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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是否我真的一无所有

肖毅曾经问她,这次是不是认真的?她说,她不可能爱上方小宇,但是跟他在一起很开心,一个人为什么要放弃开心的机会呢!肖毅说,果然没错,自私的人就是这么冷酷。思飞笑,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肖毅说,根本就是借口,你是有仇必报,有祸必惹。思飞冷笑,那你离我远点,省得殃及池鱼。

“一起吃饭吧?”下班之后,小宇又走到思飞办公桌前。

“理由呢?”思飞问。

“不是任何事情都有理由的。”

这句话怎么这么耳熟?思飞想,是罗子安说过的。看来小宇受他影响不小,亦或者是物以类聚。她说:“可是你做任何事情都喜欢给它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有吗?”

“没有吗?”

他们同时想起上次一起去吃饭因了法式薄饼的事不由地笑了。

“走吧,这次也是有理由的,看你这么卖命的为我工作。”

“不过事先声明,我是为我自己。”

“原来自私也是可以这么标榜的!”

他们边说边走出公司。没有去开车,小宇建议步行。

“好啊,整天坐在电脑旁,好久没散散步了。”思飞立刻同意。

“那我每天晚上陪你散步——”

思飞看了看他,笑着说:“其实我们都很忙。”

“你不是一直奉行拼命工作痛快玩乐的原则吗?”

“是的,不喜欢把自己变成机器,可是,越来越觉得身不由己。画饼不可以充饥,苦中不可以作乐。”

“有这么大的压力吗?”

“我必须养自己啊。”

“而且还要高品质,高品位;其实一般人活着并不需要那么多,你想要的太多。”小宇说。

“不,我想要的并不多——”

“我知道,或许不是汽车,别墅;其它的东西,但是我又说不上来到底是什么。”

“具体的说连我自己也说不上来,我只是希望——活得舒服、自由。”思飞思索着说。

“欲望是烦恼的源泉。”

“那么你呢?你好像没有这种烦恼了,因为你什么都有了。”思飞开玩笑地说。

“什么叫什么都有了,至少我还缺一位太太。”

“呵呵——”思飞笑了。

“笑什么,本来就是嘛,要不要达成我这个心愿,也不枉费什么都不缺了这句话,做我的太太?”

“不会吧,请我吃饭原来是早有预谋。”

“没有了,这不是水到渠成忽然想到了这个念头嘛。”

“原来你选太太这么随便的,总是忽然有这么个念头。”

“天哪,你在说什么啊,我可不是随便的——”小宇急忙辩白。

“今天请我吃冰淇淋我就饶过你。”思飞又开始提条件。

“好,你想吃什么随便点,保你不必画饼充饥,苦中作乐。”

“那你可不要后悔啊。”思飞眨眨眼睛,仿佛就要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一样。

“真是个丫头。”小宇咕嘟着说。

“是啊,我是个丫头,你娶太太怎么着也得找个公主、小姐啊。”思飞边看菜单边说。

“还是娶个丫头吧,丫头好哄,一个冰淇淋就够了。”

思飞觉得好笑,子安经常称她为大小姐,而小宇却把她当丫头,自己真的是这样矛盾吗?她又立刻否定了这种想法,同样的琴弦,不同的手会弹奏不同的曲子,他们各自引发了她其中一种潜力而已。

思飞叫了一份冰淇淋,她把勺子放在雪峰一样的冰淇淋上。

看着她这副模样,小宇忽然大笑起来。

她抬头,被他笑得莫名其妙。直到他停止了笑,她又拿起小勺去挖冰淇淋。

“你怎么不问我笑什么?”

“你喜欢笑,我管得了吗?”

“谁说我喜欢笑了,只是看到你才想笑。”

她把勺子扔在盘上,“原来我只是一个笑话。”

“开玩笑了,别生气,快吃你的冰淇淋。”他看着思飞用勺子在雪峰上掏洞,“你知道为什么我会笑吗?因为看到你吃冰淇淋让我想起了一句话。”

“什么话?”

“那天在娱乐城,子安忽然问我,你想想,一只猫守着一盘冰淇淋在吃,会不会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罗子安——”思飞恨恨地说。

“他在说你?”

“他敢!”

“那你干嘛这么生气?”

“我讨厌他那副自以为是的表情,自以为是的口气。”

“子安虽然傲气些,但还不至于像你说的这么讨厌吧。你是不是碰他什么钉子了?”

