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不是。
虽然她跟画中人太相似,可终究不是她,只不过是世上相似的两人罢了,若细看,区别还是有的,画中人那眉眼的浅浅一笑,她的笑达不到那个程度。
所谓与她有关的事,不过是一副别人的画。
这个画中的女子,的确是与她相像了些。
“阁下好眼力。”她真心赞叹,虽有一瞬的迟疑,却在寥寥几眼之间,黑衣男子竟然能分辨出。
“看来我们的目的又不同了。”黑衣男子的眸子冷了几分。
掀帘后的瞬间,看着画中女子她也迟疑了,说明她并不知道画中人是谁,不知道画中女子如何模样,也并未想过会与女子如此相似。
她清廉而笑:“那既然如此,我就不妨碍你的目的。”
脚步才潇洒抬起,后面冰冷的声却蔓延遍整个石洞,强大的杀意瞬间弥漫,“你认为,你走得了?”
“你若肯,我便可以走。”放不放过她只不过是他的一句话,她可以当做什么都没看见,也并不去探晓他的目的,她也并不知道他是否有什么秘密。
总不能,因为一幅画,因为说了几句话,黑衣男子便要杀了她?
脚步再度抬起,她还未落下,黑衣男子的掌风袭背而至。
她清浅一笑,身形犹似鬼魅。
男子微征,落掌后,掌前的女子却如鬼魅般一般,消失了踪迹,待他回身,女子却鬼使神差的落到了他身后。
雪白如玉的掌心,幻化无形的掌影,朝他的方向飞落,他未想太多,一掌朝她推出,对上。
手心交缠一秒,又如触电般闪开,人影兮倒,她被撞落在石洞床榻之上,而他踉跄退步,撞上坚硬的石壁。
未与对方交过手,未清楚对方的实力,同样都是用尽全力的一掌,力道相触之后,不曾想到反弹的力度如此大。
她笑了,蒙着面的他也清冷的笑了,看样子,都低估了对方的实力。
头顶上方,细细碎碎的脚步声再一次准确的传入两人耳朵,那是有人进入这儿的声音,刚刚两人的震动,怕是已经惊动了上面还未离去的络烨。
瞬间,洞的入口,再一抹黑衣进入,看着那黑衣男子,那黑衣人开口道:“大……”
方出口的话,在看到洞中竟然还有一个女子之后,被悉数憋落回喉中,黑衣人只能定定的望着黑衣男子和这陌生的女子。
这个陌生的女子,好生熟悉,略微一想,那幅画中的女子。
黑衣人不禁往她多看了几眼,确定不是眼花,也不是见鬼,那是一个真真的活人。
大?大哥?大主子?
一边推断着这两人的关系,她起身,面若寒霜:“你居然还有帮手,不错,是一起上还是单个来?”
石洞中,陷入了沉默的气氛,她不动,他们也不动,而那快速袭来的脚步声响却是越来越大,越来越近,许是络烨带了一批侍卫过来。
这么僵持下去,不过是个死字。
三人同时望向了洞口,同时都已自己最快速的方向冲出,在侍卫将这洞口全部封死之前,三人的掌声同起同落,围住洞口的侍卫哗啦一片倒地。
跃过洞口,两黑衣人一掌又一掌推开挡道的人,飞速朝各条岔道离去,熟悉如自家,她紧跟着那两人,自知上面的出口已被络烨堵死,从上方出去,也不过是送死。
而那两人明显知道还有出口,她从他们身上没有看到任何的慌张,从始至终都是一切与他们无关的模样,用睥睨的姿态,看着她,看着这些侍卫军。
又一掌送走挡道的侍卫,她紧随着那两人。
眼前光线明亮,月光点缀着这无形的暗空,等她跃出这出口,观望两旁的假山花园,而那两人已完全不见了身影,连一丝蛛丝马迹都未留下。
身后追兵不断,她已无暇再顾及他人,怎样解决这些追兵才是她现在该考虑的。
她的身形不断地在屋檐楼廊之间穿梭,快的让人看不到一丝痕迹,快的让人只感受到了一阵风闪过,可无奈侍卫无故多了起来,她人太显眼,再快的速度,也有遗漏的时候。
她不禁将那两个黑衣人暗骂一遍,他们走的潇洒,侍卫倒是追着她来了。
此时的她,躲进了一间房。
通明的宫殿,摇曳的风竹灯火,飘动的窗帘,在关上门,转身的那一刻,她的目光却紧紧地盯着前方,那一刻,她也来不及反应,生生愣住。
在她眼前,是一副活色生香的画面。
前方,偌大的澡池,池中人上身微裸,目光正有一搭没一搭的朝她打量,似是对她闯进饶有兴趣,脸上浮起一丝笑意。
她轻叹,这个人,不该惹的人,怎么还是给惹到了。
还真不巧,不晓得的人,还以为她是专门来窥探他沐浴的,因为她此刻未带面罩,他将她的容颜瞧得清楚。
可惜,她也无奈了。
——逸定王,络轩。
上次,她未好好打量过他,而现在倒是可以好好欣赏眼前的人,那完整的曲线暴露在她眼前,让她对他多了几分看意,他也任由她看。
目光,落在了他的手心把玩的珠子上,她脸色却敛了几分。
那不是——铭鱼珠吗?
