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返程途中又经过了韦尔维耶和列日。不禁又联想起瓦隆尼亚另外一位十分长寿的音乐家哥赛克(FrancoisGossec,1734—1829),享年九十又五,音乐家里无人出其右。古典音乐里最著名的嘉禾舞曲(Gavotte)有两首,一是巴赫的,另外一首就是哥赛克的。在音乐史上不乏这样的例子,一些作曲家毕生创造了许多作品,少有能够流传下来的,而偏偏其一首小曲,却流芳百世地传了下来。美国作曲家麦克杜威(EdwardMacDowell,1861—1908)的《野玫瑰》如此,哥赛克的《嘉禾舞曲》也如此。其实,哥赛克在当年还颇有点名气;1776年,二十岁的莫扎特到巴黎演出时还专程拜访了长其二十二岁的哥赛克。
从拿缪尔到迪南
摩斯河从法国北部流入瓦隆尼亚,经迪南(Dinant)北流到瓦隆尼亚首府拿缪尔(Namur),在此同西来的桑布尔河(Sambre)汇合,朝东北流经列日,往北进入荷兰;流入荷兰后称为马斯河(Maas)。从迪南经拿缪尔到列日,两岸是连绵不断郁郁葱葱的丘陵,这是摩斯河上风光最秀丽的一段。
一年后的金秋,我从列日沿着摩斯河逆流而上浏览了沿途的小城镇。从列日到拿缪尔的铁路紧靠着河岸,一路景色美不胜收;特别是宁静的古城于伊(Huy)让人流连忘返。
瓦隆尼亚首府拿缪尔也是拿缪尔省的省会,就在鲁汶以南五十公里,是我光顾次数最多最情有独钟的瓦隆尼亚城市。从鲁汶市中心通向城南校园的那条以拿缪尔命名的马路就是通往拿缪尔的主干道,著名的“三棵菩提树”酒吧和阿伦贝格古堡就在路旁。这是我进城常走的路,也是周末常来休闲之处。像布鲁塞尔一样,鲁汶南郊也有一大片绿色的“肺”——海弗莱森林。拿缪尔大道往南穿越森林的那长长的一段,犹如诗意盎然的林荫大道,让人心旷神怡,也很自然地对南边的拿缪尔城遐想联翩。
拿缪尔这里有山有水,钟灵秀毓。最令人瞩目的就是山顶上雄伟的古城堡;山虽不高,却有缆车,坐到山顶,秀丽的拿缪尔尽收眼底。城堡东侧山脚下,宽大的摩斯河自南而来;山北的桑布尔河自西东来,在老城东南处汇入了宽其一倍的摩斯河。桑布尔河北岸的老城区建筑别具特色,花岗岩结构的圣奥宾大教堂和大钟楼与众不同。老城区的西北是拿缪尔大学,记得有一次还专程来过那校园。
拿缪尔正南不远处摩斯河上的小城迪南以秀美著名,是阿登山区的明珠。这里离南面的法国边境已不到二十公里。
第一次到迪南,这座依山傍水美丽宁静的阿登小城正在沸沸扬扬地集会,抗议法国在比法边境上建造核电站二十周年。看官不妨再细看一下本书所附的地图:从比法边境的地图上可以清楚看到,法国的版图在比利时的正南方有一部分很像一个“手指”沿着摩斯河深深地插入了比利时的“腹”内,直指着迪南;而法国竟然就在这“指尖”最靠近边境的摩斯河畔小镇绍兹(Chooz)建造了最早的核电站,那是1967年。六十年代的核电技术还远远不成熟,一旦发生核泄漏和核污染,遭殃的全是瓦隆尼亚,而第一个遭威胁的城市就是下游不远处的迪南。法国这种赤裸裸以邻为壑的自私无耻行径激起了整个比利时的无比愤慨。历史上一向亲法国的瓦隆尼亚,甚至当拿破仑打进来时都抱着“欢迎我们的皇上”心态,这次也翻了脸;因为法国竟然对自己一贯的“好朋友”也做出了如此下作的勾当,伤透了“朋友”的心!自古以来瓦隆人总是一厢情愿地把法国人当作自己人,反过来法国人却从来只把他们当作乡巴佬而已。