“没有。”

“别怕,子安是我最好的朋友,只要我跟他讲一下——”

看到小宇那副煞有介事的样子,思飞好气又好笑。肖毅曾经问她,这次是不是认真的?她说,她不可能爱上方小宇,但是跟他在一起很开心,一个人为什么要放弃开心的机会呢?肖毅说,果然没错,自私的人就是这么残酷。思飞笑,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肖毅说,根本就是借口,你是有仇必报,有祸必惹。无论肖毅说什么在思飞都是耳边风,他大声,她比他更大声:那你离我远点,省得殃及池鱼。

肖毅就真的像池里的一条小鱼一样摇摇尾巴走了,思飞望着他的背影冷笑。然而笑着笑着一滴眼泪流下来。那天晚上,她在日志里写道:其实我真的好累,可是我不敢停下来。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开始变得伤感。有人说当你爱上一个人的时候就会变得伤感,因为爱比不爱更寂寞。

忧郁王子王杰的歌声适时响起,她像罗子安一样朝吧台望了一眼,墨玉今晚不在。

怎会栖所在这空间

一片空景是我的恐惧

黑暗之中回望伸手

只信轻轻触觉你的脸庞

空虚的心里影着多少的畏惧

当初的美梦也离开

是否我真的一无所有

心中怨恨难道要继续不断逃

是否我真的一无所有

是否我真的一无所有?歌唱到最后就只重复这一句了。

车开过桥,停在路边的老树下,“为什么停车?”思飞疑惑地望向罗子安。他没有答话,打开车门,下了车。思飞也随后走下来。

“想和你一起看月亮,今晚。”子安径直向前走着,欣长的影子笼罩在月光里,白色的帆布衫看上去裹尸布一般——思飞看着他的背影忽然生出一种悲怆之感。

她定了定神,紧走几步,“雨凝会等我的。”

子安停住,回头注视着她,那是怎样的一副面容,孩子气的天真和无措,几乎与白天判若两人,骄傲、不屑,在这张脸上荡然无存。

是月光赶走了它还是——

“雨凝是谁?”

“——”

见她并不回答,子安转过头,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思飞,都不能有一个晚上陪我看月亮吗?因为她吗?”

“她的琴声真的很好听,”思飞与他并排站着,也望向远方,“可是我更喜欢雨凝的琴声。”

“雨凝是谁?”罗子安又问了一遍。

“梨花仙子——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梨花深处,雨凝的影子,就像一朵如梦如幻的梨花——”

“思飞——”

那个影像再次出现在思飞的眼前:早晨,子安头发蓬乱,身上斜搭了一件衬衣,颓唐地走在早晨的阳光里,走出墨玉的公寓,墨玉穿着鲜红的睡衣,从阳台上望下来——思飞退到树影里,等他走到跟前来,她只问了一句:你喜欢醉海棠吗?

“我站在这高高斜坡顶上,倾听那轻轻嗡嗡声中间或蹦出欢叫声,然后我明白了,令人绝望东西并不是洛丽塔不在我身边,而是她声音不在那和声里。”

罗子安看着她的表情渐渐恢复了常态,骄傲,淡漠。

她在吟诵着别人的诗句,他知道那决不仅仅是别人的诗句。

所有的语言都是她自己的话,因为从她的口里讲出来就带上了她的感情,洛丽塔,杜拉斯,昆德拉,他们的语言——有时候只是一个隐喻——

但是,他并不能真正理解她到底想要表达什么。

他可以跟上她飞速跳跃的思维,却跟不上她内心的隐秘。

他送她回家。车在梨园门口停下,思飞一个人下了车,背后是罗子安的目光。她的背影凌厉且不可捉摸,子安想。

她每周末都回到这个郊外的梨园,从不邀请他进去,所以他也从来不要求。她进了那扇门,就像进了另外一个世界,有种阴阳两隔的感觉。

梨园,思飞的卧室。她穿着睡衣倚着落地窗,望窗外的月亮,今晚的月亮大而圆,白色的光芒洒在院中梨树上,一晃一晃的银色铁条一样梳下来。光滑的地板上也有一片白月光,她便坐在那片月光里。

“思飞,还不睡吗?”苏雨凝穿着白色的睡裙,袅袅而来。

“雨凝,你是梨花仙子吗?”

“是啊,梨花是有灵魂的,可是,我不是梨花仙子。”雨凝驻立在她面前,正笼罩在月光里,仿佛一枚月宫琥珀。

“雨凝,你真的好美!”