铭鱼珠,在七年前,她在璃月教穆旖凡手上见过一次,绝不会认错。
而下一秒,她却没想到,他转了几个手势,手中的珠子竟然向她这个方向送来,一个华丽的转身,珠子已落到她手心。
珠子,不是用来伤她的,那没有力道的一抛,顶多是让她接住。
她不明白他的用意。
“王爷,刚刚属下看见有刺客经过,不知王爷这儿是否安全?”
外面,有人恭恭敬敬的搭话,整齐的步伐一度落在门前,看来外头聚集了不少侍卫军。
她眼神无半点情绪,只是凝望着这位王爷,指尖悄然间雪亮一片。
他看着她征了一会儿,同样瞧得见她暗中的银针,只懒懒的抬手,抿了一口池边小酒,才回答屋外人:“本王这儿很安全。”
对于他的回答,她微征片刻,提升了警惕,指尖银针浮动。
外面的人,为难着,太子的意思是,搜遍每一个角落,而现在逸定王虽在沐浴,但……
“是很安全吗?”
外面冷哼的声响,已换了一个人,明锐的威胁气息透过门窗,传到池中男子身上:“为了五皇弟的安全起见,本宫认为还是得一搜。”
“哦?”一声哦字,逸定王婉转了几个调:“那太子自可进来一搜,其余的人怕是不方便进来,太子一人进来即可。”
房外人声音儒雅:“打扰五皇弟了。”
眼神却在示意着旁边人,门不是推开,而是被狠狠的一脚踹开。
太子敏锐的眸光,一一扫过房间所有角落,最终的视线落在络轩,以及那泡在池中裸着身子又与络轩靠的极近的女子身上,眸子骤然一缩。
太子脚步已朝池边走去,毫无顾忌的立在亲密恩爱的两人面前:“听说五皇弟从来不近女人,今天倒是破例了。”
络轩单手紧紧拦着她,在她额间低低一吻,似是宠爱极了她,又朝络烨挑了挑眉角:“听说太子也不近女人,可明天还不是照样选妃?臣弟不过是比太子先一步罢了。”
络烨的眼光不离她身上,紧锁着她不放:“本宫瞧着姑娘好生熟悉,不知姑娘是哪个宫的宫女?”
“宫里的庸脂俗粉,可不是臣弟看得上眼的。”络轩的手更加搂紧了她,让她无声间更靠近了他几分,湿润的唇紧贴他的脖颈,头埋在了他的肩上,又听络轩道:“既然没搜到人,太子难不成要一直看下去?这样……是否不太方便?”
络轩轻微的咳嗽着。
络烨冷脸抽搐,情绪终是未爆发,沉哑着声音:“那不打扰五弟的春宵一刻。”
房中人影,耍袖离去。
听得房外侍卫整齐步伐离去的声音,她这才欲转身出浴池,身子才动,手却被他紧紧扣住:“太子的人可能还在外面,不介意再陪我一会儿?”
轻轻温儒的话语,都不忍心让人拒绝,他似乎只是在低廉的请求。
络轩松手,撩起池边的衣衫,想将她半裸的身子遮掩住,她无形之间退了一步,双手护着身子,为了不被发现,她可是也牺牲了自己的色相,这么赤条条的在一个男人面前,饶是她再傲气,也得警惕。
毕竟,在一个没穿衣服的女人面前,男人想的是什么,她还不知道么?
络轩将衣服递给她,只是笑笑:“天下铭鱼珠只有一颗,你不好奇我是怎么得到这一颗铭鱼珠的吗?”
