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挑女子从凌小柔身边经过,在她身后还跟着一个看起来很结实的男人,倒是比女子还矮了半个头,长了一脸的络腮胡子,看人时目光很凶狠,凌小柔目光与他对视一眼便转开。
耳边听到络腮胡子似乎不屑地“哼”了声,凌小柔撇嘴,这哪来的大胡子?跟个斗狗似的,看谁都想咬两口。
虽然只是一个小插曲,但不知为何,这两人的身影一直就在凌小柔的脑子里出现。
那个大胡子她没有印象,只有那名女子眼熟,偏偏又不记得哪里见过这样一个人。
思来想去,就是精美的首饰都有些提不起兴趣,随便买了几只最时新的式样,让伙计拿了就出了首饰铺子,也没心思再逛,直接回了福荣楼。
凌小柔没打算从福荣楼里穿过,可正当她要往旁边的小巷进,想从侧门进到福荣楼时,就听到福荣楼里一阵喧哗,与平日有些不同,倒像是谁在里面吵架。
做为福荣楼的东家,遇到这种事自然是要去看看。
让李氏和凌小敏先拿着东西回去,二人都有些不放心,可到底她们妇道人家跟着去看也帮不上忙,福荣楼里伙计也多,还能让凌小柔吃亏了?
最后又叮嘱几句,二人才带着吉祥如意走了,凌小柔则带了两个伙计直奔酒楼大门。
一进大门,凌小柔就怒了,看着满地狼藉的杯盘碎片和歪倒的桌椅,这是有人来砸店不成?目光在一楼扫了一圈,很好!除了酒楼里伙计和何掌柜,就剩俩人,还都是见过的。
在一楼通往二楼的木梯前,一脸怒容,指着众人开骂的正是在首饰铺门前见到那个络腮胡子,在他旁边的一张桌前坐着那个戴帽纱的女子。
不管络腮胡子如何暴跳如雷,那女子都八风不动地吃着面前的酒菜,好似一切都与她无关。
不知为何,明明与砸店的络腮胡子是一伙的,凌小柔就是觉得这名女子很亲切,那种感觉就好像她是一个对自己很重要的人。
凌小柔不由得目光就在女子身上多停留了一下。
原本见东家回来了,伙计们都像有了主心骨,手上高举着的棍棒也放了下来,“东家,这人来酒楼闹事,要怎么发落?”
毕竟比起很淡定很淡定的让人去衙门找人的何掌柜,凌小柔才是酒楼真正的东家,还是宁远王府的表小姐,身份上就不同。
顺着众伙计的视线看过去,落在凌小柔的脸上时,络腮胡子的目光闪了闪,“你……是这间酒楼的东家?”
他的话说的很慢,慢的有些不像正常人的语速,若不是天生说话如此,就好像是在隐藏什么。
凌小柔挑眉,冷笑道:“正是,不知我家酒楼哪里得罪了二位,让二位如此大动肝火?这一地的盘碗可不便宜呢。”
话是对络腮胡子说的,目光却盯着很淡定的女子,在凌小柔看来络腮胡子只是打手,这女子才是主使。
若是换了旁人砸店,凌小柔或许会很气愤地直接让张知府带人把闹事的抓走,可不知为何对上这名女子,凌小柔心里竟生出一种类似委屈的情绪,也怪莫名其妙的。
络腮胡子傲慢地扬起下巴,“不便宜又如何?还想要我赔?”
凌小柔“嗤”地笑了,“怎么?难不成你还不想赔?”
“嘿嘿,就是不赔,你奈我何?”说完,在女子的对面坐下,抓起桌上的酒壶,一饮而尽,喝完将酒壶向后一抛,“再拿酒来!”
嚣张的让凌小柔都有些憋不住乐了,这人是脑子有病呢?还是自我感觉太良好?都给砸成这样了,还指望别人给他上酒?
伙计们一个个手里拎着棍棒,厨子们手里也各拎菜刀,围在一旁瞪着眼,只等东家一声令下,把丫的剁巴了。
凌小柔向他们投来一个少安毋躁的眼神,回身向何掌柜挤眉弄眼地道:“何掌柜,去将地窖里那坛藏了十年的酒给这位客人拿来。”
何掌柜原想说:这人还给什么酒?打一顿送官府才对。
可看凌小柔那眼神,想了下便了然,地窖里藏了十年的好酒不少,都是不可多得的好酒,就是年份更久的也有。
可能让凌小柔这样打眼色的酒却只有一样,十年陈酿“仙人醉”,三杯就能让神仙都醉倒。
何掌柜虽然不明白凌小柔为何如此大费周章,却知道东家是个有主意的,一溜小跑去地窖里将十年的“仙人醉”给取来,亲自送到那桌。
络腮胡子疑惑地就着壶嘴闻闻酒,很醇很正味道没问题。
又将壶盖打开,从高挑女子的头上摘了跟银簪探进去,再取出,银簪未变色,显然酒里没毒。
络腮胡子嘴角轻蔑地挑了挑,“还是这位女东家会做人,若是你们早早地将烤肉的方子双手奉上,爷至于发这么大火吗?这把爷气的。”
说完,自恃酒量过人,就着酒壶饮了一大口,看那意思至少有半壶酒进了肚。
凌小柔这才算明白,这不知从哪来的二愣子是奔着福荣楼的烤肉秘方来的,没得到秘方才大动干戈砸了酒楼。
不过,既然你敢砸酒楼,就要承担起砸了酒楼的后果,就是赔了酒楼的损失,也别想完好无损地离开。
一……二……三……四……凌小柔在心里默数,当数到七的时候,络腮胡子的眼直了,身子一歪,人便滑到了桌子下面。
凌小柔正想吩咐伙计上前捆人,高挑女子却很淡定地将那根被络腮胡子验酒的银簪拿起,再次插回头上。
深深地看了凌小柔一眼,脚步轻移地走出了福荣楼。
伙计们都等着东家一声令下将女子给抓回来,可等到女子走的不见人影了,凌小柔还是满脸疑惑地盯着那个方向,半点没有要抓人的意思。
何掌柜轻声唤道:“东家,就这样放那女人走了?”