“怎么还不睡?”雨凝轻问着。

“我害怕睡了还要醒来。”

“——”

“午夜梦回,我一个人在黑夜里醒来,那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像冰冷的海水一样浸泡着我,无边无际、无着无落,恐惧,无望,我到底为什么活着?这个念头一下子总是在那个时候来纠缠我。”

“有好多人不知道活着的理由,这是一个经不起深究的问题,因为存在就是合理的,在他们,活着本身就是理由。”

“存在就是合理的,那么,烧杀,掠夺也是合理的?”

“是的,它们合乎自然规律,却违反了道德规范。”

“因为活着,所以活着,多么荒谬。”思飞苦笑着说。

“因为活着,所以才去追问活着的理由,这是人的另一种境界,这种追问会让人陷入两种境地,一种超脱,一种迷惘。”

“你是说我现在已经陷入迷惘?”

“思飞,你累了。”雨凝俯下身来,看见思飞脸上的泪痕在月色中闪着亮光。

“雨凝,你知道吗?我骗了你,骗了你的面包。”

十六岁的少女,早已知道什么是羞涩,思飞是饥饿的,在她接过雨凝手中的面包时,丝毫没有难为情的表现,雨凝恬静的脸上一丝笑意让她想起圣母玛利亚,这是上天的恩赐,雨凝是仙子,所以面包于她是应得的。

第二天是一个充满阳光的早晨,她不知道是阳光刺醒了她,还是雨凝那洁白的镶带梨花的长裙刺醒了她——她醒了,看见走出大门的雨凝,一股梨花的清香随之而来,仿佛在梦里,她问了一句:“你是梨花仙子吗?”

雨凝笑了,一笑倾城。

“梨花仙子?那我带你去天堂。”雨凝生平第一次开玩笑。

思飞跟雨凝走进梨园,大门在后面关上,似乎把整个世界都关在了外面,古老的梨树,洁白的梨花,盘曲的小径,光滑的石桌,还有绿色的爬满藤萝花的秋千……

沿小径走到尽头,一座大房子。

她跟随雨凝进了房间,里面的陈设充满古色古香的味道。

木桌,木椅,木几,一展屏风,上面画着几枝竹子、一个抱琴的古代仕女。

雨凝的书房里,墙壁上挂着几幅画,装帧精致,有竹林,有山水,仿佛能听得见鸟语闻得着花香。

书桌上摆着一本宋词,还有一叠雪白的纸张和书稿,竹节制成的笔筒里几支各式各样的笔,书桌后面是一个很大的书架,上面摆满了书,有线装的,也有现代的,思飞随看拿下一本,想,光这封面就够别致了……

书桌的左侧是琴床,上面放着一张古琴,琴床的一角还有焚香炉——

“你真的是梨花仙子吗?”思飞再次问道。

雨凝又笑,清幽、淡雅,“如果你喜欢这样,那就这样想好了。”

“我可以看你的书吗?”思飞踱在书房里,又补充道:“我会放在原来的位置。”

“你喜欢就可以。”雨凝说。

“你会弹古琴?”思飞走到琴旁。

栗色琴身上尚有梨花断纹,花梨木琴体,翡翠琴徽,丝弦。

“只为自娱。”雨凝在琴旁坐下来。

“我不懂琴,不过看这琴挺漂亮的。”

“琴的外观美固然重要,可是更重要的是琴的音质,琴有九德:‘奇’、‘古’、‘透’、‘静’、‘润’、‘圆’、‘清’、‘匀’、‘芳’”雨凝调了几下琴弦。

思飞也在书桌旁坐来下,问:“可以弹一曲吗?”

雨凝没有说话,十指轻触,琴音渐绕。

“吾见尹仙翁,伯牙今复存。众人乘其流,夫子达其源。都忘迩城阙,但觉清心魂。代乏识微者,幽音谁与论——”

清音幽韵,思飞顿感心里一片澄澈,其中妙处又说不上来。

她想,她真是遇到仙子了,否则,在这乡野僻处,怎么会有一女子孤身住在这么大的院子里?她所有种种从何而来,而这一切装设又不像是世俗间的东西——

她不好冒昧多问,私下里揣度,不管怎么样,有吃有住的就好了。

又是周末。

罗子安一个人漫步在街头,他知道思飞这周没有回乡下,门内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世界?那里面又藏着一个怎样的思飞呢?

