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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走在黑漆漆的院落里,寒风一吹,龙诺不禁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耳朵也变得特别敏锐。抱肩瑟瑟的前行,很想却又不敢回头,生怕瞧见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凭着这些日子的熟悉,龙诺很快找到龙宣宁的寝房,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快步走到门前正推门,却听见里面传来咯吱咯吱的啮咬骨头声!

咯吱、咯吱……

在这空旷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骇人!

咀嚼声刺激着龙诺的每一根神经,让她惊恐的睁大眼死死捂住嘴巴。清冷的院落,寥寥无几的下人,肥得骇人的主子,瘦小的太监……

龙诺吓得够戗,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她想跑,可是像被施了定身法一般动不了。完了!妖怪一定发现她了!

丝毫没注意到其实是自己被吓软了腿的龙诺更加恐慌,一屁股跌坐到地上!

被那轻微的响声惊动,里面传来龙宣宁低沉清冽的声音:“小伊子?”门随即被推了开来。

“啊……!”

“啊!”

两个人都楞住了。

龙诺尖叫后懵了。不是妖怪?虽然还是龙宣宁那肥胖得诡异的身形,但他嘴里叼着的,分明是半只烤鸡!不是在食人啮骨?

龙宣宁也呆了,这个时候,龙诺他怎么会过来?

两个人相顾无言,心思却已百转千回。还是龙宣宁反应快,慌忙抓了烤鸡就扔进远处树林。

他不动龙诺还没感觉,他这一动,龙诺立刻也跟着反应过来:“龙、宣、宁!”难怪越减越肥,难怪她的现代秘方全部无效,原来是这家伙竟然在半夜加补!

龙宣宁一顿,随即一反常态冷冷的:“我睡了。”然后砰的一声关上门。

龙诺顿时火大得很,自己这么努力,这家伙竟然一点都不知道珍惜,甚至还……可恶!可恶透顶!龙诺小脸气得通红,退开两步,冲上去飞脚踹上!她龙诺最恨被人欺骗了!可恶的龙宣宁,平日里一副温和笑颜,单纯无害的样子,原来心底却是如此混帐邪恶!可恶!

别看龙诺才十岁,这小宇宙燃烧的一脚竟硬是踹破了这扇房门!不得不说,女人愤怒的力量还是很可怕的。

龙宣宁显然也没想到这坚硬的梨花木房门竟然会被一脚踹破,慌忙站起身,把一只竹篮往身后藏去。

龙诺却更快一步,气势汹汹的冲上前抢过,狠狠掼在地上。一下子,竹篮里的鸡鸭鱼肉翻了出来,整个寝房顿时香气四溢。

“你……”龙宣宁有愤怒又有震惊,还夹杂着一丝不知所措。表情也甚是复杂,变幻不定。

“混帐龙宣宁!你知不知道,我为了给你减肥花了多少心思!你知不知道我看到你减肥失败心里有多沮丧、多失落!你知不知道我每天除了早朝就一心扑在你的减肥大业上了!你知不知道为了给你减肥我瘦了足足两斤,两斤啊!我一共不过才五十四斤!你知不知道我要你减肥是为你好、为你好、为你好!你怎么可以这样辜负我的心血!”龙诺越说越气愤,垫起脚,小小的指头直戳龙宣宁的脑袋。

龙宣宁楞楞的看着面前小小的龙诺,任他戳着自己的额,不说话。所有人都是笑着对他说话的,即使坑他害他揍他骂他,都只是笑里藏刀。这样直接的斥责,他是第一次遇到。

“不论你是谁,不论你身份多高贵,你都没有资格去践踏别人的好意!”龙诺双拳紧握,柳眉倒竖、两颊鼓鼓的瞪着龙宣宁,小脸气得通红。以前在现代,没有尊卑之分,现在到了这古代,见识了太多自以为高高在上的人后,她就对这些生物非常的、不感冒!于是今天终于以此事为引子爆发了。

好意!

龙宣宁触电般的一颤,猛的推开面前的龙诺,眼睛瞪得有些血红,大声咆哮:“谁要你的好意!爱给谁给谁去!自以为是的家伙!滚!”蹲下身就去捡起那些鱼肉丢回篮子。

“你……你!混帐!我、我就不滚!你……不许捡!”龙诺气到了,这人不领别人的好意也就罢了,怎么还这么蛮不讲理!最可恨的是,他根本就是自己不要好!一个自己都不要好、自暴自弃的人,如何指望别人看得起你,尊你、敬你、对你好!