凌小柔这才回过神,她能说被那女子看了那一眼之后,她心里那点熟悉感更甚,以至于在女子走的完全看不到人了,她还没反应过来?
摇头笑笑:难道自己是遇到了狐仙?不然怎么会被那女子弄的迷迷糊糊的?
指着桌子底下的络腮胡子,“砸店的是他,抓那女子也没用。”
何掌柜想说那女子吃饭还没给钱,可一看满地狼藉,反正没给钱的也不只她一个,既然东家都说了砸店的是络腮胡子,冤有头、债有主,他们一群大男人又不能动手去抓个女子,更不能指望东家上手,既然如此,抓一个也就够了。
张知府亲自带了几十人一路跑到福荣楼,看到一地的碎盘碎碗,当时就冒了一身冷汗。
宁远王这才离开多久,在他的保护之下福荣楼就被人砸成这样,等宁远王回来能有他的好吗?
心里把砸店的络腮胡子恨的死死,问清砸店的祸首,让手下人就捆了个结结实实带走,回去后各种手段是少不了他的了。
凌小柔对张知府道过谢,在张知府小意示好下,凌小柔向他保证此事一定不会影响到他的官运。
就算老王妃对自己很好,凌小柔还是有自知之名,哪里就会认为小小的福荣楼就能影响到知府大人的官运?
再说,这事真不怪他,谁又能事先知道福荣楼里会来这么个二愣子?
得了凌小柔的保证,张知府一颗心放下来,又客气几句就要带人押着络腮胡子离开。
凌小柔拿了一锭银子想要意思意思,张知府无论如何也不肯收,最后还是凌小柔让人在二楼备下两桌酒席招待一下张知府等人。
虽然银子不能收,吃杯酒倒是可以,张知府千恩万谢地带人上楼了,把捆的跟肉猪似的络腮胡子也带上二楼。
一楼被砸的很惨,二楼倒是完好的,只是客人们也都趁乱离开,免得被砸红了眼的络腮胡子殃及到。
据当时在酒楼里目睹一切的伙计讲,络腮胡子还是个功夫不错的练家子,当时十几个人上前,愣是没近到络腮胡子的身,还有几个伙计被打的鼻青脸肿。
听了这话,张知府再次下令,在捆住络腮胡子的绳子外又加了层铁链,任他功夫再好也插翅难飞。
酒席上的很快,张知府带来这些衙役平日里也不可能很有闲钱来福荣楼里吃,这次也算是跟着张知府借了光,除了对张知府各种奉承,对福荣楼东家的好意也一谢再谢,只是菜吃了不少,酒却没怎么喝,毕竟这里还摆着一个据说功夫很高的络腮胡子,真喝多了误事,让宁远王府的表小姐受到伤害,谁也担待不起。
张知府和衙役们正吃着,就听络腮胡子长长的哼声,嘴里嘟嘟囔囔的说了什么,有衙役凑趣过去听听,结果一听脸当时就白了。
“大人,这人说的是西夷话……”
张知府也呆了下,目光便阴沉下来,再好的菜也吃不下去了,虽然蓟城有个贸易港口,可以让他国人登陆。
但对老敌人西夷国,不论是哪里都盘查的很严,一旦发现西夷人都会被当做奸细论处。
让人把络腮胡子脸上的胡子剃掉,等剃的七七八八再仔细看,虽然与大衍国人有几分相似,但还是能看出一些西夷人的影子,难怪他要留着一脸的络腮胡子,却是要迷惑人的。
让人将被剔了胡子的络腮胡子扛上,嘴也封好,带回知府衙门。
蓟城有着周围八府十县最重要的港口,更是宁远王的家,老王妃还在府里住着,竟然被西夷奸细给混进了城,若是老王妃出了事,就不是只砸了一座酒楼这么简单的了,宁远王的怒火谁也承担不起。
又找来何掌柜问了离去那名女子的一些特征,张知府当时就让人画了影像通缉,势必要做到让那女子逃不出城。
另外对那些胡子过长过密,一眼瞧不清脸的也都要仔细地盘查。
只是,既然是奸细混进城里,为何不做他们的正事,偏要跑到酒楼里闹事?
张知府百思不得其解,也只能等人醒了严加审问才能知道。
送走张知府一行人,知道今儿福荣楼抓了个西夷奸细,伙计们都很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