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活在世界上,他需要些什么呢?英国诡秘派诗人布莱克曾画过一幅画,画里有一个人,站在梯子脚下,梯子向上伸展,直上云霄。在那个人四周万花争妍,百鸟啼啭,情侣们手挽着手漫步,可是那个人却向着苍天凝望。这幅画的标题是:“我要!”人所需要的往往超过尘世所能供给的,也不是一生或一时所能供给的。人的种种抱负和欲望,都视他的潜能而定。心胸狭小的人,他所要求的也比较卑小;心胸宽广的,所要求的也大,往往超越永恒。
有许多人无求于人,也不供给人家什么,一切听其自然。有许多人不做礼拜,有许多人不投票选举,他们对传统文明、传统精神都漠然无动于衷。假使有人问他们:“你要我为你做什么?”他一定回答:“不要什么,谢谢你。”
有些人则很不安定,心烦意乱,毫无决断。他们虽有需要,但不知道究竟需要什么。因为他的确无法决定自己需要的是什么。自然,如果我们根本不知道自己需要什么,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究竟有几个人心目中有一种肯定的精神目标,并要非达到不可呢?我们希望有所收获,就一定要先清楚自己所要求的是什么,然后准备自己,充实自己,竭力争取。一旦成功,便可以当之而无愧。一个人绝不可能让自己的心灵不受淬炼,企图凭着法术,弹指间便满腹经纶。换句话说,做生意也好,学一门艺术也好,在社会上与人交往也好,如果希望有一点成就,便不能漫无目标,随心所欲。我们不能让内心生活毫无检束,必须有正确的价值观念,正当的欲望。
我们怎样才能获得自己所需要的东西呢?我们当然可以努力争取,紧随着目标,永不松弛,直到获得它为止。有些东西就可以用这种方法攫取到手,如金钱、社会地位、官职、不当之誉等人生中的装饰品,有时都可以用这种方法来攫取。可是人生中那些伟大的东西则是用这种方法得不到的,如果你想在这方面动脑筋,那也只是枉费心机。我们一定要使这些东西慢慢地在内心滋长酝酿,我们自己也要力争上游,仰首迎接才是。
东方人主张无求,绝欲,才会心安理得。这样的说法当然毫无疑问,可是这种方式是死的。西方人士不容易想象东方人寂灭、无觉的态度。这是生命之否定。
人生不应该作如是观。人生是一种艺术,就如同我们学音乐、绘画或其他艺术一样,我们一定要精通熟练才好。学任何艺术,要求其熟练,一定得费去不少时间,只有耐心操练才行,要“学到老,学不了”。人生的艺术也是如此。
有一位太太问一位画家,如果他不用圆规画圆圈,怎么样才能画得这样圆呢?那个画家回答说:“太太,这其实非常简单,只要你每天练习2小时,画上40年,你便能画得很圆了。”有几个人能为了要做艺术家而忍受这样的熬炼呢?
宗教也是如此,许多人根本没有什么宗教,我们也只是给宗教撞上而已。我们需要宗教的安慰,而排斥宗教的干涉;要得到宗教的乐趣,而逃避宗教的约束。可是我们不能只要一样,而不要另外一样。箴言中说:“喜爱管教的,便是智慧的开端。”我们可以从许多在精神生活上颇有成就的名人传记中学到,只要内心自律,勤奋和修炼,必能培养一片虔诚之心。
最后,我们谈幸福,大家都追求幸福,可是大家都不愿多下工夫去争取。事实上,幸福来自我们内心,而不是外界。幸福是我们由日常遭遇转变成的。许多人论享受什么都有,可是他们却偏偏毫无幸福可言。
幸福不像一盒糖果那样可以送到你手中。幸福是集合许多小东西拼凑而成的。分开来,这许多小东西也许没有什么价值,可是凑拢来就变成了幸福。
幸福是一种要学习才能有所得的艺术,只要我们走正道,不斤斤计较,以幸福为念,那么幸福便自然会降临。一个人一定要奉献自己,原谅他人,心怀感谢,幸福才会归于他。
幸福不是向什么人乞求来的,而是在我们自己心中,在他人心中创造出来的。我们只要能把人生中的细则安排得很和谐,这种技巧和涵养便是获得幸福的不二法门。
美国文学家爱默生说:“你要什么,付出代价,就可以带走。”我们要有信心、希望和幸福,也必须付出代价——把人生旅程中所遇见的可爱的事物,编织成一个奇妙和快乐的网。仅仅就这样活下去其实很简单。只有如何把人生中许多沙砾,例如破灭的希望,无谓的忧愁等等,化为美和安详,这才是最美的艺术。
只有生命是属于我们的。如果我们不能从人生的奇妙中发掘它的意义,不能从人生的杂乱、不协调中找出有节奏的音乐,那么你便空无所有了。人生须臾,往往在我们还没有认识到人生的真谛时,便已消逝无踪。因此,在生命之灯熄灭之前,我们就一定要学会如何善度此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