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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谈心

唐雪的出现,雅间里的气氛瞬间融洽。

原则上来说,唐雪才是能够使得两个家庭融合在一起的因素,因为她和在座的四个人,都有血缘关系。

无论是唐正国还是文静娴,甚至冰冷的谢青锋叛逆的唐朋,都将这个乖巧漂亮的小妮子视为掌上明珠,宠爱的不得了。

哪怕是这样全家宠爱于一身,也没有养出唐雪的一点骄纵之气。

她从来都是一个水晶娃娃那样,安静美丽蕙质兰心,成绩永远都是第一,脾气永远柔顺乖巧。

前世自己留在内地,就算是老爸都赌气不见自己,唯有这个小妹,换季的时候总是给自己邮来衣服,有什么心事总是跟自己倾诉,哪怕是结婚生子了,依然还会在电话里跟自己撒娇……

菜上的很快,太白醉翁虾球、生烧鸽皇、菠萝咕噜肉、百花酿蟹钳、明炉烧鹅、蜜汁叉烧等等等等,琳琅满目上了一大桌子。

一家人满上啤酒干了一杯,连唐雪都喝了一大口,小脸蛋儿红艳艳的。

唐雪就紧紧挨着唐朋,不停的给他夹菜,像只小燕子叽叽喳喳说着这个好吃那个太甜,这个吃了长痘痘那个会发胖,细心的把蟹钳里的肉整只剔出来,一只一只整齐的放在唐朋的盘子里,服侍的无微不至。

然后看到对面的谢青锋绷着一张脸,不时的咳嗽一声或是拿筷子敲敲盘子,唐雪就抿着嘴唇笑,也给他夹一些菜。

唐朋就冲谢青锋翻个白眼,居然连这个也吃醋,你小子还能再幼稚一点么?

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自己觉得两世为人很多事都看得开放得下,连吞掉他钱的老姨都能原谅,为什么跟这个谢青锋就像是宿敌一样怎么看都不对眼?

仔细想了想,大概就是嫉妒吧。

父母虽然离婚,可是他依然比自己拥有的太多。而且相对父亲的粗心来说,母亲细腻的感情更能让子女感受到温暖和无微不至的关怀。

相对来说,自己却是可怜的多。

因为有唐雪的存在,一顿饭吃得还算和和美美。

吃完饭一家人在街上逛,霓虹闪烁车流如织的夜景很有国际大都市的气派,唐雪就紧紧的靠在唐朋身边,挽着他的胳膊,不停的给他讲那个高楼是熙信大厦啊,那边是修顿中心啊,这里是维景酒店啊,那里灯光明亮的地方是修顿球场啊……

等到回家的时候,谢青锋提前走掉了。

他已经从警察训练学校毕业,现在分到警察总部公共关系科,住在警局安排的宿舍里。

唐雪也住校,回家把自己的房间收拾一下,给唐朋换上香喷喷的被子,又趁着父母在客厅,蹑手蹑脚的把唐朋拉到门后,关好房门,从背包里掏出一个钱包,拿出一叠零的整的钞票,塞到唐朋口袋里。

“这是我攒了好久的零用钱,本来打算毕业旅行用的,我们同学都想去新马泰。不过二哥你来了,我就贡献出来吧……”

“你马上就要去学校报到啦,要交新朋友啊,多请他们喝茶啊去酒吧啊,这边的人都很现实的,你不大方的话,很难被他们接受。还有啊,有中意的女孩子就要下手啦,脸皮薄薄的是追不到女孩子的……”

“哎呀,就你这个性子,怕是很难找到女朋友了,实在不行我就把我同学给你介绍几个吧,谁叫你是我哥呢……”

听着这个十六岁的少女像个老妈子一样絮絮叨叨的喋喋不休,唐朋恍然觉得好像自己又回到上辈子。那些自己独自奋斗艰苦打拼的日子,小妹就是这样每隔几天就给自己打电话,嘱咐多吃饭多穿衣啦,要打理好个人卫生啦,有喜欢的女孩子就要去追啦……

其实那时候他也猜得出,小妹嫁给自己的大学同学,生活也并不宽裕。那个从小就像公主一样的小女孩,也被残酷的现实折磨得风华不再。

即便是那样,她也会不时的花费昂贵的机票跑来看自己,省吃俭用的买来一大堆港货,只为了让自己能开心的笑一笑……

唐朋伸开双臂,将小妹纤弱的身子紧紧搂在怀里,很像把她融在自己的身体里,只有那样,自己才能一辈子保护她,让她一辈子都这么无忧无虑的快乐,远远的离开那些烦恼辛苦。

既然重活一回,他要让小妹永远都是一个公主一样的生活,骄傲,幸福。

“喂,干嘛那么大力,我喘不过气啦……”

嘴里这么说着,唐雪却反手也搂着哥哥的腰。

她心里甜甜的,清晰的感受到哥哥的疼爱,那个每当自己被班里的男孩子弄哭,总会第一时间出现把人家打得鬼哭狼嚎,然后回家被爸爸狠狠揍一顿的哥哥,终于又来到自己身边,像是一个骑士一样保护自己……

