络轩走后,她一个人静静的站立了很久,看着微风轻荡的湖水,映出了阁楼的倒影,单黎夜微微一惊,紧紧的盯着水中阁楼。
阁楼,有两层。
第二层窗口边的那个人影……
单黎夜一侧身,往二楼看去,那窗口边已经没了人影,她迅速的进屋直奔阁楼二层,却见昏倒在一旁的易沐枫,往窗口一看,一抹黑色的影子跳了出去。
她追过去,却已来不及,只能看到那抹黑衣人影快速的消失在湖边周围的树丛。
雪银面具,黑衣男子,魔教少主。
她已无心再去追那人,他若存心不想让她看见,她怎么追都是枉然。
想起还倒在案几上的易沐枫,便走过去查探,在他身上穴位处连点,易沐枫这才悠然转醒。
“我怎么睡着了?”易沐枫揉了揉眼睛,发现手里还拿着那一张画卷,那是前几日雪夜送过来的,那东凉王爷的画像。
易沐枫连忙把画卷卷好,重新放回案桌上,似乎,有点做贼心虚的样子。
“你来我阁楼做什么?”单黎夜踱了几步,将案桌上的画封好,放入一旁的画筒中。
“我……我……”易沐枫挠了挠头脑,似乎是下了什么狠心一般,硬着头皮才敢跟她说:“龙姑娘,你阁楼里是不是藏了什么世外高人?”
她抬头有些不明的看向他,他连忙摇摇摆手:“龙姑娘,你别误会,我不是说你藏了男人,不,不是,我来这儿其实只是想知道,给龙姑娘拔出锁龙钉的世外高人,会是谁。”
“你问这个做什么?”单黎夜沉了沉气息,坐下来,铺上一张白纸,执笔沾了点墨水。
易沐枫在她面前也是野惯了,一般都不太喜欢坐凳子,直接坐在了案桌下的台阶上,背对着她,却能看出那背影的一些期待。
两手撑着膝盖,他沉默了许久才开口:“其实,除了师父跟我说过我有一个师姐叫龙夙雨,我还有一个师兄,不过,十年前他就离开岛,也不知道他现在是死是活,我记得,他离开的时候我才七岁,现在我连他长什么样子都快记不清了。”
“我出岛的时候,师父告诉我,一切随缘不能强求,可是我还是想打听他的下落,兴许我师兄他还活着。”
“龙姑娘,我知道你有不方便之处,所以你没有告诉任何人到底是谁将你的锁龙钉拔除,可是我……还是抱有一丝希望。”
易沐枫转身,却见她纸上已经画了一大半,似乎是在画一个人,他没敢打扰。
单黎夜执笔的动作依旧,悠悠的说道:“所以,这半个月你时常出去,是在找你师兄?”
他点了点头:“世上能拔出龙姑娘锁龙钉的人应该不多,我也不敢肯定替龙姑娘医伤是不是我师兄,我只想请龙姑娘告诉我一声,我不会向任何人泄露这位高人的身份。”
单黎夜落笔,将这简单的毛笔画像吹了吹,风干了墨迹,易沐枫绕过案桌,仔细的看了看,这人,不是上次在凌门的雪银面具男子吗?
他记得半月前,她也画了一次那个男子的画像,怎么现在又画?
“你觉得这个人,像你的师兄吗?”
听她这么一说,易沐枫拿起了纸张,端详着:“可是他带了面具,我看不出来,何况师兄的易容术非常厉害,他要是易了容,我也不敢保证能够认出来,估计就算我站在师兄面前,他也不一定能认得我。”
“易容?”单黎夜凝思了一会儿,一个叶南翌,一个傅花隐,谁会是他的师兄?谁才是无隐的弟子?
胸前那枚刺青,那朵没有来历的花草。
叹了叹气,易沐枫放下了纸。
单黎夜忽然想起什么,拿起了纸张,盯着画中人看了一会儿,笑了笑:“你师姐龙夙雨,是不是也有徒弟,如若是她收弟子的话,是不是也会在弟子身上刻下一枚花草刺青?”
“这个……”易沐枫抹着下颌,想了想:“我听师父说,这枚刺青上的花,是凤竹林的族花,名为冰凝仙草,不知道为什么,我师父非常钟爱这种花,所以才会在我们身上刻下这刺青,但是并没有规定弟子收下一任弟子也要刻上这花,夙雨师姐应该有徒弟,但是她有没有为弟子纹上刺青,我就不清楚了。”
“你怎么知道,龙夙雨应该有徒弟?”听了这么多,她对这一点倒是疑问的很,对他笑得有些不同寻常:“龙夙雨失踪了十七年,你怎么那么肯定?”