“滚开!我的事,不要你管!你是什么东西,不要别人敬你为神人就真把自己当神了!神的时代已经过去了!现在全天下站着的,都是人!活生生的人!有苦有泪、有痛有挣扎的人!包括你,包括我!好意,你以为你的好意就一定好吗!不要武断的自作主张!你真当自己是救世主吗!”龙宣宁一把推开龙诺,喘着粗气瞪着他,然后猛的蹲下身,抓起一块鸡腿就塞进嘴里,狠狠的咀嚼着。

“你……不许吃!不许吃!”龙诺的声音有些尖,抢过龙宣宁手上的鸡腿重重砸在地上,用力一脚踏上去,拼命踩。

“你干什么!”猛的推开龙诺,龙宣宁两眼血红,他愤怒到极点了:“你管那么多做什么!我要做的,就是做好一条米虫的本分,仅此而已!”

说到米虫两个字时,龙宣宁忍了好久的眼泪终于决了堤。

话一出口,龙宣宁身形一震,心颤得厉害。他怎么,怎么竟然这样毫无顾忌的把这种话说出来了!还是说给一个认识了才半个月的人!但却也不可否认的是,埋藏在心底多年的怨恨终于发泄出来了,心里竟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米虫……”龙诺有些震惊的喃喃着重复。米虫她见过,什么事都不用做,只管吃,它的一生,除了吃米之外,毫无意义。

有些怔忡的看着地上被踩烂的鸡腿,龙诺一时间有些无措:“不该是米虫的……不该的……人活着该有意义的……”

龙宣宁慢慢坐下,倚在雕花大桌的桌腿上仰起头,平静了一下心情,闭目苦涩轻笑:“先要活着,才能谈意义呵……”

清冷的月光从残破的门照了进来,映得他一双漆黑如夜的眸子格外苍凉。

龙诺的心在颤抖。

她从来没想过在皇宫这样美好的天空下会生活着这样黑暗的生命,她从来没想过在自己为如何娱乐消遣而苦恼的同时会有人在生存线上苦苦挣扎,她从没想过这个看起来温文无害,见谁都微笑的十四岁少年竟隐藏着如此沉重的悲哀!

忽然很想哭,龙宣宁他……受了很多苦吧?自小没了母亲,在别人的欺侮中成长,为了活着不得不作践自己,他……

抹了抹眼泪,让视线清楚一点,龙诺上前拉过他的手,话儿因哽咽断断续续:“我……帮你。一定……让你好……好在蓝……天下活……下去!……呜……”最后竟然哭倒在龙宣宁怀里。

龙宣宁看了眼怀里哭得淅沥哗啦的小人儿,微微皱了皱眉,但终究没说什么。

十多年的皇宫生活,让他不会傻到寄希望于别人的帮助。他会好好活着,但必定是通过自己的努力好好活着。

他一岁失恃,随后被指给皇后抚养,从懂事开始,他就一直在鄙弃中成长。为了存活下去,不得不装傻卖拙,不惜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让自己毫无是处,对任何人都构不成危害,才成功活到今天。

微微叹了口气,他第一次如此失态,似乎还惹来一个麻烦的小家伙。抚上额头,他忽然觉得自己真是疯了,竟然会对一个十岁的孩子的讲这样的话!这家伙也是,为什么明明知道了他的处境还不赶快离开,偏还哭得要死要活的说要帮他?!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帮得了他!

推了推龙诺,却发现这孩子竟然趴在他身上睡着了。龙宣宁哑然失笑,终究还是个孩子呀。

抱起龙诺轻轻的放到床上,看着这孩子纯真的睡颜,龙宣宁不禁淡淡感慨:“……傻孩子,皇宫不适合你。”

这地方有太多血腥,太多黑暗,稍微不慎,便死无葬身之地。再多的风光都不过是表面,一朝失足,便万劫不复。这样纯洁的孩子,不该落入这样污秽的皇宫的。因为一直置身局外,所以他比谁都看得清楚龙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转过身,龙宣宁从篮子里拿起鸡脯塞进嘴里。

月光幽幽的照进来,映着他看不出表情的脸。

“绿袖……绿袖……”一大早,红袖便满纳德殿找人了,一直找到后园,红袖有些气喘吁吁的低喃,“死丫头,又跑哪玩去了?”

一抬眼,却正瞧见某只湖绿织锦花裙的小家伙趴在地上在看什么,屁股翘得老高。红袖一叉腰,正欲狂吼,忽然眼珠一转,孩子心性上来,嘿嘿捂嘴一笑,猫腰蹑脚上前。在绿袖身后站定,然后抬起脚……对着绿袖高高翘起的屁股就是一脚!

“哎呀!”绿袖冷不丁挨了这么一脚,顿时一个狗吃屎冲在地上。“呸呸”吐掉嘴里的泥沙,绿袖掸着衣裙站起身,“哪个不长眼的敢惹你家绿袖姑奶……啊,是红袖啊。”立刻变成谄媚状。绿袖生性活泼好动,自进宫起就是个小刺儿头,起哄打架样样会,也为此不知被罚了多少次,但她越挫越勇,俨然一个皇宫小太妹,小一辈的太监宫女见着她都绕道走。可惜她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她的双生姐姐红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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