她接过他递来的衣衫,轻微拢上,出了浴池,背对着他:“王爷只有王爷的办法。”
即便她知道,几日前,被穆旖凡视为珍宝的铭鱼珠,被盗。
络轩皱了皱眉,似乎不满意她刻意的疏远他,更不喜欢那一个称呼。
整齐的穿戴完毕,她这才反身,将目光搭在他身上,两个字不得不出口:“多谢。”
即便,她不知道他为何要帮她。
“今晚不打算留下?”络轩仍旧躺在池中,把玩着那颗铭鱼珠。
“相救之恩,小女子不会忘。”留给他一个遥不可及的背影,她转即走向那扇大门。
络轩摇首:“太子的人在外面,你走不了,明天我送你回大将军府。”
开门的手,停顿了。
就算太子的人在外面,她绝对有办法混过去,关键就在于,这个逸定王,居然知道她住将军府。
他与她,何谈认识?
“不用劳烦王爷。”手再度抬起,覆上了那扇门门环,同时刻听到了后面水珠拍打飘落的声响。
他出了浴池。
快速的衣袂擦声,不过瞬间,她的身后已立了一位翩然的蓝衣公子,温湿的唇开口柔声呼唤着一个陌生的名字:“龙儿。”
她心里有一念触动,随即又很快闪过。
那边传过来的,是他的凉声:“龙儿,你记得铭鱼珠,便不记得汗血宝马了?就不记得我们之间的承诺了,一别七年,你连我是谁也都忘了?”
一别,不过七年而已,她真的什么都忘了,或许已经将他整个人都忘记了,她对他的疏远,对他的淡漠。
“龙儿,我从来没有忘记过你。”
龙若灵心内一抽,汗血宝马,她记得,却未曾想到七年前送她马的那个人,是刚好被遣送去封地途中偶径江舟城的逸定王。
但那个承诺,她只能说,此她非彼她。
“王爷,您认错了人。”
覆在门上的手,终是打开了门,人影遁走,不留一丝声息。
他苦笑了一下,却也不知该对她如何了,七年前她拼命救他的性命,七年后他想还恩,似乎,她连还恩的机会都不想给他,淡漠得真如一个陌生人。
他令她很讨厌吗?那么刻意的疏远。
月,大圆。
一晚的忙活,却没捞到什么结果,她望着沉沉的天空,若有所思,悠闲着回到了大将军府。
已过了四更天,府中灯火寥寥无几,唯独她的房间,灯火通明。
不用想,便也猜到了什么,没让雪夜易容成她是正确的选择。
脚才踏进房,清冷的声音便传入耳根:“总算舍得回来了,我还以为你打算在皇宫过夜。”
她凝了凝脸色,目光落在龙惜嫣眼前的灰烬上,那是她离开前烧的那张纸,倒没想象到还有一角未燃尽,而那一角,就暴露了她的行踪。
——那张纸上画的,是皇宫地图。
“想来我怎么解释你也不会相信。”她行到桌前,从容立定,沉默许久终是开口:“我跟络轩没什么。”
龙惜嫣信也好,不信也罢,她从来没想过要去抢龙惜嫣看上的人。
她也没打算要跟谁抢,一个络轩,不过是今日才认识,虽然她很赏识络轩,但因龙惜嫣,她已经做到很淡漠了,如果络轩还缠着她唤着龙儿,那便不是她的错。
她已做到极限。
“我知道。”龙惜嫣开口,起身,略带不悦的看向她:“你无心,但他有意,你从来没有关心过他,或许你都不知道有络轩这一个人的存在。”
可是他呢,每一年每一日,都源源不断的要得到她的消息,他只想要她平安,龙惜嫣甚至不明白,她到底哪一点,值得轩哥哥如此在乎。
她走到窗边,凝望着暗空月色,轻缓启唇:“七年前闯皇宫的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不记得了?当真不记得了?”龙惜嫣疑惑的眼神越来越深。
她摇了摇首:“不记得。”
“也好,既然已经忘记了,不必强迫自己想起来。”龙惜嫣淡然一笑,这笑中,夹杂了一丝难以掩饰的不平和:“轩哥哥是最不想想起那个夜晚的,如若你已忘了,更好。”
龙惜嫣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翩然而去,消失在房间里。
她微微叹气,望着月色,拿出那块血凤玉,手掌心摩挲那一枚玉佩中的金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