橱窗里站了两个橡胶模特,精致的脸孔。他忽然记起应该赔她一条裙子,便走进了商场。

商场里,罗子安观看着一套套的时装,悠闲而潇洒的步态不像在逛商场,倒像在林荫路上散步,脑子里映出一幕影像:“自己的人就是公主,别人连吃块蛋糕的权利也没有了,拿我开心嘛,想哄谁啊!”思飞提着裙角,嗔怒地嚷着,她那本来就妩媚的脸更红了,仿佛在跳一支酒醉的探戈。

一个女销售员殷勤地为他介绍新上的时装,很耐心地展出占领门庭的几套。

“不,小姐,我要女装。”他终于插上一句。

“女装?”服务小姐讪讪地笑着收起他的衣服,另一个年龄稍长点的销售员跑过来,很热情地为他介绍女装。

“先生,买女装我比你在行,什么性格配什么衣服,她是热情开朗的呢——就穿这件大红的外套,即华贵又娇艳;还是天真活泼的,穿浅绿或粉红的公主裙;或者是比较忧郁超凡脱俗的那种,我没猜错吧,像你这样的先生——

“不是的,”他一向讨厌推销员的喋喋不休,但眼前这位销售员的见地让他颇增了几分好感,只是她说出的几种性格竟没有一种像思飞,她不是一般的女孩子,她到底是怎样的一种性格呢?不好下定义。他看到一条裙子,拈起一个裙角,展开,像一片大海一样有层次地蓝着,是那种幽深的蓝,给人深不可测的感觉,又像天空,上面嵌着大大小小的云朵。

“先生真有眼光,这是我们商场新推出的品牌——海天一色。”

“就要这件吧。”他到收银台付了钱,售货员帮他装好,正要离开时看见了小宇。

“小宇,怪不得这几天见不到你,有空就陪女朋友逛商场去了。”

小宇也不反驳,只是笑了笑。

“思飞——”罗子安吃了一惊。

“罗先生也在这儿啊?”秦笑笑,笑的刺眼。

售货员对思飞说:“不好意思,秦小姐,你要买的那条裙子已被人买走了。 ”

“我不是说过今天来拿吗?”

“可是当时你没有交定金——”

“如果当时我有定金我就买走了,你们就是这样对待老顾客的吗?”

“对不起,是我卖的,我不知道秦小姐已经看上了这条裙子。”正抱着已经装好裙子的售货员小步跑过来解释说。

“既然秦小姐喜欢,那我就替小宇送给你了。”子安的表情是复杂的,吃惊、愤怒、伤感,而后是淡然。

“哎——子安,你也是要送人的——”

“没关系,她只是一个歌女——泛泛之交;你们玩得开心点。”他说完就走了。

小宇耸耸肩:“瞧你,这回满意了。”

“走吧。”思飞自顾地向外走去。

“干嘛走得这么急?”小宇跟出来。

思飞并不理他,只是一个劲儿地向前走。

“思飞,你这是怎么了?”他跑到她前面,挡住了去路。

思飞猛地抬起头:“忽然心情不好。”

小宇仰头看了看天,仍旧是晴的,“怪不得人家都说女人的脸比天变得快。”

小宇自然不知道她为什么忽然心情不好,他接过她手中的包裹,放在车上。因为无话可说,便开了音响,爱尔兰笛子曲。

思飞想,他应该留在英国。

穿帮的这一天她早有预料,安排在游戏的转折点。罗子安的反应不在掌握之中,但是他买了她喜欢的东西,这种巧合把她的心冲击的有些烦乱。她仿佛看见好多好多的车挡在前面,小宇总是要撞上去的样子。

她说:“其实你一点都不了解我。”

小宇开玩笑地说:“我不是正在努力嘛!”

“何必那么累呢?”

“谁活得不累?生命不能承受之轻啊。”

方小宇把思飞送回去,他回到家里一开门差点与宋威撞在一起。心里本来就不爽,再看到宋威这幅瑞德巴赫海盗般的尊容更是来气,“你不要有事没事就跑到我家里来好吧?”

宋威倒是一点不生气,看着他就像看着一只发怒的小猫,他拍拍自己的袖子,冲小宇笑了一下就出去了。

坐在客厅里的方茗看到小宇回来,马上叫周妈去把汤热上。

“是谁惹着我的儿子了?”

