神人一定会来救他们的!所以在这之前,他们的任务就是务必守住这个小镇!即使眼前这个娃娃粉雕玉琢,仿若天上金童,但常将军有令,不明人士一律誓死抵御,决不能让敌人有机可趁,靠近镇子半步!

寒冷凛冽,呼的刮起地上的稻草,吹扬起战士们蓬乱的发。因为房屋物资不够,他们只能挤在街巷靠这稻草御寒,熬过那皑皑大雪。

直到有几个伤员再也支撑不住,砰的砸在地上,龙诺才缓缓开口:“我是龙诺,前来接大伙回城了!”

安静,静到只剩北风呼呼的声音。地上的稻草和着尘土在街巷间舞动。偶有几根飞过士兵们没有表情的脸。

“对不起,我来迟了。大家……受苦了!”龙诺哽咽着。是她任性,是她贪玩,是她怕冷怕苦怕丢面子,才会拖迟了那么久,让这么多战士被拒在北定城外受了这么多伤害!是她的错!

谁说男儿没有泪?在龙诺一句对不起后,所有人的眼泪喷薄而出,汹涌而下!早在他说他是龙诺时,众人就已经开始慢慢盈起眼泪了,只是男子汉的坚毅让他们强忍着,可,可神人竟然说他来迟了,他对不起大家!这是何等的胸襟!他没有高高在上的把自己当救世主,他把自己和他们站在一起,平等看待!

他们是士兵,是战士,为国效命,为了保卫自己的国家,明知不敌仍愿拼死赴战。然而他们没想到的是,一路被敌逼退,到了这北方边陲第一重城北定城竟然被那没有人性的猪头拒之门外!不得已他们只好守在这破败的废弃小镇上。为什么为国尽忠效勇的人却没有好下场,这叫他们情何以堪!他们好恨!

在这个时候常将军出现了,那晚他像老了十岁,他摘下头盔,他跪在十余万将士面前!他说,请大家稍安毋躁,请耐心等待,请务必守住这个镇子!他说龙大人一定会来的,一定会来救大家的!请大家相信他,请相信龙大人!

常将军的话给了大伙希望,让他们在黑暗中看见了一丝曙光。于是他们浴血奋战,只为等待某天那个传说中的救世主到来。他们都是等待拯救的卑微生命,他们如同蝼蚁一般等着神人的拯救!

神人来了,他骑着神马踏着彩云来了!他带来了希望,带来了信仰,但是他们从来没想过,这个给他们带来生命之光的神人却并没有把他们当作蝼蚁,他说:对不起,我来迟了!

他还给了他们身为一个战士最后的尊严!

看着眼前泣不成声,涕泪横流的铁血男儿们,龙诺的心被狠狠撞了一下,哭得更凶了。即使濒临绝望也要浴血奋战,这是何等的悲壮!好男儿流血不流泪,然而他们哭了,在战场上抛头颅、洒热血都不曾掉泪的他们现在竟然哭了!哭得像个孩子!连干嚎的声音都没有了,目之所及,俱是哭到极致的飚泪无声了,只有鼻涕眼泪恣意横流,抬臂一擦,脸上的黑泥便被眼泪和成黑糊糊的一片。

“龙大人,龙大人来了?”激动得有些颤抖的声音让龙诺勉强回了神,胡乱擦了把眼泪,撇过头。竟然是被武福扶着的常将军!月余不见,他竟老了十岁!

常将军看清来人正是龙诺后,一胳膊甩开武福,颤巍巍的冲上前拎起龙诺,在所有人的目光下,抬手就是一巴掌!

清脆的巴掌声没有被风刮散,却被吹得更远,在这狭窄的街巷造成淡淡的回音,萦绕在每个人心头。

龙诺捂着火辣辣的颊,耳中嗡嗡作响,抬着未干的泪眼看着常将军,颤着小嘴说不出话来。是她的错,她该打,不要说打了,就是杀了她也不为过!看看那些断肢伤眼的战士们,还有那些不曾见过的死者们,这个责任不是她一条命就赔得起的!

“你为什么才来!你为什么才来!”常将军按着龙诺的双肩激动的嘶吼着,他的眼睛瞪得血红。鬓角的白发因他的动作而颠舞,脸上的皱纹也因他的激动而扭曲,干涸发白的唇渗出丝丝血迹,映得他歇斯底里的表情有些狰狞。

龙诺没有说话,只是任他摇着。眼泪倏然而下。

“……我十七万大军,到现在只剩十一万不到……”常将军哭了,血红血红的眼睛淌出浑浊的泪水。

龙诺的眼泪飚得更凶了,终于“哇——”的一声痛哭出声。

“你这个混蛋!你终于……来了!”常将军却忽然狠狠抱紧龙诺,涕泪滂沱而下。他没白等,他的战士们没有白等!多日的等待终于有了回报,他们终于迎来了希望的曙光!龙诺没有辜负他的信任,没有辜负这十几万士兵的信任,他终于来了!