“没有,我说的是……应该,师姐应该……有吧。”
易沐枫退后了几步,看着她步步逼近,有些紧迫慌张感。
“你和龙夙雨,有联系?你知道她在什么地方?”单黎夜再次走近一步,笑得不怀好意,他的后面已经没有了退路,头顶还碰歪了她养鸽子的鸟笼。
他扶正了鸟笼,又退了一步,双手已经撑在了窗边栏杆上,看了看底下的一潭湖水,他真想喊救命非礼了,难不成真的要跳湖?
怎么她没了武功,还这么气势逼人。
易沐枫看着她干笑了两声:“其实我是知道一点,我听师父的交代出岛便去一个地方找一个前辈,但是没想到那前辈多年前早已仙逝,在那地方,我是无意碰见师姐的。”
易沐枫一口气说完,正琢磨着还要怎么说下去,却见她没有心思听他说话一般,将画纸卷成手指般大,抓出了那只鸽子,将画纸放入鸽子腿部的小筒内。
走到窗边,拍了拍鸽子,放飞。
他有些不明白,这鸟笼似乎是半月前有人送到璃月教说是给她的,他自当是她有养鸟的乐趣,现在看,似乎不是那么简单。
他当然也看到了鸽子脚部那卷筒边部的图纹,那是一种剧毒的花,名为曼陀罗,可这种花,是幽冥楼的标志,是无影师叔最爱的花。
她和幽冥楼,暗中联系,是要查探那雪银面具男子所有的信息吗?
那之前那一份画卷,她又给了谁?那个给她医伤的世外高人?
单黎夜回过身,看了看他:“你还有什么事吗?”
易沐枫摇了摇头,这才想起这是她的阁楼,自己待的太久了并不太好,孤男寡女总不好,不知觉的已招惹了一个左斜奕,他可不想再招惹她身边的男子。
想了想,走了两步,易沐枫又忽然回头把身后的门窗都给关了,通风的四面阁楼,不觉间被封得严严实实的,幸好是白日,不然屋内还得漆黑一片。
只是,单黎夜有些茫然,这小子,到底在想什么?
易沐枫走到她面前,有些郑重了:“龙姑娘,有个东西,师父本来是要交予无月师伯的,只是没想到他老人家已经仙逝,我转而想交给秦师兄,可秦师兄总神出鬼没的,我也找不到他的人,我又想,这东西,我实在不敢拿着,既然龙姑娘是秦师兄的弟子,交给龙姑娘我也放心了。”
单黎夜看了看四周紧关的门窗,倒也是有趣了:“什么东西,这么重要,还不能让人知道?”
“倒也不是我想这么做,而是师父说,这东西没有很多人知道,但却有很多人想得到,要我小心保管,也不能让别人知道有这个东西。”
看着紧闭的阁楼,单黎夜自也明白,她的阁楼外边,聚集了几方跟踪她的人,他这么做,倒也合理。
“到底是什么东西?”
易沐枫沉了沉气,从怀里窜出一个小盒子,递到她眼前。
单黎夜接过,这个盒子并不重,可她却感觉这里面的东西很重,甚至以后还会给她带来太多的意料不到。
没有想太多,打开。
易沐枫瞧见她脸色微变,良久,她又漏出了浅浅的笑意:“原来世上,还真有一块血龙玉,更没想到,这玉居然在无隐前辈手里。”
“龙姑娘的意思是?”
单黎夜笑意不减,也从怀里拿出另一块玉,托在手掌心,这回轮到易沐枫脸色有些变化了:“血凤玉?呵,血龙玉交给龙姑娘还真是没交错人。”
他更庆幸,他把血龙玉早早的给了她,要是让她知道,这血龙玉与血凤玉有一个传说的话,估计他头皮又得发硬了。
单黎夜把两块玉放在一起,盖上了盒子,却见他脸色还没有缓和过来,似是在犹豫着要不要说些什么。
“你还有话说?”
“其实,我听师父说,这是一对有魔力的玉佩,拥有它们的人,无论身在何方,都能感知到对方的存在,这就叫做,心有灵犀。”易沐枫靠近了她一点点,脸上挂着大大的笑容:“龙姑娘,你说,我们是不是很有缘分?”
阁楼外,树丛。
“七月,你说他们为什么把窗给关了?你觉得他们会在里面做什么?”