“妈。”他在她对面的沙发上坐下。

“是梅雪还是思飞?”

“我跟梅雪已经没有关系了。”小宇仍旧气呼呼地说。

见他这般模样,方茗说:“思飞不会是一个好妻子。”

“爱情又不是可乐,随便想给谁就给谁。”

方茗听了,也没再说什么。

娱乐城。

“罗先生一个人喝酒?”秦思飞从后台走出来,她望着他的眼睛,有一丝调皮的气息。

“秦小姐的节目还没开始?”他低下头去,语气有些冷淡。

“没有。”思飞一绕身,坐下来,就像一条美女蛇。

罗子安始终不语,看着他举着杯子,把最后一口酒喝完,思飞开口道:“谢谢你送我的裙子,很喜欢。”

“那不是我送给你的,是我赔你的。”子安说话仍旧慢悠悠的,但不乏揶揄。

“好吧。”她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还没有举起,罗子安便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走开了。这次是思飞望着他的背影离开。她嘴角漾出一朵黑玫瑰般的冷笑。

“秦小姐,又有人送花给你。”小前台把花捧到她办公桌上,“多漂亮的玫瑰啊,还有几支情人草在里面——给我一支好吗?”

思飞随手抽出一支递给她。

“唉,要是有人天天给我送花就好了。”小前台正拿着花自语,小宇进来了,她冲思飞做了个鬼脸,把花藏在身后,蹑手蹑脚地跑回自己的位子上去了。

小宇看到那束花,疾步走过去,抓起来扔在纸篓里,“上班时间,你怎么老被这些下三滥的人纠缠。”办公室里的职员都朝这边瞧,唏嘘不已。

都说英国人有绅士风度,小宇这样做未免太反常。原来平时的风度都是假装出来,思飞心里说。但是她并不反驳,只轻声说道:“是罗先生送的。”她正巧看到罗子安来找方小宇,便脱口而出。

“子安?”小宇仿佛被击了一下,看了一眼子安,没再说什么。

车内,小宇忽然问道:“你喜欢思飞吗?”

“她不是我喜欢的类型。”罗子安暗恨思飞拿他作挡箭牌。

晚上罗子安一进娱乐城,就气冲冲地跑到后台抓住秦思飞说:“我警告你秦思飞,我最讨厌别人滥用我的宽容。”

“你的宽容值多少钱?送我我都不要呢!”她推开他的手,转身进了休息室,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准备离开。

外面正下着雨,思飞在门廊上看有没有出租车,她抱着肩膀,对雨皱眉。

子安拿着车钥匙走出来正看见她。

“为什么不打电话让小宇来接你?”

“手机忘家里了。”

“我来打。”他说着掏出手机。

“没人接,可能——手机没在他身边。”他们在檐下站了十多分钟,罗子安打了两次电话。

“不要再打了,你走吧。”

“要不我送你回去吧,不然小宇来了一心疼,又怪我照顾不周了。”

思飞强压呼呼冒上来的火气,抬眼盯着他说:“这个不用担心,请你走吧。”大片大片的不耐烦从她的眼睛里甩出来。

子安径直走下台阶,走到车前,忽然回转身,“不是因为她,而是因为小宇,对吧?”

“是的,我喜欢的是方小宇,喜欢他轻柔的目光,喜欢他优雅的举止,甚至喜欢他方氏总裁的头衔。”

“思飞,你不是这样的。”

“我就是这样的人。”她的语气比语言更加凌厉,子安似乎被激怒了,他没有再说一句话,转身上了车,身后传来重重的关门声。

思飞瞪了他一眼,背过身去不看他,只听见汽车开走了。他怎么可以这样?他怎么可以这样对我?这个问题在思飞的心里撞击着,忽然有一点心痛。

一道闪电划破黑色的夜,风一吹,雨如瀑布一样横向飞洒,又如棉纱一片片盖下来,盖到地上是清清的流水,一个个水泡泡在水中飘——然后集聚,然后啪的消失。小宇匆匆地跑下楼来,正要开车去接思飞,却看见楼下一个人影。

“梅雪?”他吃了一惊,“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我的伞被风吹到桥下面去了。”她双手垂立,湿湿的头发贴在脸上。

“别说了,先进来吧。”他把她拉进来,找出母亲的衣服递给她,然后关上门去了客厅。过了很久,梅雪还没出来,小宇走过去敲了敲门,“梅雪——”他叫了一声没答应,忽然有些担心,推了推门,门开了。梅雪只穿着自己的内衣,跪在床上。