轻轻松开手臂,温柔的给小妹拢一拢被自己揉乱的秀发,看着小妹秀美的脸蛋儿,隐藏多年跨越两世的亲情和宠爱潮水一样涌上来,轻轻拍拍她的脸颊,在光洁的脑门亲了一口。

“哎呀,讨厌死了,要不要这么肉麻……”

唐雪脸儿红红的,娇嗔的打了唐朋一下。

“呵呵,小丫头长大了知道害羞,以后二哥不亲了……”

唐朋好笑的看着害羞的小妹,心里有一股暖流在流淌,忍不住又伸手在她头上使劲揉了揉,揉乱了刚刚拢好的头发。

“既然小妹这么乖,知道给哥哥钱花,那么哥哥也给你一个承诺。新马泰有什么好玩的?等你毕业旅行的时候,哥哥赞助你去欧洲……”

唐朋大言不惭。

“得了吧你,爱吹牛的臭毛病还没改啊?五年前答应我的录音机,现在还没影儿呢,还欧洲,切……”

唐雪娇俏的翻个白眼,显然没有给予有前科的唐朋足够的信任。

录音机?我有答应过么?忘记了……

唐朋有点发窘,摸了摸鼻子。

“好啦,只要你别又犯倔惹爸爸妈妈生气,我就知足了。我要去学校了,再晚就要关门了……”

唐雪打开房门,背好背包,小手儿冲唐朋摆了摆,回头跟客厅里的爸爸妈妈再见。

唐正国就站起来:“这么晚了,你一个小丫头不安全,我开车送你去学校。”

父女两个一走,气氛又沉寂下来。

唐朋想了想,倒了两杯水,给文静娴面前放一杯,自己捧着一杯坐到她对面。

文静娴小小的吃了一惊,到唐家这么多年,唐朋可是头一次给她倒水,这让她有点没出息的受宠若惊的感觉。不过随即警醒,事有反常必有妖,这小子难道想要玩什么花招?

唐朋当然不会知道,自己只是出于礼貌,也是想要释放一种和解的善意,所以才会给文静娴倒了一杯水,却惹来对方的警惕。

“那个……谈谈?”唐朋斟酌组织了一下语句,口气很平和。

“当然可以。”文静娴正襟危坐,打起十二分精神,要看看这小子搞什么鬼。

唐朋喝了口水,抬头看着文静娴:“我想说的是,我妈已经死了,让我管你叫妈,我很难开口,有心理障碍……”

文静娴脸有些发白,眼角一阵乱跳,一双手紧紧握成拳头,筋脉血管都爆了起来。

她盯着唐朋的眼睛,咬着牙压抑着自己的火气,以便使自己的语气尽可能的平静:“我来这个家十八年,为这个家操碎了心,不敢提有什么功劳,但自认对得起你们父子。你母亲去世的早,我很遗憾,但那不是我的过错,跟我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她面容平静,保持着一贯的优雅,但逐渐加快的语速,却显现出内心的激动。

“这么多年,我没有对你说过一次重话,哪怕你再惹是生非再无理取闹,我都用十二万分的爱心去对待。是,我承认,之所以这样,是因为你不是我的亲生儿子,我不想街坊邻居说我是个狠毒的后妈,更不想你爸爸伤心!”

文静娴越来越激动,美眸里已经蓄满委屈和愤怒的泪水。

“我爱你爸爸,起码比你想象的要爱的多!为了他,我忍气吞声,就算你再混再闹,我都逆来顺受,最好吃的最好的衣服从来都是紧着你,可是你呢?一如既往的任性,不可理喻的倔犟。我就奇了怪了,十八年啊,就算是一块石头也能焐热了,你这混小子的心,难道真的是铁铸的?”

压抑了十八年的怒火和委屈,终在今日爆发出来。两行晶莹的眼泪顺着依旧光滑的脸颊倾泻而下,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发不可收拾。

哪怕是这样哭着,依然紧紧的咬着嘴唇,依然那么端庄,那么优雅。

“咳咳……”

唐朋有点接不上话,只好干咳几声掩饰尴尬。的确,作为一个继母来说,文静娴早已做了她应该做到的一切,甚至犹有过之。

当年的自己,的确混蛋了一点儿……

在文静娴咄咄逼人的目光和一串串泪珠的攻势下,唐朋有点顶不住,毕竟是他心虚。

赶紧喝了一大口水,掩饰自己的慌乱,这才抬起头和文静娴的目光对视。

“您误会了,我说这话只是想表示我的看法,我认为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绝不是依靠所谓的称呼来维系的。这么多年您做的一切,我都看在眼里,虽然我一直以来说的和做的都很不堪,但是我心里想的却是另一回事。”

唐朋笑了笑,目光坦然而平和。

“作为一个继母,您已经足够优秀,足够称职。对于以往的所作所为,我跟您道歉……”

文静娴愣住。

“但是您也明白,无论怎么样,您都不会是我的母亲,我的母亲死了,她无可替代。所以我想请求您,如果可以,我会称呼您阿姨。我会尽量改正以前的错误,会给予您足够的尊重,会试着和您相处。因为我现在终于明白,这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比一个和和美美的家更重要,也没有什么东西比亲人更加珍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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