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怕么?”小女孩担忧的问道。
“不怕。”他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
“真像个小老头!”小女孩撇嘴,道:“我真要回家了……”
她想了想,便将手中的猴子放了下来,望着只懵懂的猴子,一本正经的嘱咐道:“跳跳,你不能跟我出山洞,这里有一个病人,你得陪着他,保护他!今晚你就和他一起好不好?我明天还会来的!”
最后一句似是在和猴子说,又似是在和人说。
“诶,小老头,我走了……跳跳很乖的,它会陪着你的,是吧?跳跳。”
那只小猴子莹亮的目光中满是不舍,竟然还很人性化的看了看君子逸又看了看那小女孩,随即郑重点头,看的那小女孩一阵欣慰,君子逸则是轻笑不语。
寒夜里,漆黑的山洞中只有月华余光透过洞中缝隙照射在洞中,微风略过带着夜里的寒意,君子逸躺在石板上,怕杀手察觉,洞中没有生火,有些冷。身侧趴着那只小猴子,微微有些暖意,回想起小女孩天真懵懂却不失聪慧的模样,心中暖意融融,嘴角不自觉勾起一抹浅笑。
翌日,小女孩果然依约来了,她穿着一袭大红色的劲装,手腕、脚踝处都用玉带束好,她蹦蹦跳跳的从外面走来,像一只展翅欲飞的蝴蝶,即使还是小孩子模样,却很容易能看得出是个美人坯子。
劲装似是就是为了让她方便在林间玩耍,她腰间不仅别着一根红色软鞭,还挂着一个袋子,袋子里面兜着一些食物,有包子,有点心,还有肉片与一壶水,都用纸小心包好。
“你这样出来你爹娘不管你么?”
君子逸一边吃着她递过来的食物,一边问道。
“爹说了,尽管我是个女孩子,但是也不能太过娇气,他们不能保护我一辈子,所以我要学会自立学会生活!而且……爹娘最近很忙,都没空管我。”
这确实像一个将军会说的话,最近漠北来犯落将军确实会很忙,对于这个小女儿的管制可能松了一些。而且这山林应该是归汝阳所管,与临州相界,劫匪不敢进入汝阳境界,汝阳未破,漠北军便不可能攻进来,这山林间有危险的可能就是那些杀手以及林间的猛兽了。
“你叫什么名字?”君子逸问道。
“我叫烟落,你呢?”
爹爹说不能将姓名告诉别人,可是眼前之人不像是坏人,所以告诉他名字应该没事吧?
烟落?落烟?却是也差不多了,见她的眼神中有一丝警惕,君子逸轻笑,道:“君逸。”
“什么君逸,看你这个成仙了一般的样子,那个词叫什么来着,对!无……无欲无求!明明是个小老头,我就叫你小老头好了!你怎么会受伤的?”
小女孩笑着问道。
“别奸人谋害。”
他说的云淡风轻,她听得惊心,“你……也有很多人追杀你么?”
因为确定了她的身份,对于她那一个‘也’字,他只当做是身为将军的女儿经常会遇到的绑架暗杀之类的,而忽略了很多她所说的,没说的以及没有承认的事,因为这些疏忽,多年以后才会造成那样的结局,如果他能再仔细一点,用心一点,是不是就会发现她的不同?
此后,小女孩每天都会来给他送吃的,给他换药,陪他聊天,他唤她小丫头,她叫他小老头……此间寂寥的山洞因为有了她的到来增添了别样的色彩。
有时君子逸很奇怪,落定阳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物,才能教出这样一个女儿!
她会爬树,会抓鱼,不只熟读四书五经,还会跳舞吟曲,唱的是定丰城中几乎每个人都能哼上一两句的小曲调,舞的是什么舞他说不上来,可是由这样一个小孩子来跳的舞却让他觉得那是他见过的最好看的舞蹈。
“你从哪学来的舞蹈?”
禁不住好奇,他问道。
“……好看么?”她皱眉,似是不想回答。
“好看!”他肯定的说道。
“真的?可是他却说不好看!看来还是有人是有眼光的!”
她笑靥如花,神情有些得意。
对于她说的那个‘他’,君子逸并未深究,以为她说的便是她的哥哥,落辰风了。
“你救了我,我理应报答你,你希望我怎么做?”
他问的一本正经,她却是摇头晃脑,杏眸中闪过不怀好意的光芒,她凑近了他身旁,道:“戏折子里不是经常说英雄救美,以身相许么?不如你就以身相许吧!”