笔者曾评说法国人的傲慢不具备大国风范。由此窥见一斑。几年后第二次来到迪南,这里又在抗议。这一年法国关闭了在绍兹已经运行了二十四年的第一个核电站。不过这算不得好消息,因为绍兹还有两个更大的核电站在运行,而且这里还同时在进行着核试验的研究。
从沙赫勒瓦到图尔奈
位于瓦隆尼亚西北靠近法国边境的图尔奈(Tournai)很美,是比利时最古老的城市,也是瓦隆尼亚教堂最多的城市。又一个金秋的星期天,我搭火车前往图尔奈,中途先到了桑布尔河畔的瓦隆尼亚第二工业大城沙赫勒瓦(Charleroi)。
沙赫勒瓦在港台称之为“沙城”。比利时的大城里,在港台有专门简称的,除了“比京”的布鲁塞尔外,“沙城”是唯一的例外。这里的中国餐馆多达上百家,仅次于布鲁塞尔,是早期华人在西欧的集居地之一。历史上这里是煤矿和制造业中心,经济实力雄厚;然而二战以后,随着矿源的耗尽和制造业的衰败,这里早已是今非昔比;尽管那气派的市容似乎还在炫耀着昔日的繁华。自火车站东行不远就是市中心的夏尔二世(CharlesII)广场,众多街道从这里辐射出去,颇有一点小巴黎的气概。奥尔良大街上的星期天市场比起列日的星期天市场要宽敞得多也丰富得多。从奥尔良大街不禁会联想起美国南部墨西哥湾密西西比河口的法语大城新奥尔良,顿觉沙赫勒瓦似乎也更多了一层法兰西风情。
桑布尔河就在南边不远处。也许因为来沙赫勒瓦前不久又去了一次滑铁卢,看着这儿的桑布尔河就难免会联想起1815年6月15日拿破仑带领十五万法兰西大军在这里渡过桑布尔河,拿下沙赫勒瓦,直捣布鲁塞尔南边的卡特布拉那闪电般的突击,居然没有遭遇到任何抵抗,如入无人之境。第二天消息传到布鲁塞尔,威灵顿公爵正在参加里士满公爵夫人的舞会;布鲁塞尔的亲法人士正忙着张罗欢迎“皇上”的大会,连欢迎词都准备好了!
历史常有惊人的相似,在二战末期西线最惨烈的阿登大战役爆发之际,盟军的最高将帅竟然都云集巴黎参加一个普通美国士兵的婚礼!
离开沙城已近中午,在火车站附近看到一爿“上海酒家”,便进去用午餐。在比利时常常会看到所谓的“上海酒家”或“香港酒家”,但大多是温州的青田人所经营的。然而这爿“上海酒家”的老板却是地地道道的老上海;因为生意清淡,他就和我聊了起来。一听乡音,他马上就为我泡了一壶龙井,对我叹起苦经来。原来这里上百家中国餐馆绝大多数是青田人所经营,上海人在这里经营很累,他不过是勉强维持而已,只要每天平均有二十个顾客上门,日子就过得去了。这里毕竟华人很少,做生意还得针对这里的瓦隆人为主,口味也得迁就他们的习惯。最受欢迎的,居然是扬州炒饭、干煸四季豆和酸辣汤,正巧就是我点的三份;来外卖带走的顾客大多也是点这三份。
古城图尔奈像一座教堂建筑博物馆;当然其优点也往往就成为其缺点,整个城市的色调显得太晦暗,走进去完全就像跨入了中世纪。斯海尔德河(Scheldt)从法国流进来,经此北去,过弗朗德斯大城根特和安特卫普进入荷兰。初看上去,图尔奈不过是坐落在斯海尔德河上的一个边境小城,然而那众多的教堂和古建筑群则必有其来历:原来在五世纪末486年法兰克人把首都从这里搬迁到巴黎之前,图尔奈曾经是法兰克帝国的大本营。当年在这里周围有许多石矿,盛产蓝灰色的花岗岩。难怪这里的花岗岩建筑色调会那么暗重。
第二次到图尔奈,才知道这原来是一座说法语的弗朗德斯古城,其地理位置南面紧靠法国,西面则紧挨着西弗朗德斯。难怪其圣母大教堂的原名,用英文表达是“TheChurchofOurLadyofFlanders”。图尔奈这里也有作曲家弗朗克的足迹,他晚年曾专程来此参加过音乐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