早已闻讯赶到的军士们无声的看着常将军出现,看着常将军那一巴掌,看着常将军质问龙诺,看着常将军第一次哭成这个样子,心中轰然涌起战友逝去的伤痛和劫后重生的喜悦,强烈的感情交织下,他们互相抱头痛哭。

整个废镇上空顿时哭声交织一片,震彻云霄。

“好了,哭什么哭!进城了!再不走被敌人咬上想走都走不掉了!”龙宣烈不知何时冒了出来,冷冷的哼了声。只是微红的眼圈出卖了他的真实心思。

龙诺拉拉常将军衣角,五个鲜红的指印浮现在她肿得老高的左颊上,满是泪水的小脸楚楚可怜,抽抽噎噎的断续着:“常……将军,我们……快……走……被敌人……追上就不……好了……”

常将军当机立断,掀起衣角擦了擦眼泪,清了清喉咙,才稳毅的下令:“全体整装,入驻北定城!”

众军士一阵欢呼。虽然欢呼中还带着鼻音,可那一片片欢喜的神色却是无比的真心。

龙诺骑马在前领军,常将军与她并列而行。

龙诺洗了脸,红肿的脸颊也由军医上了药,小脸上看不出哭过的痕迹,只是眼睛依旧是红红的。咬着嫣红的下唇,龙诺撇过头:“常将军,……”

话没说完,便被常将军一抬手止住。常将军转过头,却是从前的自信从容了:“往者已逝,来者可追。军人,是最看得开生死的。”

龙诺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只在高一时参加过军训,却并没有机会真正近距离接触过军人。她从来不知道,军人竟是如此的至情血性,也从来不知道,军人竟是如此的胸襟豁达。是因为他们早将生死置之度外的缘故么?

“当然,我的士兵不会白死,这笔帐是一定要算的。——不过不是跟你算。杀我儿郎、侵我国土的,是北国蛮子,我们定要赶走北蛮,夺回失地!”常将军眼里耀出坚毅的光芒。

“赶走北蛮,夺回失地!赶走北蛮,夺回失地!”身后的士兵们忽然一阵阵重复着高喊起来,气势磅礴。后面的士兵虽然不明所以,但这八个字却正是他们心头之愿,自然也热血沸腾的跟着高喊起来。

一时之间,整个蓝天下响彻震天的口号声:

赶走北蛮,夺回失地!赶走北蛮,夺回失地!赶走北蛮,夺回失地!

刚到北定城门下,年逐月已经一身戎装在门口恭候了。一米八几的个头,一身银亮的铠甲衬得他更加威武挺拔,冷静果敢。虽然龙诺让他暂代驻军常备职务,待她回去后禀明圣上转为正式员工,但年逐月却说什么都不肯穿驻军常备的官服,他坚持龙诺也只好随他了。军人啊,就是死脑筋。

十一万大军在欢呼中浩浩荡荡的进了城。然而让他们毕生难忘的是,夹道两旁竟然站满了手捧干粮、衣物的百姓!物资不断的被送到战士们的手上,让他们热泪盈眶。

一直以为,他们是不被欢迎的人,才会被拒在门外,他们甚至做了好了被石头砸着进城的准备!却没想到这些百姓不但不砸他们,竟然如此贴心,及时的送上水和衣食!天知道他们多久没体会过饱暖的滋味了!许多士兵一边哭一边拼命啃着手上的馒头,一边擦眼泪一边朝两旁的百姓招手。大恩不言谢,他们愿意誓死守卫这个城市,誓死守卫这些雪中送碳、在最需要时给予他们温情的百姓们!

看着这样一副动人的迎归图,龙诺漂亮的大眼睛再次盈起泪水,她总算明白军民鱼水情的真正含义了。

“龙大人,方才京里来了旧识,还请龙大人过去一叙。”年逐月适时的打断龙诺的感动。

赶紧吸吸鼻子,努力把涌出的眼泪给挤回去,龙诺因鼻塞显得有些瓮声瓮气的:“京里?哪个旧识?”难道是……

“他说您去了就知道。”年逐月始终不卑不亢,并没有因为龙诺给他升了职而对龙诺有什么特别的好感。殊不知他这样宠辱不惊的态度却让龙诺对他的印象更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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