他一瞬间愣住,望着凑过来的纯真笑脸,明知她是你戏言,他却鬼使神差般的点头答应了:“好。”
这次轮到她惊愣,虽是七岁的小女孩却也知晓以身相许是何意,她急忙摇手道:“我胡乱说的,当不得真。”
他笑了开来,却是把那句话记在了心里。
“你笑起来真好看,只比阿容那个臭家伙差了一点点……”
后面那句话她说的很小声,细弱蚊鸣,他没有听清楚,也没在意。
这林间相伴一晃眼就是半个多月过去了,在这每日相伴的时光里,君子逸总觉得哪变了,却又不知道哪儿变了。每当黑夜过后,黎明的曙光照进山洞中,他最期待的便是看到那个蹦跳着笑靥如花的身影,带着她独有的清纯活力驱散这寒夜的凄冷。
可是再怎么贪恋也总会分离,经过半个月的调养,加上她那见效的伤药,他伤势好的差不多了!是该离开了,他还有他的使命……
本以为秦老为他引开杀手,定是凶多吉少,可是他竟是在半个月之后又回来了,他领着暗卫再回到山洞,见君子逸安然无恙,他有些吃惊,也有些黯然与认命。
不过君子逸知道他对自己并无恶意,许是受制于人,不得已才半个月之才来寻他,或者说就是想让他自生自灭。如果这半个月来,没有遇见她,就让他一个人受了伤之人生活在这山洞中,也许早就没命了。
如今他还活着,遇见了她,这便是上天的意思,不管如何,秦老确实救了他的命,这个恩情,自是要报的。
暮色渐浓,晕黄的光线射入山洞,有些阴冷。秦老跪在地上,额间偶有冷汗冒出,“臣罪该万死!”
罪是什么二人都心知肚明。
“起来吧,不必慌张。”君子逸抱着跳跳,神色微冷,脸上是不符年纪的老成与沉稳,“我知道你的难处,我不会怪你,今夜是不能行动了,明早咱们便出发去临州吧。”
翌日,君子逸早早便醒了,他望着这简陋的山洞感受着身侧小猴子身上传来的温度。心中升起一阵不舍,不过半个月的相处,君子逸却发现那爱穿红衣的小女孩在他的心底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不管是她嫣然的笑脸,或是她跳脱的品性,亦或是她纯真的心都深深的印在了他的心底。
也许这便是喜欢了,可是那时的少年又怎会懂?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喜欢上了一个小女孩!若不是多年的牵挂与相思,他甚至未察觉到她在他的心中有多重要!
他坐在山洞中,等了许久,日渐偏西……可是她竟是没有来,难道出了什么意外?他不禁猜测到。不过想到她父亲是司幽的定国大将军,心中安稳了不少,许是有什么事点耽搁了罢!
可是他却是不能再耽搁了!他摸了摸身上,只有一块玉佩以及玉扳指,他不想她轻易就忘了他,所以他得给她留点东西做纪念。
玉佩是身份的象征,上面雕刻着五爪金龙还有他的名字,若是给了这个,他此次的临州剿匪怕是会困难重重。于是他将玉扳指拿了出来,在身上扯了一根线条将它串住,挂在跳跳的脖子上,没有笔,便咬破手指,撕下布条,给她留下了一封简短的信:小丫头,我还有事,必须要走了,未能等到与你告别,实乃憾事!以后你若是来了定丰,记得一定来找我,带上那个玉扳指去‘客来居’酒馆,便能寻到我!后会有期,小丫头!我会在定丰等你!等你来嫁我!
此次一别便是八年!
“如此……那小女孩便是落嫣然?”
太后似是疲倦不堪,她坐在凤椅之上,身着深红色凤袍,单手撑额,眼睑微闭。
“正是!孙儿曾暗自立誓,若是有朝一日她拿着玉扳指来寻我,我定会十里红妆迎娶她!先前孩儿以为……烟儿便是那时相救孙儿的小女孩,才会……央求父皇赐婚,不曾想阴差阳错之下,当年之人并不是她!”
对于落烟儿,当日究竟是因为救命之恩才想皇上请求赐婚,亦或是还有其他的原因,他已不想再深究!如今,该是履行承诺的时候到了。
“那落家如何说?”
“侯爷夫人已经答应,不过……她要求烟儿依然是我的正妃,而嫣然是侧妃,所以孙儿才来求祖母赐婚!”
“此事我不能答应!”她凤眸紧闭,语气坚决。
“祖母……”
“此事不用再说了,你退下吧。”
见太后露出疲态,君子逸无法,只得黯然退下。
太后望着在怀中蜷缩的落烟儿,她如何忍心,伤害琴箬唯一的孩子,这个惹人心疼的乖巧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