“梅雪——”他惊了一下,就要退出来,梅雪从床上跳下来,扑到他怀里,“小宇,我不能没有你,这么多天来,我总以为我会忘了你,但是我做不到,我总记起以前我们在桥上漫步的情景……”

“梅雪——”他扳开她的手,看着她泪流满面的样子,心又软下来。

“那时候,下着蒙蒙细雨,有你为我撑着伞,我一直不能忘记当时的情景,但是我的伞被风吹到桥下去了。”她仰起头看着小宇,楚楚可怜。

“她多美啊!”小宇想,“可是梅雪,我爱的是思飞。”

“我到底那里比不上她?”

“这不是比得上比不上的问题,这是——你让我怎么说呢?她就像我生命的一部分,与生俱来,我爱她仿佛理所应该似的。”

梅雪向后退着,失望变成一条条的皱纹爬上她的脸,她趴在床上哭起来,蓬乱的头发贴在胸前,盖住了她的脸。

“梅雪,不要哭了,穿好衣服,我送你回家。”小宇说着就走出去了。

梅雪从小宇的卧室里走出来,泪迹未干。

“我送你回家。”小宇赶紧走过来。

“不必了。总有一个是被伤害的,可是我没想到会是我。”她抬起头望着小宇,“我会记得你。”小宇猜不透这记得是什么意思,但有微微的寒意。他看着她独自出门去了。那纤弱的身影渐渐远去,使他不禁一阵愁怅。他回到房里给思飞打电话,没有人接,又打她家里的电话,仍旧没有人接。或许她还在娱乐城,小宇忙拿了车钥匙。

一直没有出租车,思飞忽然生气了,不管天还在下雨,就走到街上去。她仿佛走了很久,竟没有一辆出租车,街旁的店面早已熄了灯,她拐了个弯,路越来越空旷,路旁已没有店面,唯有路灯在雨中迷迷蒙蒙地亮着。雨水淋湿了她的衣服和头发,她停下来,走到路旁一家公司的岗楼下避雨。瑟瑟地双臂抱肩,一个人影朝这边走过来,她的心一紧,那人又走过去了,她刚松下一口气,那人却又转身回来,委委琐琐地移到她面前,“小姐,一起走吧。”

“我在等人,”秦思飞定了定神。

“哦,等人啊,瞧你那可怜的样子,想必那个人也不会来了,还是跟我走吧。”他一把抓住她的胳膊。

思飞躲闪着,叫了一声“我等的人来了。”在那个人蓦地一愣的刹那,她跑掉了。她只感觉到冷雨唰唰地扫到脸上来,后面有人在追,她简直吓晕了。一辆汽车飞驰而过,吱的一声停在她前面,“思飞,上车。”她没反应过来是谁已被拉上车——是罗子安,她忽然看见子安,又惊又恨又庆幸。一下子倚在车座后背上,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罗子安也没说话,甚至没看她一眼。他感到她在哭,一定是满脸泪水了,却没有出声。

车到了梨园,秦思飞下了车,向着那扇大门走去,也不回头。

罗子安坐在车里,望出去,雨水在车窗玻璃上流,他什么也看不清了。车子拐了个弯,雨水被车轮甩出去,仿佛眼泪。

“663”说房子会流眼泪,原来车子也会。

上海的夏天格外的漫长,这是一个多雨的季节。蓝羚酒吧里昏暗的灯光下只有几个客人,他们低低地交谈着,有的只是静坐着,偶尔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用酒杯碰碰那冷冰冰的唇。罗子安从外面走进来,一件土色麻布外衣松松松散散披在他的身上,仿佛刚经历了一场旅行,又或者淋了雨,却又没有湿透。他走到吧台前,要了一杯白兰地,站在墨玉对面。

琴声停了,墨玉抬起头望着他。“好久不见了,你那位秦小姐呢?”

“我有跟你说她是我的吗?”

“你没有说过,我只是——”

“阿玉,不要这个样子!”

墨玉看了他一眼,眼神里带了疑问。

“你会让我崩溃的。”

“我从来没有向你要求过什么。”

“你的眼神,你的语气——足以让我崩溃。”

“让你崩溃的不是我,是秦思飞;如果是我,早在三年前你就崩溃了。”

“不要在我面前提这个名字。”他放下杯子,走出了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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