三月抚了抚垂下的发,皱了皱眉,两人刚到阁楼外边,便看到易沐枫把最后一扇窗紧紧关闭,过去了这么久,也不知道里面的人做了些什么。
要不是阁楼外边没有可隐藏的地方,只能躲在湖周围的树丛中,她三月还真过去看上一看,听上一听。
“两个人孤男寡女的,共处一室,指不定没做什么好事,七月,我们还是回去吧,要是被主公发现的话,你可就……”想起之前主公的处罚,三月想想都毛骨悚然,偏头却见七月一直呆愣着,不禁微一恼怒:“七月,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
“你可别告诉我,你真看上那个易沐枫了,你该不会还私自跟他见过面?”三月不可思议的看着她:“七月,你可别做傻事,要是让主公知道,你和他,都活不了。”
七月淡淡的看了三月一眼,才要出口,听到阁楼那边传来动静,两人连忙隐藏进树丛深处。
阁楼二层,易沐枫破窗而出,轻巧的落在了木桥中央,末了,还笑着朝上边大喊:“龙姑娘,我说的一点都没错,你就等着喝喜酒吧。”
窗边,单黎夜慢慢走近,无奈的摇了摇头,却也不掩饰嘴角的笑意,随即走出阁楼,往仙儿住的院落走去。
确定阁楼周围没了人,三月这才敢探出一个头来,弯起了高高的嘴角:“你看,人家两人恩爱得都要请人喝喜酒了,你去破坏人家,多没意思啊,这个男人,注定不是你七月的人。”
七月淡淡的撇了她一眼,声音依旧没有任何温度:“你想多了。”
七月方要转身,却见另一边树丛中隐隐约约的闪过一抹影子,不禁皱起了眉,那身影,那块雪银面具,那不是——少主吗?
原来,他一直在这儿。
那刚才的话,他也听到了?
果真如六月所说,能让少主离开那竹林的,只有唯一的一个人,可偏偏那个人,对少主从未上心。
那现在,他也该死心了。
树林之中。
林燕衫见到了头顶飞过的鸽子,刚想出手把它射下来,可藏在指缝间的飞镖硬是下不了手。
她知道,这是龙姑娘给安堂主的密函,可楼主却是要她截下龙姑娘与幽冥楼的所有联系,一狠心,手中飞镖出,鸽子落地。
她走过去,拾起了鸽子,抽出里面的东西,摊开看了看,却是一脸不明白,一副线条画,画中一个带面具的人,这是什么意思?
想来许久,还是没有什么头绪,便把鸽子放了,而画卷自己留着,看着那只鸽子飞远,林燕衫沉了沉眸,连她自己都不明白,她这是在为谁做事。
没有新楼主的时候,她几乎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去龙怿山庄禀告安晨有关幽冥楼的一切事物,因此,她第一次见到了龙云,那一个经常在梨花树下呆坐很久的人。
有时候她在想,他完全就是一个木桩子,可以不吃不喝。
有时候,除去他不太搭理人这一条,其实他也可以算得上一个好人。
好像,她已经很久没有去龙怿山庄了,从剑山大会到现在,她都没有再见过他,不知道他,还是不是同往常一样的,在梨树下练剑,在梨树下呆坐,还会在那梨树上面刻字。
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个人,冷漠吗?可她却又见过他微微的笑容,无情吗?可他又三番几次救她,明明还知道她是幽冥楼的人。
不能再想他了。
林燕衫拍了拍自己的额头,一定,得忘了他。
不远处马蹄声响起,林燕衫回了神,立即上前迎接,马上人依旧的一袭银白衣飘羽,散乱的墨发轻扬起舞,双目紧缩的瞳依旧的对任何人没有太多的温度。
他勒了马缰,淡淡的瞧了林燕衫一眼:“东西呢?”
林燕衫递上那一张画,又瞧了瞧面容清冷的他:“楼主,龙姑娘可还好?”
叶南翌摊开了那画卷,侧漏出冷冷的笑意,她早就知道这鸽子带着的画不可能会送到安晨手里,这幅画,是画给他叶南翌看的。
想到此处,他将纸画揉的破碎,丢到一边。
她身边男人确实很多,死了一个花隐,少了两个龙云络轩,又来一个易沐枫,这么多天,没有内力,没有功夫,她过的倒是挺逍遥自在。
一想到方才易沐枫关了窗,两人在房间里待了那么久,鬼才会相信他们没有做什么。
喜酒是吗?他绝对会将婚宴变成丧宴。
叶南翌看向林燕衫,凝了声音:“你是关心她,还是关心龙云?”
“我——”林燕衫躲闪着一会儿眸子,她希望龙姑娘安好,那样龙云便会好,她这算不算是关心龙云?
龙云在意龙姑娘,所以她也开始在意了。
为什么一想到他,事情总会变得这么复杂。
“以后不用再跟着我,你可以回幽冥楼,也可以去龙怿山庄。”叶南翌扯了扯马缰绳。
林燕衫沉眸苦笑了一下,直接反击他道:“龙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